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驗個血常規麼?突然爆發高燒就是有炎症吧."林宜替應寒年擦好胸口,將扣子一顆顆又扣回去.
跛腳醫生愣了下,"血常規?"
"……"
林宜啞然,這個地方連驗血常規的地方都沒有.
跛腳醫生站起來,笑笑道,"你也不用太擔心,他的命硬著呢,當初中十幾刀都能扛過來,不過是次發燒,沒事的."
他說的倒是輕巧.
她就沒見人燒成這個樣子過.
林宜不理會他,卷起應寒年的袖子給他擦拭手臂,跛腳醫生見她這樣道,"那你擦著,我過兩個小時再過來看看."
"……"
這地方治病就這麼簡單隨意麼?
林宜看向他,皺著眉問,"他真的沒事?"
"沒事,放心好了."
說著,跛腳醫生就往外走去,把應寒年留給她一個人.
林宜不懂醫,除了聽話還是聽話,她用酒精給應寒年擦了一遍身體,然後就坐到一旁等待.
應寒年睡得很不安穩,一會往里側睡,一會往外側睡,呼吸粗重極了,很快,他開始發汗,一頭短發在燈光下都是亮的,因為汗太多.
林宜拿著干淨的手帕給他擦掉臉上的汗,不時去摸摸他的額頭,感受著他的額溫慢慢涼下來.
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氣,站起來往廚房走去,在盆里倒上熱水,放上毛巾.
應寒年出了一身的汗,身上的衣服都已經濕透,這樣睡著肯定不行.
林宜把盆端到床頭,擰了熱毛巾替他擦臉.
應寒年躺在那里長睫顫了顫,身體被折騰了幾下,他慢慢睜開眼睛,刺眼的燈光下,視線都是模糊的.
喉嚨里燒著,乏力酸痛.
整個人像是突然散了架一樣.
他一動不動地躺著,林宜就站在他的身旁,將襯衫從他身下抽走,他轉過頭,看著林宜站在那里,彎腰擰著熱毛巾,走過來替他擦手臂.
應寒年無力地閉上眼睛,感受著她的動作,她細致地替他擦拭,他甚至能聽到她翻他身時吃力的呼吸.
林宜怕他再著涼,動作比較快,擦完,她替他蓋上被子,忽然就撞上他的視線.
應寒年躺在那里看著她,一雙眼深得像是個無底的深淵,仿佛能吞噬他一般,"為什麼還要對我這麼好?"
有氣無力的聲音.
"你醒了?"林宜欣喜地道,笑容不加掩飾,幾乎和他同時開口.
"……"
應寒年沉默地看著她.
林宜像是沒聽到他的話一樣,只問道,"你現在感覺怎麼樣,你發燒到40度你知不知道."
太嚇人了.
"水."
他沙啞地開口,喉嚨里干得快要著火.
"好."
林宜點頭,轉身去倒水,應寒年看著她忙碌的身影,眼睛里沒有一點光.
林宜倒上一杯水,柔聲道,"來,喝點水."
應寒年支撐著試圖坐起來,手剛撐下去卻立刻軟得沒了力氣,人又倒回枕頭上.
他剛才還是燒得太厲害了.
"你別動."見他又要強撐著坐起,林宜急忙說著,在床邊坐下來,有些吃力地將他扶起來靠到自己身上,接著端起水杯遞到他唇邊,"慢慢喝."
應寒年低頭去喝水,僅僅是一晚,他燒得唇上起了個小小的泡,水潤著他的薄唇,顏色比之前正常許多.
一杯水很快被他全部喝下去.
"還要麼?"
林宜問道.
應寒年倒在她身上,看著眼前的房子,"怎麼把我弄到這里來了?"
"你那個房間沒有燈,這邊好些."她道.
應寒年撐著從她身上坐起來,他身上的襯衫被脫了還沒穿新的,有著新舊傷痕的背赤裸地露在外面,"我現在可以回去了,你讓保鏢進來扶我."
聞言,林宜蹙起眉,"你別鬧了,你才剛出一身汗,把燒退了,這時候去外面吹風對身體不好."
"沒事."
應寒年臉色有些蒼白,他伸手就去掀被子,林宜隔著被子按住他的手,"應寒年你干什麼,這是你的房子,你在這有什麼不能睡的?"
他病了,能不能不像個孩子一樣胡鬧.
應寒年坐在那里,一雙眼看向她,嗓音沙啞極了,"我睡這,你睡哪里?"
"……"
林宜愣住,沒想到他考慮的是這個.
她抿住唇,還沒想好怎麼說時,應寒年又道,"你不是不想看到我麼?"
她說的,她見到他一點都不開心,她不希望他再把她鎖在身體里的那一地碎片打開……
那麼無賴的一個男人,這個時候倒為她著想了.
林宜咬住嘴唇,扶著他在床上躺下來,替他拉上被子,淡淡地道,"你病了,病人是最重要的."
應寒年躺在那里,雙眸定定地看著她,"你在可憐我?"
"我……"林宜想說沒有,可話到了嘴邊,她不知道為什麼說不出來,最後只說了一句,"隨便你怎麼想,你今晚就睡在這里,哪都不許去."
說完,她轉身去端水盆,手腕突然被應寒年握住.
"……"
林宜頓住,低眸看向他.
他躺在那里,一頭短發濕透,英俊的臉上沒什麼血色,一雙眼看著她,深得像在說什麼,又像在等待著什麼.
四目相對.
他的眼和他剛剛的體溫一樣,燙得灼人.
她的目光閃了閃,有些逃避地掙開他的手,端起水盆離開.
他病著,沒有力氣,很容易就被她掙脫,他的手垂垂地垂落下來,搭在床邊,尾指的銀戒上有著一道一道的陳舊細痕.
還是一樣.
她還是一樣.
應寒年自嘲地苦笑一聲,身體里像被抽干了最後一絲力氣,整個人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忽然,一陣反胃湧上來.
"嘔--"
林宜剛放好水盆走進來,就見應寒年趴在床邊嘔吐,他一天沒有吃東西,吐出來的只是剛剛的那杯水.
"你怎麼了?"林宜吃驚地跑過去,在床邊坐下來,一手扶著他,一手替他拍著背,見他吐得額角青筋都暴出來,不禁往外喊道,"去叫醫生,快……"
"我沒事,不用叫."
應寒年干嘔著,實在沒什麼吐了才翻身靠過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