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0章 幸福的顫栗



第二天一早,我和秋桐許晴坐在了飛往溫州的飛機上.

許晴靠窗的位置,我靠走道的座位,秋桐坐在我和許晴之間.

我很喜歡和秋桐坐在一起,特別是在飛機上.

飛機平穩飛行後,許晴看著窗外陷入了沉思,我不經意摸到了秋桐放在大腿一側的左手.

我輕輕握住了秋桐略微有些發涼的手.

麻痹的,現在搞和諧,只能摸手,其他的不讓搞了,很郁悶很無奈.

被我握住手的瞬間,秋桐的身體微微一顫,我感覺到了.

我並沒有放開,用大拇指輕輕摩擦著她的手背,很光滑很細膩.

秋桐顯得有些不安,瞪了我一眼,又側眼看了下許晴.

許晴的視線在看著窗外,她看不到的.

我用了一下力,態度很堅決,秋桐試圖縮回去的努力似乎放棄了.

通過秋桐的手,我似乎感覺到她的心跳她的顫栗她的惶恐她的渴求.

有個聲音在我心里響起:幸福好簡單,它就在你手心上,一合手就能握住;幸福又好難,就在你眼前,走過了千山萬水卻因沒有轉頭而錯失.千萬不要去相信,下一個會更好,錯失了這個,就是補不回的遺憾.

心里一陣悲傷,或許我只能是永遠的遺憾.

漸漸地,秋桐的手變得溫熱起來,我們輕輕握住對方的手,她不再抗拒,雖然我知道她此時心里是極其矛盾甚至是羞愧的.但我知道有一種感覺是無法逃避的,那就是自己內心深處的真摯情感.


夢想無論怎樣模糊,總潛伏在我們心底,使我們的心境永遠得不到甯靜,直到這些夢想成為事實.

但我知道這些夢想永遠都不會變成現實.

這就是我傷感的原因所在,人有時候真的是很無奈.

錦城笙歌,心字猶缺,寂景空寥人影亂,人去,風景曾諳.誰在三石河畔奏一曲天荒地老,誰在斷橋途中演一世離歡.今生情緣,生死相守,一指流砂,斬盡塵緣,一筆墨筆,寫不盡一紙訴狀.三生佛前,執著來生,指尖滴血,畫情緣,一筆一落,盼輪回.三生情殤,流沙而逝,一生情緣,只為伊人而憔悴.

我甯願這一路都和秋桐靜靜地握著,感受著難得的一刻幸福和溫存.

我似乎是滿足的,我似乎是難求的,我似乎是憤怒的,我似乎是憂郁的……

好景不長,許晴突然轉過臉.

我忙松開秋桐的手,秋桐順勢抬起手,自然地捋了捋頭發.

"幾點降落?"許晴問我.

"9點10分."我回答.

許晴微微點點頭:"好快."

說完,許晴深呼吸一口氣,似乎這會兒她並沒有專心在看窗外的風景,而是在想著什麼.

"許姐,剛才你在想什麼?"秋桐問許晴.

許晴沉默了片刻,看著秋桐:"我在想我的一生."

我的心里微微一動,笑起來:"許姐,你還年輕,你的一生才多了多久啊,還早呢."


許晴歎息一聲:"有些事,有些人,不需要一生,不經意的錯過,就是一生."

我和秋桐對視了一眼,我看著許晴:"許姐,聽不懂你的意思."

許晴說:"我給你們講個故事……"

我和秋桐點點頭.

"有個男孩和女孩,他們非常的相愛.有一天女孩要搬家到遙遠的城市去了,男孩非常的傷心,卻不敢留她.另一個城市里有她的父母,有她很好的生活環境,而男孩什麼都沒有,男孩不敢留她,怕留下她,她會跟著他吃苦.所以他最終什麼都沒有說.而女孩一直在等他開口說不要走,她等啊等,一直等到上飛機,他都沒有說.上飛機前,女孩遞給男孩一個可愛的小毛豬,女孩說:想我了,就摸它一下吧.然後,女孩就上了飛機,她沒有回頭.

晴朗的天突然下起了雨,男孩含著眼淚看著飛機升空,就在這一刻,他突然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可怕的錯誤,他竟然沒有問女孩在新城市里的地址和電話!于是,從此他開始等待,每一天每一天的守著電話不敢離開,他想女孩一定會打電話來的.但是沒有,一直都沒有.他想念女孩的時候,就摸一下那個小毛豬的頭,他摸了一次又一次,只讓自己更加想念.他等了整整三個月,後來他絕望了.他覺得女孩一定是放棄了他,他甚至開始恨那個女孩了.

後來,男孩走出了自己的屋子,從這一刻開始,他決定忘記這段感情,他要重新開始.于是,他抱起那個小毛豬,想了想,狠心將它仍出了窗外.扔掉了關于女孩的一切回憶,男孩從此再也不回頭了.

第二天一早,有個清潔工到樓下打掃衛生,她看到了那個小毛豬.她把小毛豬抱了起來,摸了一下它的頭,再摸了一下,突然,小毛豬動了.小毛豬的嘴巴慢慢張開,吐出了一張字條.字條上,是女孩在新城市的地址和電話.

小毛豬是女孩專門跑到一個玩具廠找人定做的,費了很大的心思.如果摸了豬頭一百下,小豬就會吐出她寫在里面的字條來,她已暗暗決定,只要接到了男孩的電話.她就不顧一切的趕回來,再也不和他分開.但是,男孩最終只摸了九十九下.

清潔工想:多麼好玩的小豬呀,帶回去給兒子玩吧.她抱走了小豬,扔掉了字條.男孩和女孩從此錯過了一生."

聽完這個故事,我和秋桐都有些唏噓.

