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雪夜悲情



突然,伴隨著氣流的一陣怪吼,一陣猛烈的寒風吹過,挾帶著一股雪花沖我迎面撲來,大片的雪花和高速流動的空氣狠狠抽著我的臉頰.

我的身體一震一顫一抖,猛地醒悟過來,站在我面前的不是我的知己若夢,是我的女上司秋桐,不是在虛擬世界里將我視為唯一依靠依賴的浮生若夢,而是我黑老大的未婚妻我永遠不可不得不能不許靠近的秋桐.

如果我回應了秋桐,告訴秋桐我就是她夢里的客客,那麼,後果不堪設想,我不僅和現實里的秋桐連朋友連同事都做不成,還會徹底失去虛幻世界里的若夢.

既然現實無法更改,那麼又何必去毀滅可憐的僅存的虛幻呢?還有,若夢曾經說過,她最不能原諒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欺騙!而我,恰恰一直在對她做著最讓她厭惡的欺騙之舉.

我頓時清醒,急忙悄然後退一步,然後,又後退一步.

我緩緩後退,逐漸遠離秋桐,把她留在那個迷幻的世界里,讓她在自己的虛幻遐想空間里再飛一會兒……

許久許久,秋桐的身體才開始轉動,開始輕輕抖落滿身的雪花,低頭沉郁了半晌,不時用手擦著臉頰,然後才緩緩轉過身來,開始找尋我,似乎才剛從虛幻回到現實.

我向秋桐走過去,走近秋桐,雖然她已經擦拭了臉頰,我卻依然能看到她臉上未干的淚痕,還有不曾撫平的憂傷和惆悵……

我緊緊咬住嘴唇,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對秋桐笑了下:"秋總,雪中的奧帆賽基地好看嗎?雪中海景美嗎?"

秋桐微微點頭,輕聲說:"好看,美!"

顯然,秋桐的回答是在敷衍,是心不在焉.

"秋總,我剛才站在這里,似乎聽見你在喊什麼?似乎是個名字,叫什麼客客,你是在喊什麼人嗎?"我突然對秋桐說.

秋桐的身體一顫,面部表情輕微抽搐了一下,似乎意識到她剛才忘記了我的存在,忘記剛才我站在何處,抬眼看著我:"你聽覺倒是不錯,什麼客客?我哪里喊了?我是剛才被寒風刺激了呼吸道,咳咳了兩聲……咳咳."

"哦……是這樣,我還以為你是在喊什麼人!"我說.

"這里附近除了你沒有別人,我還能叫誰呢?"秋桐落寞地看了我一眼,然後說:"我想回去了……不想再逛了."

邊說,秋桐邊徑直往回走,腳踩在雪地上發出輕微的咔嚓聲音,同時伴隨著她的一聲歎息.

我在後面跟了上去,往酒店方向走.

我們抄近道回酒店,穿過一條彎曲的馬路.青島老城區的馬路沒有一條是南北東西走向的,也沒有一條是直的,都是彎彎曲曲的,很多路口不是十字路口,很多是三岔,五岔,六岔甚至是七岔路口.馬路都不寬,很多是單行道.

路上行人稀少,風雪依舊在肆虐,我和秋桐走在路上,卻無心看風景,各自懷著心事,默不作聲.

突然,秋桐站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馬路對過一家銀行的ATM機的方向……

我順著秋桐的眼光看去,模模糊糊看到一團黑乎乎的東西,似乎是有人躺在那里.

"秋總,你--"我看著秋桐說.


"這麼冷的天,躺在外面,會凍死的--"秋桐說:"你看,那里有個人躺在地上."

"要麼是流浪漢,要麼是醉酒漢."我說.

"北方的嚴冬,對流浪漢和醉酒漢來說,都是致命的,每年都會有很多人在戶外凍死."秋桐歎了口氣,突然眉頭又皺起來,抬腳就往馬路對過走.

"秋總,你要去幫他--"我跟隨在後面.

"嗯……你看,這不是醉酒漢,這是流浪漢,他旁邊似乎還躺著一個小孩!"秋桐邊走邊說.

說話間,我們穿過了馬路,走到ATM機旁邊,果然,是一個流浪漢,滿臉皺紋和胡子,下巴的胡子很長,老態龍鍾,裹著一條看不出顏色的黑乎乎的露出棉絮的破被子,躺在那里一動不動.

在他的懷里,躺著一個年齡大約在4-5歲模樣的孩子,看頭發像是女孩,滿臉汙垢,孩子躺在老人的懷里,蓋著薄薄的爛被子,正凍地渾身瑟瑟發抖,不時發出幾聲咳嗽,旁邊放著一個瓷碗,里面放著一塊凍成了冰塊的米團,還有幾根咸菜……

在他們附近,就是燈火輝煌的高級大飯店,里面歡聲笑語,歌舞升平,燈紅酒綠,觥籌交錯,人來人往,但是,沒有人會抬眼看一下這個帶著小女孩的流浪漢,甚至沒有人會停住腳步施舍給他們一點吃的……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我深刻體味到了這一點.

