第一千二百八十二章 血祭



夜色之下,古川在山中飛馳.

今日,他被任命為了方士院的副院長之一.

這個身份已經很高了.

四院之中,分別設一個院長和三個副院長.

而尹南天也不過是行者院的副院長.

在身份上,自己和這位老宗主已經一樣了.

宗門的日常事務,已經由爛柯仙人負責.

"唉."

想到自己被廢掉的兒子,古川緩緩歎了口氣.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雖然自己第一時間就吞下了丹藥,但是大半天過去了,自己的五髒六腑還是有灼燒感.

它們在顫抖,在扭曲.

如果自己是一名心燈修士,恐怕現在只能臥床休息,等到這種狀態消失.

自己能一直壓制,全靠妙身境的強橫肉體.

"滾……"

古川喃喃著這個字.

一個字,讓自己內髒如同炙烤.

多說幾個字,自己是不是就要死了?

是那個老者嗎?

那個大殿之上,改變了整個拜月山格局的老者?

但是無論怎麼樣,古川都知道,自己恐怕是不能找蘇牧報仇了.

尹南天的態度也說明了這一點.

他贈送給自己原始神族精血和十萬靈石,除了同袍之誼,必然是有這方面的原因.

他也想要自己放下,畢竟,自己還有一個女兒.

"呼……"

在空中飛掠的古川感受著夜風的微涼微微歎息.

古家老祖被軟禁大殿,自己表弟又被人斬殺,現在古家的靈劫真人,只剩下四個低境界了.

自己不能再亂了.

瀚兒……做一個普通的心燈修士活二百多歲,也不一定是壞事.

大世之中,修行之路只會更加艱險.

他的天賦不如宴兒,反倒是不如回頭接手一些世俗勢力,為古家在凡塵經營.

萬一有一天古家覆滅,作為普通凡俗家族,他或許還能給古家留下一絲後路.

這樣,古家總是會有一線生機.

之前的預感,讓古川一直有些隱隱不安.

作為大靖的修士,作為神師地位崇高的國度,他知道宿命的存在.

他自己也很矛盾.

他不是神師,他只是一個普通的修士.

修行之道,卻是向天奪運,追尋充滿無限可能的天命.

在當年的大靖,無法被人卜算出未來的存在會更受重視.

他們是天命之人.

古川一直沒有找天師算過,他也不清楚自己是不願還是不敢.

此刻,一邊想著,他已經來到了古家宅院所在的山脈.

嗯,現在沒有人看守,老祖也不在家里,回頭可以到殘月谷雇傭幾頭妖獸看守一下.

心里這樣想著,古川也沒有太過在意.

因為他所選擇的山脈距離宗門很近,幾乎不會有什麼妖獸.而在宗門之中,除了妖獸基本就不會有什麼危險.

"嗯?!"

突然,飛在空中的古川一頓!

就在他面前,不遠處的古家宅院大門上,點燃著兩個紅彤彤的燈籠.

"怎麼點了燈籠?"

古川眉頭一皺.

現在又不是什麼節日,更不是新年.

根本就沒有點燈籠的需要!

古川心頭猛然浮現出一絲不詳的預感,猛然加速掠過!

嘭!

在來到宅院門前,落地的古川直接將山石震碎!

因為,他看清了那兩個燈籠之中燃燒的東西!

紅彤彤的燈籠之內,是兩個侍女的人頭.

人頭被從天靈蓋掏空,里面盛滿了新鮮的脂肪,被發絲撚做的燈芯點燃.

昏黃的燭火照耀著死人慘白的面孔,在夜風中微微蕩漾的燈籠摩挲,如同黑暗中有什麼在小聲抽泣.

古川的身子突然開始顫抖.

"不……不會……"

他的嘴唇發抖,猛然推開了院門!

轟!

濃烈的血腥,如同粘-稠的水霧轟然飄散.仿佛一陣抽離的腥風.


此刻的古川就如同打開了一個結界,放出了籠罩整個院子的血汙.

一瞬間,古川灰白色的袍子直接沾染上了無數細密的血紅斑點.

他顫巍巍的向前走著.

道路兩旁,是一顆顆被砍下點燃,罩著紅燈籠的人頭.

大地之上,鮮血混雜著濃郁的靈氣,描摹出了一張鋪滿整個院子的詭異圖案.

古宴小巧的身子赤裸,羊羔般盤膝坐在了一片猩紅的人頭中央.

她靜靜坐著,就像是睡著了,懷中還抱著一個壇子.

"宴……宴兒……"

古川看到她的一瞬間,頭腦當即一炸!腦袋一麻!

他腦海之中一片空白.

體內腎水之上盤膝而坐的鬼彘,轟然墜落,翻騰起驚天狂瀾!

腎水失衡,說明此刻的古川,已經是真的……情緒失控!

嘭!

走到古宴身前,古川直接癱倒.

他顫巍巍的伸出手,想要抱住古宴,但是手卻陷入了她冰冷的後背.

古川看到,古宴白嫩的後背,已經成了一個大洞.

仿佛有什麼,在她背後破體而出.

她的內髒只剩下一點點喉管和腸子,仿佛是那個從她體內爬出來的東西,將內髒拉扯出來給吃掉了.

嘭!

此刻,古宴僵硬的手中抱著的壇子被撞掉,摔在地上應聲而碎!

嘩啦--

大片的鮮血混著一團血肉滾出.

看清之後,古川身上的靈氣,轟然四散,沖霄而動,撕碎了周圍所有燈籠和人頭!

那是……古瀚被人一刀斬斷的頭顱!!

古川看到那死相,仿佛想到了什麼!

"是你!!!"

"是你做的!"

"我聞得到,有古嚴魂魄的氣息!!"

古川死死抱著殘破的古宴,讓女兒失去支撐的腦袋垂在自己的肩膀之上.

就仿佛她還活著.

古川死死看著古瀚兩半淒慘的頭顱,看著他眼中的不甘和怨念.

"乖……"

"涵兒乖,宴兒乖……"

古川伸出手,將兒子的腦袋撈在了手里,渾身抖若篩糠.

"乖……"

他的嘴唇發抖,牙冠打顫.

尸體之中,沒有魂魄殘留的氣息.

此刻的他,感受不到內髒的灼燒了.

他的心冰冷如雪,腎水倒灌,讓他全身發抖.

他的耳朵微微變大,眼神漆黑陰沉.

腎水失控,鬼彘相生.

淡淡的黑氣,繚繞古川周身.

他的猛然抬頭,雙目赤紅如血!

"你死定了!"

"不論你是誰!"

"不論你是誰啊啊啊!!!"

淒厲猙獰的嘶吼,讓山野中的妖獸都震顫的匍匐在地.

如夜中山鬼哭號.

……

就在不遠處的山中,司馬青聽到了古川的嘶吼,臉上卻浮現出了一絲詭異的笑意.

"呵呵呵……"

"上界回應了我的祭祀."

"真的有神明存在啊……"

"外道魔種,原來是和上界溝通的橋梁."

司馬青笑了,笑的放肆而無聲.

"這天下,終有一日會記住我的名字."

"無論是惡名還是什麼."

"蘇公子……"

"呵呵,為我而死,也是為神明效命了."

他緩緩閉上嘴巴.

明亮的月色下,他的牙縫之後,那喉嚨之中,一張拳頭大的人臉含著一顆血紅色的珠子,靜靜趴在了他的喉嚨之中.

司馬青沒有離開.

他注視著遠處的古家,聽著一名靈劫真人的哀嚎,仿佛聽到了一曲動人的琴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