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4章 上一世的哀(19)



"……"

應景時眼睛發紅地看著她.

"怎麼會吐這麼多血,人呢?"周純熙有些急起來,抬頭去喊,"人都去哪……"

"周純熙."

應景時用顫抖的手握住手中的戒指盒,一字一字叫出她的名字.周純熙低眸看他手中的絨盒,里邊鑲著的戒指讓她明白了什麼,她蹲到他面前,雙眼擔心地注視著他,"景時,我知道你一時接受不了這樣的事情,但你不能這樣對自己,

你要節哀,人生不能複生,你還有你父母家人……"

見此刻應家人沒有下來,周純熙忽然明白了什麼,又道,"如果你不想家人看到你這樣,我陪著你好不好?我陪你去醫院?"

應景時坐在台階上看著她不停地說話,字字暖心,句句溫柔,一如她曾經的純善.

周純熙試圖去扶他,應景時好一會兒才穩住自己的身形,推開她的手,啟開染滿血色的薄唇,"周純熙."

他又叫一遍她的名字.

周純熙聽得有些激動,"我在,景時,我在……"

"我以前從來不敢說還清,因為你受的痛苦我無法代替,所以任由你折磨我,即使我知道你完全是故意把我拉下地獄,我也覺得我該受."

應景時啞著聲說出來,每個字都帶著血腥味.

"你什麼意思?"周純熙眼中飄過一絲心虛,"什麼叫我故意把你拉下地獄,我沒有,我從來沒有."

"告訴我白茶的死訊也沒有故意麼?"

應景時盯著她反問.

"……"

周純熙蹲在那里,呆呆地看著他,他那雙血紅的眼像是看穿了心底深處的她,她頓時如遭雷擊,癱坐在冰涼的地上.

當時,他那樣套她的話,她雖然震驚以為他都知道了,但她的確……沒必要說出白茶被車撞的事.

她只是一瞬間覺得那個機會太好了,讓她看起來可以無辜說出,讓她驗證一下他到底知不知情.

現在,卻被他拆穿得如此直接.

"謝謝你告訴我妻子的死訊."應景時盯著她,蒼白的俊龐上布著淚痕,卻沒什麼表情,低啞地說著,"我終于真正地下地獄了."

"……"周純熙聽得心慌意亂,驀地,她清醒過來,上前激動地抓住他的雙臂,"你胡說什麼,我根本就不是故意的,我以為你是指我想趁白茶去世趁虛而入我才那樣講的,我怎麼可能會在你身體還沒恢複的時候和你講這些……景時,我是喜歡你的,這些年你不是不知道我有多煎熬,我想靠近你,我又不敢,要不是聽到你出車禍,我仍然不敢靠近你

……"

她流著淚訴說著,表著白,纖細的手指激動地抓著他.

應景時被她晃著眼前恍惚,腦袋里一片空白,反胃感越來越重,血腥味一直在他的喉嚨處徘徊.

好難受.

他緩緩閉上眼,身子往前傾去,周純熙呆了呆,看著應景時離自己的臉越來越近,她徹底僵住.

夜色下,燈光朦朧,他的唇停在她的耳側,低低地說了一個字,"滾."

毫無感情.

也沒有多少的重量.

只是敘述自己此刻需要的安靜.

"……"

周純熙呆呆地睜大眼,淚水沒有知覺地流下,一瞬間,她感覺渾身的力量都卸了,垂下了雙手,耳朵都在鳴動.


她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

應景時說完就往後坐去,人不支地靠在一旁的柱子上,呼吸困難,低下眸看著自己手中的絨盒,眼中再無旁人.

夜晚的風透著滾滾的涼意.

周純熙看著他,看了好久,忽然真正地清醒過來.

她以為,應景時對她的放縱是沒有底線的,原來,一切只是她的以為.

這一次,他不會再被誰喚醒了.

現在的應景時是不可能被趁虛而入的.

不對,是她從來沒有成功過.

意識到這些,周純熙幾乎是狼狽地往外跑去,慌不擇路地逃跑,她知道,她再也沒有理由站在他面前了.

她跑得重重摔了一跤,渾身發抖,痛苦絕望.

她痛得很想大叫,聲音卻全啞在喉嚨里.

那是她愛的男孩……

他因她沉淪,也因她在他身上放了最後一根稻草,沉進地獄.

那是她愛的男孩……

她卻未曾有一刻是抱著守護的心.

這一刻,鋪天蓋地的後悔像無雙手緊緊掐住她的脖子,可已經無濟于事.

淚水淌了滿臉,再也無用.

遠處,應景時還是那樣靠著柱子坐著,落拓而寂寞,直到夜幕下,應寒年朝他大步走去,將身上的風衣脫下蓋到他的身上.

……

應景時被帶回了醫院,路上,林宜將那枚北斗七星的女戒戴到他的尾指上.

一路上,沒人像周純熙那樣喋喋不休地勸著他,都只是安靜地陪著他.

應景時也很安靜,沒有做任何出格的舉動,但到了醫院,李醫生還是想都不想地給他打了一支鎮定劑.

在藥物的作用下,應景時很快便沉沉睡去,將這一晚的動靜全部存進夢里.

待他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翌日,厚重的窗簾遮著窗,泄出一絲光來,落在他的床尾.

應景時躺在床上,睜開眼就是頭頂上方的輸液袋,藥量明顯加重.

他沉默地看著,眼中毫無波瀾.

他想,李醫生應該給他加了不少的藥,他竟然不發抖了.

他側目,陪在他身邊的不是兄弟姐妹,而是江茜,江茜坐在他床前的椅子上,正擔憂地看著他,眼睛紅紅的,像是哭過.

見他看過來,江茜有些局促地手放到自己的腿上,道,"是我想進來看看你,你……要喝水嗎?"

"……"

應景時木著臉看她,輕咳一聲,喉嚨里又被血腥味占據.

見他咳嗽,江茜忙站起來替他攏被子,也不知道該做什麼,應景時看著她的動作,嘴里的血腥味更濃,"不恨我麼?"

聲音沙到極致.

如果不是他,白茶又怎麼會死.聞言,江茜的手僵了僵,在一旁坐下,聲音微哽,"剛知道茶茶出事的時候是恨的,可後來想想,我們做父母何嘗沒有責任,如果不是我們逼她,她怎麼會離開家里,怎麼會患上抑郁,要不是你和你母親陪著她,她就是活到了老,也不一定能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