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聽琴】(下)

龍淵靜靜站在銅鏡前,百虹和晴丫兒兩位宮女小心為他整理著身上的皇袍,身後響起輕盈的腳步,卻是紫蕪端著親手烹制的銀耳燕窩粥走了過來。 龍淵對這個蕭逆寒送來的宮女充滿了戒心,伸手接過燕窩粥吃了一口,只覺入口滑膩香糯,實在是絕等的美味,他本想贊上兩句,腦筋卻是一轉,將手中的鑲金玉碗重重摔倒了地上,怒道:“送上這麼難吃的東西,難道是想謀害朕嗎?” 紫蕪俏臉嚇得煞白慌忙跪倒在地上:“陛下息怒,是奴婢的錯!” 龍淵重重的拂了拂衣袖,轉身向門外走去。出門正遇到小太監祥貴,祥貴慌忙跪下:“主子,今兒起的好早!” 龍淵沒好氣道:“朕是憐惜你的這顆腦袋。” 祥貴笑道:“多謝主子!不過剛才邱總管傳話說,太師昨晚生病了今兒不用上朝了!” 龍淵勃然大怒道:“他病了便不需上朝嗎?連上朝之事朕都做不得主嗎?” 祥貴嚇得慌忙哀求道:“主子,主子,您說話千萬小心一些!” 龍淵強壓怒火,這時候看到邱富海慌慌張張的向這邊走過來,滿腔怒火總算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怒喝道:“邱富海,你給我滾過來!” 邱富海這次沒有像過去那般當真滾著過來,而是快步奔到龍淵的身前,跪下,苦著臉道:“陛下,大事不好了……” 龍淵看到他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便氣不打一處來,冷冷道:“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喘口氣再說!” 邱富海道:“昨兒惜春樓突發大火,火借風勢迅速蔓延開來,包括春深巷、太平大街在內的十二個街巷全都受到波及,百姓死傷無數,整個康都亂成了一團!” 龍淵內心劇震,整個人宛如被霹靂擊中一般呆在那里,腦海中變得一片空白。他第一時間就已經斷定這件事肯定和自己有關,昨晚自己前往惜春樓,當夜就發生了這件慘案,腦海中浮現出芊若那張含幽帶怨的俏臉,如果不是自己強出頭,也不會連累了這麼多無辜的性命,龍淵眼前一黑,身軀晃了晃,若不是祥貴及時扶住他的身體,他定然要坐在地上。 龍淵仿佛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死命扼住他的喉頭,讓他就快窒息過去,過了好久方才緩了一口氣,心中暗忖:“廖其園不是傻子,從昨晚他在自己面前的表現看,他也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沒理由將這件事鬧大,就算有蕭逆寒在他背後撐腰,他也不會做這種于己沒有任何好處的事情,難道說事情已經傳到了蕭逆寒的耳朵里?可是是誰走漏了消息?難道問題出在自己周圍人的身上?”,他低聲道:“邱富海,你去把昨晚出宮的記錄給我拿來過目!” 邱富海微微一怔,不知龍淵心中打得什麼主意,他轉身去了,不久後,便回到龍淵的身邊,低聲道:“昨晚出宮的記錄奴才都規整好了!”,他將記錄放在龍淵面前的桌上,小聲道:“陪同陛下出宮的隨從中,只有傅子善出去過……” 龍淵緊緊咬住下唇,低聲道:“邱富海,你去把傅子善給我傳到仁甯宮,就說我有要事交代。” “這……” 龍淵目光森然道:“若然你膽敢走漏半點風聲,我絕不會顧及咱們主仆之間的面子。” 邱富海連連點頭道:“奴才知道。” 傅子善來到仁甯宮之時,龍淵正在那兒練劍,看來已經練了不少時候,身上的武士服都被汗水濕透。 龍淵看到傅子善進來,笑著收起寶劍:“傅子善,你來得正好,朕想讓你指點指點我的劍法。” 傅子善看到龍淵神情和藹,這才放下心來,恭敬道:“小的那點微末道行,哪敢在陛下的面前獻丑。” 龍淵笑道:“誰不知道你傅子善在禁宮護衛之中劍法第一。” 祥貴端來茶水,龍淵拿起茶盞飲了一口道:“先陪我飲茶,等朕休息一會兒,再陪我練劍!” 傅子善和邱富海都應了一聲,接過祥貴遞來的茶盞,謝恩後飲了。 龍淵將茶盞放在幾上,平靜道:“我聽說昨兒惜春樓大火,將春深巷燒了個一干二淨!” 傅子善內心怦怦直跳,想不到小皇帝終究將話題轉到這件事上,他抿了抿嘴唇,裝出有些錯愕的樣子:“奴才今晨起得很晚,並沒有聽說這件事呢。” 龍淵微笑道:“廖其園這混賬就算再大膽,也不敢做出這樣的事情吧?” 