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塞外(6)



看著采來的草藥慢慢熬成濃汁,像糖稀一樣,才收了火,藥婆婆又拿把鐵鍋拿到河水上面飄著,待鍋涼了之後,里面的藥塊也變成了一整塊,藥婆婆切成一塊塊,然後用干葉子包起來.

事情弄好,只等著找機會放到吃食里面.

晚上在河邊,孔光祖捉到了魚,為了表示感謝,熬了魚燙給藥婆婆,大家也都分到了一碗.

大晚上的,雖然七月的晚上不冷,但是一碗熱乎的魚湯也讓人身體里暖暖的.

孔墨劉三家人,外加上藥婆婆,難得所有人都湊到了一起,在發現那些人的計劃之後,他們也將睡覺的地方與大家拉開的遠一些,夏天晚上有些怕熱的,干脆就在河邊住.

這一晚因為魚湯,孔家這些人也住在了這里.

孔嫄迷迷糊糊的要睡著時,突然覺得不對,可是眼皮太沉,沒有撐住沉沉陷入了黑暗.

耳邊有打殺聲,有慘叫聲,亂成一片,眼皮卻沉的怎麼也睜不開.

喧嘩聲一直持續到深夜,直到孔嫄真的撐不住才沉沉陷入暈睡,也是直到這時,她才確實他們確實被藥婆婆下了藥.

次日,孔嫄是被人拍醒的,看到四周圍著的駐軍,孔嫄猛的坐了起來,身邊孔家人也都陸續的被叫醒了.

情況有些不對,眾人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被駐軍趕著一起回到了修的驛道上,這才看到那里擺放著的一排排的尸體,鼻子里更是充斥著血腥味道.

不但有犯人,還有差役的尸體.

駐軍讓開一條路,有人騎馬而來,上面坐著的正是方章,塞北之地的駐守將軍,這里的土皇帝.

方章長相粗野,典型的大漢,一臉的絡腮胡,說話時聲音哄亮又粗,"這里所有的差役和犯人沒有一個喘氣的,到是你們活了下來,不知是何故?"

眾人聽了倒吸一口氣冷.

方章雖然在問話,眼睛也在眾人的臉上掃過,見每個人都是一臉震驚的樣子,最後落在孔老太爺身上,"孔老太爺,還是你來說說吧."

孔老太爺上前一步,"不瞞方將軍,昨晚在河邊睡下,醒來時還是被駐軍叫醒的,昨晚發生了何事,我們確實不知."

"不知?這到是有趣,是誰能殺人無聲,這麼近都沒有把你們吵醒?"方章冷冷一哼,目光如炬,似要將人一眼凍僵.

孔老太爺絲毫不懼,"實不相瞞,我們並沒有聽到聲響."

方將軍冷眼掃著眾人,沒有在說話,這時到有一個小兵拿著一口鍋從河邊過來,還有一個老頭跟在後面.

小兵在副將耳邊低語,副將又稟報方章,方章目光落在那口鐵鍋上面,"這鍋是你們的?"

"正是,昨晚捉到一條魚,我們一家子用它熬了魚湯."孔光祖站出來,他不知道與這個有沒有關,但這是他弄的,他不能讓父親擔責.

方章打量他,孔光祖心是怕,可想到父親曾說過做人要頂天立地,男子更是如此,他心中又如皓月,被方章頂著,到是越發的坦然.

方章沒有在些多做停留,一揮手縱馬走了,有士兵過來趕著孔家人上路,到底要如何處置他們也沒有說.

這一次他們進了流人住所,被關到了泥土房里.

被趕到這里之後,士兵便走了,也沒有人守著,卻也沒有交代他們可以出去.


這個時候,眾人才有空坐下來說話.

"到底是怎麼回事?"孔和仁第一個沉不住氣.

"還好昨晚沒有睡在那邊,不然咱們此時也成了尸體了吧?"說話的是劉獨眼,他一邊握起兒子的手,"宏哥,爹就你這一個種,你要照顧好你自己啊."

孔嫄嘴角扯了扯,她發現劉獨眼與父親接觸多了,兩人性子到是越來直像了.

墨尚書到是想到了些事,"老太爺,我看這事似乎與藥婆婆有關,昨晚她突然坐下來與我們一起用餐,我就覺得奇怪,難不成是她在魚湯里下了迷藥,我們才能睡的如此沉,連厮殺都沒有發現?"