許晴緩緩地說:"你們知道嗎,其實,幸福有時候只需要一個台階."

"台階?"我看著許晴,秋桐也看著她.

許晴看著我們,微微一笑:"我再給你們講個故事……那年,她剛剛25歲,鮮活水嫩的青春襯著,人如綻放在水中的白蓮花.唯一的不足是個子太矮,穿上高跟鞋也不過一米五多點兒,卻心高氣傲地非要嫁個條件好的.是相親認識的他,一米八的個頭,魁梧挺拔,劍眉朗目,她第一眼便喜歡上了.隔著一張桌子坐著,卻低著頭不敢看他,兩只手反複撫弄衣角,心像揣了免子,左沖右撞,心跳如鼓.

兩個人就愛上了,日子如同蜜里調油,恨不得24小時都黏在一起.兩個人拉著手去逛街,樓下的大爺眼花,有一次見了他就問:送孩子上學啊?他鎮定自若地應著,卻拉她一直跑出好遠,才憋不住笑出來.

他沒有大房子,她也心甘情願地嫁了他.拍結婚照時,兩個人站在一起,她還不及他的肩膀.她有些難為情,他笑,沒說她矮,卻自嘲是不是自己太高了?攝影師把他們帶到有台階的背景前,指著他說,你往下站一個台階.他下了一個台階,她從後面環住他的腰,頭靠在他的肩上,附在他耳邊悄聲說,你看,你下個台階我們的心就在同一個高度上了.


結婚後的日子就像漲了潮的海水,各自繁忙的工作,沒完沒了的家務,孩子的奶瓶尿布,數不盡的瑣事,一浪接著一浪洶湧而來,讓人措手不及.漸漸地便有了矛盾和爭吵,有了哭鬧和糾纏.

第一次吵架,她任性地摔門而去,走到外面才發現無處可去.只好又折回來,躲在樓梯口,聽著他慌慌張張地跑下來,聽聲音就能判斷出,他一次跳了兩個台階.最後一級台階,他踩空了,整個人撞在欄杆上,哎喲哎喲地叫.她看著他的狼狽樣,終于沒忍住,捂嘴笑著從樓梯口跑出來.她伸手去拉他,卻被他用力一拽,跌進他的懷里.他捏捏她的鼻子說,以後再吵架,記住也不要走遠,就躲在樓梯口,等我來找你.她被他牽著手回家,心想,真好啊,連吵架都這麼有滋有味的.

第二次吵架是在街上,為買一件什麼東西,一個堅持要買,一個堅持不要買,爭著爭著她就惱了,摔手就走.走了幾步後躲進一家超市,從櫥窗里觀察他的動靜.以為他會追過來,卻沒有.他在原地待了幾分鍾後,就若無其事地走了.她又氣又恨,懷著一腔怒火回家,推開門,他雙腿蹺在茶幾上看電視.看見她回來,仍然若無其事地招呼她:回來了,等你一起吃飯呢.他攬著她的腰去餐廳,挨個揭開盤子上的蓋,一桌子的菜都是她喜歡吃的.她一邊把紅燒雞翅咂得滿嘴流油,一邊憤怒地質問他:為什麼不追我就自己回來了?他說,你沒有帶家里的鑰匙,我怕萬一你先回來了進不了門;又怕你回來餓,就先做了飯……我這可都下了兩個台階了,不知道能否跟大小姐站齊了?她撲哧就笑了,所有的不快全都煙消云散.

這樣的吵鬧不斷地發生,終于有了最凶的一次.他打牌一夜未歸,孩子又碰上發了高燒,給他打電話,關機.她一個人帶孩子去了醫院,第二天早上他一進門,她窩了一肚子的火噼里啪啦地就爆發了……

這一次是他離開了.他說吵來吵去,他累了.收拾了東西,自己搬到單位的宿舍里去住.留下她一個人,面對著冰冷而狼藉的家,心涼如水.想到以前每次吵架都是他百般勸慰,主動下台階跟她求和,現在,他終于厭倦了,愛情走到了盡頭,他再也不肯努力去找台階了.

那天晚上,她輾轉難眠,無聊中打開相冊,第一頁就是他們的結婚照.她的頭親密地靠在他的肩上,兩張笑臉像花一樣綻放著.從照片上看不出她比他矮那麼多,可是她知道,他們之間還隔著一個台階.她拿著那張照片,忽然想到,每次吵架都是他主動下台階,而她卻從未主動去上一個台階.為什麼呢?難道有他的包容,就可以放縱自己的任性嗎?婚姻是兩個人的,總是他一個人在下台階,距離當然越來越遠,心也會越來越遠.其實,她上一個台階,也可以和他一樣高的啊.

她終于撥了他的電話,只響了一聲,他便接了.原來,他一直都在等她去上這個台階.幸福有時候只需要一個台階,無論是他下來,還是你上去,只要兩個人的心在同一個高度和諧地振動,那就是幸福……"

聽完這個故事,我沉思了,秋桐也沉思了.

我突然想到了許晴江峰和柳月,想到了海珠……

有一種感覺總在失眠時,才承認是"相思";有一種緣分總在夢醒後,才相信是"永恒";有一種目光總在分手時,才看見是"眷戀";有一種心情總在離別後,才明白是"失落".

我們這一生,注定有很多偶遇,偶遇一件事,偶遇某個人,讓我們的生活多了許多曲折.不要醉心已經被風吹散的諾言,迷失在自己挖掘的陷阱里.世上沒有永不分離,那些人,那些事,與飛逝的青春一樣,無論珍惜,抑或荒廢,都已經一去不複返了,別讓現在的揮霍,醞釀成終點時的遺憾.

我的心起起落落.

上午9點十分,飛機准時降落在溫州機場.

溫州,我來了,我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