傅子善沉吟道:“奴才愚笨,想不透這件事到底是誰干的?” 龍淵猛然揚起手掌重重在茶幾上一拍,怒喝道:“傅子善,你昨晚出宮之後去了哪里?” 傅子善心中一驚,慌忙跪倒在龍淵面前:“陛下……奴才……奴才回家去看老娘了……”說到這里,他忽然感到有些頭暈目眩,四肢酸軟無力,目光望向幾上空空的茶盞,心中大叫不好,想不到一時疏忽竟然中了小皇帝的圈套。 龍淵揮了揮手,祥貴領著四名小太監從一旁沖了上來,將傅子善反手捆綁起來。 邱富海顫聲道:“陛下……” “給我住嘴!”龍淵怒喝道。 他大步走到傅子善的面前:“傅子善,你當朕什麼事情都不知道嗎?” “陛下!奴才便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做出這等事!” 龍淵冷笑道:“你給我老老實實交代,昨晚去太師府做什麼?”龍淵其實根本不知道傅子善是否去過太師府,他這樣說是存心使詐。 傅子善臉色驟變,他顫聲叫道:“陛下,奴才是向太師去報平安,決沒有做過其他的事情。”他還以為龍淵當真派人跟蹤了自己,心虛之下,竟然將行蹤坦白。 龍淵知道的確是傅子善告密,心中怒火更熾,他咬牙切齒道:“吃里扒外的東西,你跟太師報的什麼平安,自己的主子是誰都認不清了?” 傅子善驚恐之下連連叩頭。 邱富海生恐事態擴大,低聲哀求道:“陛下,這件事不如等太師過來處理!” 龍淵雙目圓睜,流露出森然殺機,看得邱富海禁不住打了一個冷顫,膽戰心驚的垂下頭去。 龍淵低聲道:“祥貴,給我狠狠地打!” 祥貴得到主子的命令,和另外一名小太監操起手腕粗的棍棒狠狠向傅子善屁股上打去,打得傅子善哀嚎不斷,他空有一身武功,可惜被龍淵設計在先,渾身酸麻使不出任何的力量。 龍淵不說停止,幾名小太監自然不敢停手,他們輪番上陣,打了五十多棍,可憐傅子善被打得血肉模糊、奄奄一息,連求饒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邱富海不忍再看,將臉扭過一邊。 龍淵冷笑道:“對這種吃里扒外的東西,絕不能手軟,你說是不是?” 邱富海連連點頭。 “你說他該不該死?” 邱富海慌忙附和道:“該死,該死!” 龍淵微笑著從幾上拿起利劍,反轉劍柄送到邱富海的手中:“邱公公既然說他該死,就由你親手把他解決吧。” 邱富海嚇得兩腿一軟,咚!地一聲跪倒在地上:“陛下……您……您這是要我的老命啊……” 龍淵若無其事的端起幾上茶盞:“區區一個奴才而已,朕都做不得主嗎?” 邱富海顫聲道:“陛下,傅子善若真的是太師的人,殺掉他,後果可謂是不堪設想……” 龍淵凝視邱富海的雙目:“邱公公是誰的人?” “老奴是陛下的奴才!” “好!我給你一個機會!”龍淵揮袖將茶幾上的茶盞拂落在地上,茶盞全都摔得粉碎。 邱富海橫下心來,拿起寶劍顫巍巍來到傅子善的面前,傅子善看到眼前情景,已經知道今日斷然無法活命了,他咬牙切齒罵道:“龍淵,你這個小畜生竟敢如此害我,終有一日,太師會為我報仇雪恨……” 邱富海大叫一聲,雙手握劍猛然戳入傅子善的心口,冰冷的劍鋒從傅子善的後心露了出來,傅子善的身軀軟綿綿倒了下去,邱富海宛如被抽干了最後一絲力氣,一屁股坐到在地上,白淨臉上已經是老淚縱橫。 看到傅子善死在自己的面前,龍淵心中的怒氣才稍稍減輕,他站起身,來到邱富海的身後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邱公公,朕沒有看錯你,不過……這傅子善畢竟是四品帶刀護衛,你殺了他,只怕蕭逆寒不會善罷甘休!” 邱富海心中暗暗叫苦,感情這小皇帝要把殺死傅子善的罪責推到自己的身上。 卻聽龍淵話鋒又是一轉:“邱公公不必害怕!”他揮了揮手,祥貴將一包金銀細軟塞入傅子善的懷中。 龍淵道:“傳朕的旨意,傅子善身為禦前四品帶刀護衛,竟然趁著職務之便入宮行竊,其罪當斬!邱公公殺賊有功,賜黃金百兩!” “謝主隆恩!”邱富海啞巴吃黃連,有苦自己知。 龍淵微笑道:“邱公公,太後那里該怎樣說,我想你是知道的,若然興起什麼風浪,我只怕會怪罪到你的身上!” 邱富海在地上長跪不起:“陛下,奴才已經說過,心中只有你一個主子!” 龍淵哈哈大笑,此時方才感到胸中一陣暢快,迎著宮外透入的晨光向遠方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