孔老太爺也想到了這里,醒來之後就沒有看到藥婆婆,孔光祖在路上不敢問,這時聽到墨尚書說這個,他站出來.

"藥婆婆是救了我們,不然昨晚那樣的情況,我們怎麼可能躲掉,那些人看著活的就殺,我們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落在他們眼里許是死人,也就沒有人管."

誤打誤頂,孔光祖這一分析,還真說到了眾人的心里,雖然與藥婆婆接觸的時間並不常,不過有孔光祖與孫娘子的事,藥婆婆也不會對他們下手.

現在看來下藥給他們,是藥婆婆早就計劃好的,而當初說讓他們找藥,那藥哪是給犯人們用的,許是給他們准備的.

"先靜觀其變吧."孔老太爺最擔心方將軍看死了這麼多人,上面怪罪下來,而將罪名落在他們身上.

然後再來個殺人滅口,那就真解釋不清了.

墨尚書也見過官場黑暗,孔老太爺一向把人想的善良都想到了這些,何況是他.

他等不了,但是也沒有說,一直等到深夜,聽到房子後面有悉悉索索的響聲,慢慢睜一眼睛,又閉上.

暗下里偷聽人見屋子里的人都睡了,聽不到有用的消息,這才去回話.

方章聽到之後,冷哼一聲,"與他們無關又如何?死了這麼多人,總要有人擔個罪名."

他的目光落在那口鍋上,"竟有如此醫術之人在這邊,可惜一直沒有發現,現在想找人也找不到了."

大夫查看過,鐵鍋的湯汁里有迷藥,不是慣用的,卻又是極好的.

方章已經想好讓孔家眾人背罪名,而在木屋里面,墨尚書再沒有聽到聲音,這才緩緩睜開眼睛.

他相信不單他沒有睡,眾人都沒有睡.

"老太爺,這里不能再呆了."墨尚書明白他們是流犯,若是逃了,再被捉到可以直接處死.

但眼下要活,就必須得逃.

孔老太爺緩緩睜開眼睛,"談何容易,怕是方章也猜到我們會想到,早就讓人在私下里准備著,只要我們離開這里一步,立馬就會站到我們面前,不管是殺人還是私逃,罪名直接扣到頭上."

"老太爺,我出去探探路."劉獨眼站出來,他可不想死,也不想在這里等死,"這天下還沒有我劉獨眼進不去的地方,當初在京都若不是他們捉到宏哥,哪里能讓我投案."

"祖父,讓劉叔去看看吧."孔惲也站出來.

他在市井里混過,知道有時候按祖父他們那樣來不行.

孔老太爺看到孫子及劉獨眼的堅定,猶豫片刻點頭,"不要貿然行事,將安危放在第一位."


劉獨眼笑了,"老太爺不必擔心,我劉獨眼最怕死,何況我還想看宏哥娶媳婦呢."

他語氣輕松,大家看他的目光也多了抹敬服,壞人也不是一直壞到骨子里,也有他善良柔情的一面.

所以就看到底什麼東西都觸動他.

孔嫄將自己在北地准備的迷藥也給他一包,"散在空氣中,吸入就可以放倒對方."

孔光祖的眼睛都亮了,等劉獨眼一走,就湊到侄女身邊去,小聲問,"有孫娘子那個好使嗎?"

"差不多吧."畢竟都是藥王谷里出來的.

孔光祖眼睛亮了亮,"那我們可以多散點,誰還能攔得住我們?"

孔嫄歎氣,"只有幾包,二叔覺得可行得通?"

孔光祖不說話了.

黑暗時,李氏握住女兒的手,小聲叮囑,"嫄姐,若是有什麼事,你便自己逃,不要管我們."

女兒從小就沒被關注過,他們把寵愛都給了婉姐,如今與他們一起流放,甚至還要顛簸的被追殺,想到這些,李氏鼻子就發酸.

"母親,我們是一家人,要在一起."孔嫄沒有多說,卻也表達了她的想法.

李氏也不在勸,女兒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墨夫人也走過來,"嫄姐是個好孩子."

心里也下了決定,這次若是能度過難關,她就厚著臉皮和孔家提兩個孩子的婚事.

