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忠奸】(下)

蕭逆寒的表情反而平靜了下來,他微笑著看著龍淵的表演,仿佛這一切和自己沒有任何關系。小皇帝果然長大了,他心中默默道,看來自己一直都忽略了他,被他外在表現出的懦弱蒙蔽了雙眼,換作過去,他定然會毫不猶豫的將龍淵廢掉,可是現在,他卻不得不接受眼前的現實,藍偱剛剛謀反自立,倘若他再廢掉龍淵,只怕更會落入被動的境地。 退朝之後,廖其園和林恒安慌慌張張的來到蕭逆寒身邊,廖其園苦著臉道:“太師……” 蕭逆寒冷冷看了他們一眼:“有什麼事?” 廖其園道:“縱火案三日之內如何能夠查清?太師可否勸陛下……” 蕭逆寒呵呵大笑:“你們一個是兵部尚書,一個是戶部尚書,想不到竟然如此膿包!”他怒視兩人:“三天之內查不出真凶,就算陛下不辦你們兩個,老夫定然也要辦你們!”他拂袖向前方走去,只留下廖其園和林恒安兩人呆呆站在原地。 虛翰良一瘸一拐的回到家中,虛無我早已得到消息,在府門外將他接了回去。 看到父親,虛翰良心頭一酸,顫聲道:“爹,孩兒沒用……” 虛無我充滿憐惜的撫摸著虛翰良的肩頭:“平安回來就好,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 虛翰良道:“今日若非陛下竭力保我,只怕孩兒已經成了刀下冤魂。” 虛無我歎了口氣道:“蕭逆寒已經喪心病狂,眼看這大康的江山就要被他攪得四分五裂。” “爹,他們今日拿著我們修墓之事大做文章!” 虛無我道:“明日老夫便上朝,向陛下告老還鄉!” 虛翰良內心一怔:“爹,你當真打算就此放棄?” 虛無我神情黯淡道:“藍偱謀反自立,大康民亂四起,康都一場血雨腥風無可避免,我們此時不走,只怕就再也走不了了。” 虛翰良歎了口氣:“可是……慧妍之事怎麼辦?” 虛無我低聲道:“今晨我已經讓人送慧妍先行離開康都,前往南郡!” 虛翰良臉色微變:“爹,陛下親自向我們提親,這件事該如何向他交代?” 虛無我淡然笑道:“你可記得慧妍的貼身侍婢春琦?” 虛翰良並不明白父親的意思,目光充滿迷惑。 “她無論身材還是長相,和慧妍有六分肖似!” 虛翰良大驚道:“爹,將她送入宮中或許可以蒙混一時,可是難保不會露出破綻,一旦露出破綻,我們虛家上上下下三百多口,只怕無一能夠幸免于難。” 虛無我陰測測笑道:“死人永遠不會露出破綻!” 龍淵默默坐在禦書房之中,黯淡的光線下,他的表情顯得無比憂傷,夕陽的光芒一點點褪去,他的整個身心仿佛被包容在黑暗的大海之中,他看不到邊也望不到岸,這種感覺讓他感到孤獨和彷徨。 如果說蕭逆寒的專權,讓他感到的只是大權旁落的失望,而藍偱的擁兵自立,卻讓他感覺到一種大廈將傾的恐懼。他是大康之主,面對大康即將陷入四分五裂的局面,卻無能為力,他是當局者,卻又不得不做一個旁觀者,因為他只是空有決策者的名份,而沒有決策者的權力。 房門被輕輕敲響,門外響起秉善的聲音:“陛下!” “進來吧!” 秉善拿著一幅絲帛卷軸,走入書房內。 卷軸在龍淵的面前緩緩展開,這是一幅手工繡制的大康疆域圖,因為年月久遠,地圖已經有些殘破,許多地方色彩已經褪去,邊界已經模糊。 秉善道:“大康自高祖皇帝建國,至今已有五百三十二年,威德年間,神武皇龍胤空,北驅胡虜,南平蠻夷,滅燕、韓、晉、齊、漢,降秦、中山將中原江山一統,大康版圖在此時達到最大。” 念古及今,龍淵心下一陣黯然:“列位先祖泉下有知,看到大康如今的局面,斷然不會原諒朕這個無能的子孫!” 秉善道:“老奴雖然沒有什麼見識,可是也知道天下萬物逃不脫盛極必衰,合久必分這個道理,大康之所以會面臨今日的困境,並非是陛下的原因,人生于憂患死于安樂,太久的和平與安逸早已讓列位先皇忘記了身邊的危機,眼前的局面或許是必然的結果。” “可是……朕怎能眼睜睜看著大康的江山就此斷送在我的手里?” 秉善歎了口氣,暗暗為龍淵傷心,如果龍淵不是生在這個年代,必然是一代明君,他雖有雄心萬丈,奈何大權旁落,眼看即將陷入諸強逐鹿的四分五裂之中,能不能在這場風波之中保住性命還不知道呢。 龍淵站起身:“朕要去午門外看看!” 殘陽如血,龍淵默默站在午門廣場之上,凝視高懸于旗杆之上的頭顱,周安泰死不瞑目,怒目圓睜,仿佛在訴說內心的悲哀與憤怒。 祥貴看到如此淒慘的場景嚇得臉色煞白,嘴唇不住顫抖。 龍淵道:“小貴子,你代朕給周侍郎叩頭!” 祥貴應了一聲,他屈膝跪了下去,端端正正叩了三個響頭。 龍淵壓低聲音道:“周愛卿,朕對不住你!朕今日在你面前發誓,只要朕還有一口氣在,定然會還你一個公道!” 他說完這句話,周安泰的雙目竟然緩緩閉上,小貴子嚇得內心一顫,暗道:“莫不是周安泰突然顯靈了!” 返回寢宮的路上,正遇到內侍總管邱富海,看他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好像有話想對龍淵說。 龍淵向他招了招手,邱富海湊到龍淵面前,畢恭畢敬道:“陛下,奴才有要事相告!” “就在這里說吧!” “只怕多有不便!” 龍淵皺了皺眉頭,這老太監向來喜歡故弄玄虛,保不准又是什麼無聊之事,他帶著邱富海來到禦書房,讓祥貴在門外候著。 邱富海四處望了望,確信四周無人,這才掩上房門,跪倒在龍淵的面前,老淚縱橫道:“陛下,記不記得奴才說過,在奴才的心中只有一個主子?” 龍淵有些厭惡的皺了皺眉頭:“邱富海,有話就直說,別在這里拐彎抹角,朕沒那麼多時間陪你消磨。” 邱富海揩干眼淚,跪著向前挪了兩步:“陛下,此事非同小可,關乎于你的性命啊!” 龍淵內心一震,莫不是這邱富海聽到了什麼風聲,他向邱富海招了招手,示意他來到自己的身邊說話。 邱富海附在龍淵的耳邊小聲道:“陛下,太後已經兩個月沒來月事了!” 龍淵年紀尚幼,他並不明白邱富海這句話的真正含義,他低聲問道:“什麼?” 邱富海早在前來面聖之前已經下定決心,這次無論如何都要將真相透露給龍淵知道,他又在龍淵的面前跪了下來。 龍淵不解道:“邱公公,你這次跪下又是為了什麼?” 邱富海道:“老奴說完這番話之後,便再不為天地所容,這次跪拜是向主子辭行的!” 龍淵淡然笑道“邱公公,朕說過要殺你了嗎?你好生古怪!快起來吧,有什麼事情直說,再敢賣關子,朕一定要重重的罰你!” 邱富海橫下心腸,附在龍淵耳邊低聲道:“太後有了身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