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大才】(下)

瀚表情真摯道:“其實只要你說一句話,我就會集合力量站在你的身邊,因為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屬于大康,屬于你們龍家!”這句話雖然是實情,假如龍淵當真提出索要宣城,唐瀚必然不會答應。 對唐瀚的話,龍淵心中清楚得很,這句話虛偽的成分很多,以唐瀚的胸襟,決不會將已經視為自己的東西輕易還給別人,正是因為自己明確表達了不會借用他的力量,唐瀚方才敢作出如此表白。 龍淵輕聲道:“姑父,能夠聽到你這樣說,淵兒已經心滿意足!”他起身道:“明日我便會離開宣城,關于我的事情,你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權當我已經死在康都……” 唐瀚內心感到欣慰之余又不免有些慚愧,龍淵的豁達更讓他感覺到自己的自私,從龍淵的話中,他敏銳的覺察到龍淵絕不會就此放棄,然而他並不相信,在天下分裂已經成為定局的情況下,龍淵何以複國?龍淵不用交代,他也不會將龍淵仍然活在世上的消息傳出去,那樣只會給自己帶來麻煩。 龍淵起身道:“姑母那里,我會親口向她解釋,姑父盡管放心!” “淵兒!有什麼我可以幫到你的地方你盡管開口!”唐瀚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等于在心中已經否定了龍淵大康皇帝的地位。 龍淵內心中感到一陣淒涼和無奈,表情卻並未有絲毫的變化。平靜笑道:“照顧好姑母,照顧好弄玉,淵兒別無所求!” 走出將軍府,久候在門外地陳武陽和狄驚雷二人迎了上來:“兄弟!” 龍淵淡然一笑道:“兩位哥哥久等了!” 狄驚雷剛剛去看完弄玉出來,看到她在將軍府中被照顧的很好,久懸的一顆心也放了下來,低聲道:“先回去再說!” 龍淵點了點頭,此時耳邊忽然傳來門僮的怒斥之聲:“你這乞丐!接連來到門前躺了半個多月。哪日不是好飯好菜的施舍你。怎麼地不知好歹?” 龍淵轉身望去。當他看清那乞丐的模樣之時,整個人竟然泥塑般呆在那里,他萬萬想不到,那名躺在大門口賴著不走的乞丐竟然是當初在康都太廟所遇的趙子服,一時間頭腦中思緒萬千,他實在想不通趙子服怎麼也會來到宣城?當初在太廟之時,此人便一語道破天下大勢地未來格局。讓龍淵驚為天人,如今他說過地話也已經一一應驗,自從康都城破之後,龍淵也不止一次地想到過他,想不到今日竟然在宣城遇到,內心中那份的驚喜實在難以形容。 趙子服顯然沒有認出眼前這個黑瘦的少年就是龍淵,懶洋洋打了一個哈欠道:“這宣城之中最高的門閥就是將軍府,莫說我呆上半個月。就算是呆上一生。你們負擔我的吃穿也沒有任何問題!” 兩名門僮大怒:“嗬!你當真是貪心不足蛇吞象,自己有手有腳,為何要賴在別人門前白吃白喝?” 趙子服根本不去理會他們。將打狗棒和破碗放在一邊,竟然躺倒在門前呼呼大睡起來。 兩名門僮怒道:“這該死的東西,我這就喚狗來咬你!” 龍淵的唇角不禁露出一絲微笑,他緩步走了過去,朝著趙子服地屁股上輕輕踢了一腳,低聲道:“趙子服!別來無恙?” 趙子服聽到龍淵的聲音,一骨碌便從地上爬了起來,獨目凝視龍淵許久,方才哈哈大笑了起來,龍淵也同聲大笑,過了好久兩人方才停下笑聲,龍淵低聲道:“走吧!” 趙子服點了點頭,連打狗棒和破碗也棄之不顧,一瘸一拐的跟著龍淵向遠方走去。 陳武陽和狄驚雷並不知道龍淵和趙子服過去的那段淵源,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由得目瞪口呆。 “我一直在想著你!” “我一直都在找你!” 這樣的對話出現在龍淵和趙子服兩個大男人之間,多少顯得有些古怪,兩人彼此相望,不禁又哈哈大笑起來。 趙子服整理了一下襤褸的衣衫,恭恭敬敬在龍淵的面前跪拜了下去:“趙子服參見公子!” 龍淵微笑著將他扶起:“趙先生不必客氣,坐下再說話!” 趙子服這才重新在龍淵地身邊坐下,深邃地獨目閃爍著睿智的光芒:“公子一定有許多話想問!” 龍淵微笑不語,他倒要聽聽趙子服是如何找到這里的。 “子服和主公在康都分別後,便來到了宣城,我相信主公若是成功脫困,首選地地方便會是這里。”趙子服停頓了一下,方才道:“這件事不難推想,而今活在世上的龍姓皇族,真正擁有一方勢力的只有唐瀚夫婦,所以我便提前來到將軍府大門前守著,相信只要我們有緣定然會在此相見!” 龍淵道:“趙先生以為我是來借兵複國的?” 趙子服搖了搖頭道:“照子服來看,就算主公想借,唐瀚未必肯給!據我所知,唐大將軍早已將宣城看成了自己家的東西,想讓他痛痛快快的交還出來,等于要割他的心頭肉。” 龍淵欣賞的點了點頭,趙子服看問題果然透徹,其實他初來宣城之時,也曾經抱有樂觀的念頭,等真正見到唐瀚本人他方才徹底死心,唐瀚絕不可能犧牲家族的利益來成全自己的大業。 