劉獨眼一直也沒有回來,黑暗里大家都在等著,或放進一刻鍾,或許是半個時辰,外面終于有了響動,聲音卻是來自頭頂.

房草被掀開一個洞,劉獨眼從那里跳進來.

他聲音里透著興奮,"暗下里確實有很多駐軍在巡邏,不過我還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有什麼睿王的人來了,遠遠的聽到他們提起了孔老太爺."

睿王?

這次他們被流放,正是睿王與太子之間的博弈,太子的人損傷大半,就是最有實力的武伯侯府也倒了.

他們才不過剛剛到塞北之地,睿王的人就來了,他們來做什麼?

原本就不好的處境,因為劉獨眼帶來的消息,越發的低沉.

孔嫄心底也是驚濤駭浪,她想起來了,前世在塞北之地還有一件事情,便是祖父被人帶走,足足一個月才回來,人瘦的皮包骨,臉白的似紙,若不是還有吸呼,還以為人已經去了.

好在那時認識了藥婆婆,不然祖父的這條命就搭里去了,後來在藥婆婆的話里,孔嫄才知道祖父是被人放了血,一個月未回,那要放多少血能讓人變成這樣?

祖父沒有說過,孔嫄也沒有問過,她知道祖父有他的驕傲.

待平反回到京都之後,私下里有流言說睿王世子極頂聰明,那是喝了有博學人的血,才變的聰明的.

流言和事情結合在一起,孔嫄這才明白是怎麼回事.


黑暗里,沒人能看到她變了的臉色,只聽她堅定道,"祖父,我們逃吧."

她不能讓睿王的人再放祖父的血,哪怕現在想想她就渾身冰冷,更不要說眼看著祖父被帶走.

"嫄姐,可是發現了什麼?"孔老太爺現在極看著孫女的想法.

孔嫄深吸一口氣,"孫女在京都時聽說睿王世子智力有問題,又找到大師給看過,說只有喝了博學之人的血,才能治好."

這話就足夠了.

孔和仁低吼道,"他們要放父親的血?"

睿王的人突然出現在這里,又提到了孔老太爺,加上孔嫄說的,眾人也明白怎麼回事了.

墨夫人嚇白了臉,"怎麼會有人相信這樣的話?"

李氏緊抿著唇.

所有人都被這個震驚到了,心底更是升起了股股的怒火,墨尚書閉上眼,"老太爺,或許孔家被流放還有這個原因吧."

誰都知道睿王是貴妃生的,又是大皇子,雖還沒有被封為睿王,當今聖上卻已經早就將封號擬出來了,所以私下里大家也不叫大皇子,而叫睿王.

睿王妃嫁給睿王多年,只生下一個兒子,就是現在的世子,可是腦子反應遲鈍,總是不如正常孩子靈活,而睿王的那些侍妾卻肚子一點動靜也沒有.

眼下為爭皇位,睿王極是看重這個兒子,現在請來妖道,有了這樣的想法,那也就說得通了.

"父親,我們闖出去."孔光祖只恨自己什麼也做不了,讓人如此羞辱父親.

與大家的氣憤相論,孔老太爺極為平靜,"我不能讓我們為我冒險."

逃又能逃哪去?

孔嫄卻管不了那麼多,從衣袖里掏出毒丸,"祖父先吃下去,你身上有毒,我看他們敢不敢取血."

眼下只能用這個拖延時間.

孔老太爺接過毒丸吞下,笑道撫了撫孔嫄的頭,"嫄姐最是溫柔."

孔嫄的眼眶紅了,"祖父,我一定不會讓他們把你帶走."

前世無能為力,今生難道還要看著親人被傷害嗎?

她想找藥婆婆,藥婆婆能讓那些犯人和差役厮殺,就一定能救他們出去,可是她要怎麼聯系藥婆婆?

眾人心思各異,孔嫄急的也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沒等她想到如保聯系到藥婆婆,孔和仁卻是一氣之下把他們住的泥草房給點著了.

他還理直氣壯道,"不能拿他們怎麼辦,只能惡心惡心他們,折騰一下他們."

房頂一著,駐軍過來滅火,下半夜誰也沒有休息好,到是孔家這群人怕跑掉了,又換了地方關他們,他們反應落得個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