秋桐幾步走過去,蹲在老人和孩子身邊,先伸手摸摸孩子的額頭,嚇了一跳:"滾燙,孩子發高燒了!"秋桐說了一句,突然就拉開自己羽絨服的拉鏈,揭開被子,將衣衫襤褸的孩子一把抱出來,不顧孩子滿身髒兮兮的汙垢,將孩子一把抱進自己懷里,把羽絨服裹緊,緊緊抱著那孩子……

我低頭看著那老人,伸手輕輕推了推他的胳膊:"老爺爺,老爺爺,你醒醒--"

老人沒有一點動靜,似乎凍僵了.

"小朋友,這是你爺爺嗎?"秋桐邊抱著孩子取暖邊問那女孩.

女孩不斷咳嗽著,迷迷糊糊地說:"我爺爺病了……我爺爺要死了……阿姨,求求你救救我爺爺."

聽見孩子這脆嫩無助的聲音,我的眼睛立刻就濕了,秋桐的臉上立刻就湧出了淚水.

我跪嚇身子,伸手摸摸老人的鼻孔,又試試脈搏,似乎有微弱的跳動和呼吸.

我對秋桐說:"她爺爺似乎還有呼吸,還能有救."

"你趕緊打120啊,趕緊把他們送醫院里去,孩子也在發高燒呢!"秋桐急急地說著,又摟緊那孩子安慰著:"乖,好孩子,叔叔阿姨這就送你們去醫院,你爺爺不會死的,不會的."

我這邊急忙摸出手機打120,很快即通.

"在中山路路42號ATM機旁邊,有一個老人和孩子,老人快死了,孩子也發高燒."我急促地說.

"你是他們的親屬?"120那邊的一個女聲問道.

"我是路過的,他們是流浪者."我話還沒說完,那邊就說:"那你打民政部門吧,我們是醫院,流浪漢負不起醫療費的,你找民政部門去救助."

我頓時火了,大吼一聲:"你他媽見死不救,你敢不派救護車來,我明天就到新聞單位給你曝光,不信,你試試--抓緊派救護車來,看病的錢,老子付--"


不知道是因為有人付錢了還是被我要曝光的恐嚇嚇住了,那邊立刻回答:"好,這就去救護車--"

掛了電話,我坐在地上,將那位老人半抱起來,脫下我的棉衣披在他身上,然後讓他靠在我的懷里,邊喊他:"老爺爺,你醒醒--醒醒--"

喊了一會兒,老人的身體突然動了一下,接著,嘴唇開始蠕動.

我急忙將耳朵貼近他的嘴巴,秋桐也抱著孩子蹲下來,靠近他.

"好人……好人……求求你們救救這孩子."老人用微弱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說著,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看著我和秋桐.

"老爺爺,你放心,我們這就救你和孩子,救護車馬上就到了--"秋桐邊說邊握住老人的左手,我的手正握住老人的右手.

老人的手很冷,似乎血液不再流動,似乎生命的氣息在離他越來越遠.

"好人……謝謝你們……我……我不行了……這個冬天,我是熬不過去了."老人的聲音越來越微弱:"這孩子……這孩子……是我5年前在星海拾荒時在垃圾箱里撿到的,是被人扔的……我帶著這孩子靠要飯為生,到處流浪……今年冬天星海太冷,熬不住了,就帶著孩子一路乞討往南走,想找個溫暖的地方過冬……沒想到,剛到這里,就遇上了大風雪."

聽到這里,我心如刀割,這孩子竟然和秋桐有著如此相似的命運,是個被拋棄的孤兒.

看看秋桐,淚如泉湧,身體不停顫抖著.

"好人……請你們可憐可憐我老漢,求你們收留這孩子,救救這孩子吧……孩子的名字叫小雪,我撿到她的那天,漫天大雪."老人的聲音越來越低,突然沒有了聲音,接著腦袋一歪,閉上眼睛,氣絕.

"爺爺--爺爺--"秋桐懷里的孩子嘶聲裂肺地哭喊著,無力地揮舞著瘦弱的小胳膊,這是她在人世間5年里唯一的親人和溫暖來源,是她幼小心靈里生命的所有依托,如今,唯一的親人離她而去,孩子的心中該是多麼傷心.

"老爺爺--老爺爺--"我晃動著老人的身體,但是沒有任何反應.

老人的身體終于變得冰涼,在這個無情的風雪之夜,在飽嘗人世間的艱辛苦難之後,撒手而去了.

秋桐一手緊緊地抱住孩子,一手握住老人冰冷僵硬的手,身體劇烈抖動著,極其傷痛……

很快,救護車趕到,下來幾個白大褂.

秋桐抱著小雪急忙先上車,我招呼幾個白大褂准備把老人抬上擔架,一個大夫模樣的人伸手摸了摸老人的鼻孔,又試了試脈搏,說:"不用抬了,已經死了,扔這里等天亮民政部門的來處理好了!"

說完,那醫生站起來就要走.

"不行,他沒死,還有救,你們把他抬上來--"秋桐在車里喊道:"醫生,求求你,這老人剛才還說話呢."

"明明死了你非說能說話,拉到我們那里去,你想提高我們醫院的死亡率?"醫生不悅地看了秋桐一眼,冷漠地說.

我一下子站起來,身後就握住了醫生的胳膊,醫生嚇了一跳,看著我:"喂--你干嘛?"

"把老人抬上車!"我惡狠狠地看著醫生:"馬爾戈壁,你敢再說一個'不’字,我立刻廢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