趙子服道:“子服聽說這麼多年以來,藍循部的戰馬都是唐瀚提供,主公此來不但是為了借兵,還是想說服唐瀚,讓他不要倒向藍循的陣營。” 龍淵低聲贊道:“趙先生果然明白我!” 道:“其實公子大可不必擔心,唐瀚不但和藍循做交家、梁靖也是牽扯不清,單憑綠海原、陰山牧場的駿馬根本無法提供給以上三家,子服聽說唐瀚地貨源很大一部分來自于胡地。只要掌控軍馬的貿易,唐瀚便擁有了和這幾股力量討價還價的本錢。” 龍淵道:“我就是希望他能夠掌握其中的平衡,做到不偏不倚。”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是很難!就算唐瀚能夠如公子所願,其中巨大的利益未嘗不會讓他人動心,假如他國的馬商趁機參與其中。主公想要的平衡只能存在于理想之中。” 龍淵沉默不語。趙子服所說的不錯。天下間並不僅僅只有唐瀚擁有馬源,胡國、女真全都是盛產駿馬之地,這些國家地馬商一旦看清商機,必然會大舉湧入中原。 趙子服笑道:“這件事暫且不提,主公對未來有什麼打算?” 龍淵恭敬道:“我迷惘地很,正想請教先生!” 趙子服搖了搖頭道:“主公只是嘴上迷惘,心中或許早已有了打算!” 龍淵歎了口氣道:“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複國之事。可是現在發現一切真要付諸實施卻是舉步維艱。” “國勢如棋局,想透了其中地道理,想必一切就會變得明朗起來!” “先生請指教!” 趙子服的目光落在一旁的棋盤上,他一瘸一拐的走了過去,端起棋盤重新回到龍淵身邊,將棋盤擺放在桌面之上,然後道:“子服嘗游曆三山五岳,將天下大局分為三勢。乃是天勢、地勢、人勢。其中應以人勢最為重要,人勢就是德勢,也就是民心。當初子服在太廟初遇主公,並非不想輔佐左右,更不是因為怕死,而是因為主公雖然擁有天勢、地勢、卻德勢全失,有道是在德不在險,子服那時候的確沒有把握,主公有沒有命逃過康都一劫!” 龍淵點了點頭。 趙子服又道:“康都的城池不可謂不堅固,主公手下將士的裝備不可謂不精良,緣何會在一幫烏合之眾面前敗下陣來?其根本原因,就是地勢在德勢面前不值一提!主公能夠有命逃離康都,順利抵達宣城,卻有證明天勢仍然站在你地一邊,子服恭喜主公,三勢你已得其一!” 龍淵苦笑道:“那又如何?只不過是我僥幸逃生罷了!” 趙子服道:“子服曾經對主公說過,破而後立,現在主公已經國破家破,天下間幾乎所有人都以為主公已經死了,百姓心中對你的怨氣自然也就煙消云散,天下四分五裂,分裂必將讓百姓陷入戰亂和痛苦之中,要知道家園再破畢竟還有安身之處,現在國破家亡,百姓流離失所,肯定會痛定思痛。子服敢斷言,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懷念大康統一的日子,就會記掛主公的好處,藍循、梁靖等人會在爭斗中逐漸失去德勢,而主公的德勢會隨著時間的推移,百姓的醒悟,而逐日增加,如此看來,主公終有一日會占盡德勢,三勢之中,你已得其二!” 龍淵不禁莞爾,聽趙子服這麼一說,自己已經占盡優勢。 趙子服笑眯眯道:“主公既然已經占了天勢和德勢,只需要考慮地勢就可以穩操勝券!” “願聞其詳!” 趙子服指向棋盤道:“地勢也如棋局!想要掌控棋局首要便是控制四角,主公能夠看清大康的四角嗎?” 龍淵點了點頭道:“西北角被藍循掌控,東北角乃是蕭家兄弟,東南角是平南王梁靖,這西南角……” “西南角最弱!”趙子服撚起一顆黑棋子重重落在棋盤之上。 龍淵雙目中光芒猛然一亮,隨即又迅速黯淡了下去:“西南地處高原,土地貧瘠,蠻夷肆虐,亂賊橫行。” 趙子服哈哈大笑了起來:“西南居長江上游,多崇山峻嶺,中有盆地,其防護之厚非其他地域可比,向東有三峽與外界相通,向北嘉陵江及其支流河谷低地是與北方望來地通道,其位置得天獨厚,可惜百年來這片土地地動蕩掩飾了其本身的富饒,各方勢力將目標都放在中原,而忽略了對它的關注。” 龍淵伸出手指輕輕按壓在那枚黑棋之上,許久方才道:“趙先生以為我應當在西南走出複國地第一步嗎?” 趙子服並沒有直接回答龍淵的問題:“十二年前黑旗帥楚裂天從西南起家之時手下僅有七人,倘若他一直固守西南,即便是無法稱雄天下,也必將築下百世基業,只可惜他好高騖遠,舍棄根本之地,過早進軍中原,讓這片土地重新陷入混亂之中。”趙子服又拿了一顆黑棋推向棋盤的中心,低聲道:“鐵中豪舍不得中原這塊肥肉,楚裂天也惦記著這塊肥肉,藍循、蕭氏、梁靖全都對中原虎視眈眈,以康都為中心的土地已經成了眾目睽睽的焦點,無論它如何富饒,實際上已經成了燙手山芋。” 龍淵點了點頭道:“無論是鐵中豪還是楚裂天都不會成什麼大氣候,他們的敗亡都是早晚的事情。” 趙子服道:“三勢均不站在他們一方,敗亡已然注定!” “趙先生這次前來,還會不會離開我?” 趙子服淡然一笑:“只要主公管我飯吃,子服自然哪里都不會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