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龍卷】 第三章【聽琴】(中)


龍淵緩緩點了點頭,此時他心中已經明白,眼前的這位美麗少女絕非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

芊若幽然歎了一口氣道:“惜春樓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歌舞樂坊,蒙娘親眷顧,我等在風塵之中幸可保存清白。然而不巧遇到了那位廖大人,他想要將芊若納入府中為妾,被我娘親拒絕,廖大人惱羞曾怒,三番兩次派人過來滋擾,今晚更親自前來糾纏,若非遇到公子……”芊若美眸含淚,螓首垂了下去,悄悄拭去臉上的淚珠。

龍淵輕輕放下酒杯,芊若既然認得廖其園乃是兵部尚書,十有八九已經猜出了自己的身份。

芊若穩定了一下情緒道:“公子今晚為我們仗義出手,那廖其園此去必不甘心,日後不知又要生出什麼歹毒手段對付惜春樓,芊若最多一死保全清白,只擔心連累了我娘和這些無辜姐妹。”

龍淵平靜道:“芊若姑娘想讓我怎樣做?”他心中卻已經明白,芊若之所以說出這番話,是害怕自己走後,廖其園會變本加厲的對付她們,她是求自己為惜春樓出頭,徹底打消廖其園的歹心。

芊若沒有說話,緩緩站起身來,走到龍淵面前,恭恭敬敬跪了下去,龍淵並沒有伸手將她扶起,低聲道:“你全都知道了?”

芊若螓首低垂,目光不敢與龍淵接觸,小聲道:“芊若什麼都不知道!”

龍淵端起桌上的酒杯,仰首將杯中的美酒飲盡,輕輕將酒杯放下,猛然站起身來。

芊若一顆心怦怦直跳,其實從龍淵嚇走兵部尚書廖其園開始,她就已經隱約猜到了他的身份,天下間能讓廖其園買賬的人並不多,連殺兩人而面不變色的少年人更是少之又少,除了當今天子誰還有這樣的膽量,等到剛才龍淵說出自己姓黃之時,芊若故意試探他,從龍淵微妙的表情變化上,更確定龍淵乃是當今天子無疑。

龍淵撩起長袍,右手握住藏在腰間的匕首。

芊若芳心一沉,難道他要……

龍淵緩緩解下鑲滿寶石的匕首,輕輕放在桌上:“見到這柄匕首,等于見到我親臨!”他轉過身,拉開房門大步離去。

“公子……”

龍淵回到皇宮之時已經是深夜,有生以來,他還是第一次這麼晚回來,下了馬車,他將傅子善叫到一邊,低聲道:“今晚之事我不想任何人知道!”

“陛下放心,奴才知道該怎樣做!”

龍淵滿意的點了點頭,轉身望去,卻見邱富海凍得在雪地上不停跺腳,微笑道:“邱總管還要回去向太後交差嗎?”

邱富海道:“奴才自然要去,否則太後要擔心的睡不著覺了。”

龍淵抬頭看了看漫天的風雪,輕聲道:“希望明天會是一個晴天!”

廖其園忐忑不安的向蕭逆寒施禮,恭敬道:“卑職見過太師,不知太師這麼晚將我宣過來究竟為了什麼事情?”

蕭逆寒淡然笑道:“沒什麼事情,只是今晚忽然感到有些煩悶,想找人陪我喝喝酒,聊聊天罷了。”

廖其園對蕭逆寒的性情極為了解,他對人越是和藹,越是證明他心中有事,廖其園不禁猶豫起來,自己要不要將今晚發生在惜春樓的事情和盤托出?

蕭逆寒道:“坐吧!”

廖其園站在那里仍然沒有動,他腦海中瞬間轉了數個主意,終于下定決心,雙膝一軟跪在蕭逆寒面前,顫聲道:“太師,卑職該死,今晚冒犯了皇上!”

蕭逆寒慢條斯理的端起幾上茶盞,輕輕啜了一口,讓淡淡的茶香在自己的喉頭慢慢蔓延開來,他愜意的舒了一口氣:“其園啊,你知道自己哪里錯了嗎?”

廖其園連連叩頭,連話都不敢說了。

蕭逆寒微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面對美色,只要是正常男人都會動心,我不怪你,可是你今晚遇到了皇上,卻沒有及時向我稟報這件事,心中是不是還有其他的盤算?”

廖其園額頭上冷汗簌簌而落,顫聲道:“卑職對太師的一片忠心,對天可表,這件事本打算向太師稟報的,可是因為今夜已經太晚,害怕影響太師休息,所以才耽擱下來。”


“有些事情是耽擱不得的,晚上一時三刻,就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命!”蕭逆寒目光一轉,鋒芒畢露:“假如今晚你早一刻走出惜春樓的大門,那兩名手下也不會白白的送掉性命!”

廖其園不禁打了一個冷戰,想不到蕭逆寒對今晚發生的事情早已了如指掌,想來皇上身邊定有他的耳目,心中越發感到恐懼,顫聲道:“卑職知罪了!”

蕭逆寒懶洋洋道:“我找你來,並不是要怪罪你,今晚的事情若是傳出去定然有損聖威,對你也沒有什麼好處。”

廖其園泣聲道:“求太師指點!”

蕭逆寒緩緩放下茶盞:“惜春樓這種有傷風化的地方,早就不應該存在于天子腳下!”

廖其園眨了眨雙目,馬上明白了蕭逆寒的想法,低聲道:“卑職明白了……”

“你去吧!”

廖其園恭恭敬敬的告辭離去,蕭逆寒看著他的背影,雙目之中閃過一絲陰冷的殺機,猝然他的胸口感到一陣刀絞般的疼痛,他右手撫胸,神情痛苦之極。

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屏風後閃出,卻是他的長子蕭牧遠,蕭牧遠今年二十一歲,現為康都輕車都尉,兼康都城九門的鎮守之責,為人勇猛,武功高強,乃是大康頂級的劍手之一。

“爹!”蕭牧遠上前扶住父親的臂膀充滿關切道。

蕭逆寒擺了擺手:“不妨事,休息一會兒就好……”蕭逆寒臉色蒼白,額頭滲出了細密的虛汗。

蕭牧遠充滿自責道:“都是孩兒沒用,不能為爹爹分擔!”

蕭逆寒拍了拍兒子的大手,微笑道:“牧遠,爹還撐得住!”

蕭牧遠含淚點了點頭,他忽然跪在蕭逆寒的面前:“爹,孩兒有句話藏在心理許久,不吐不快!”

“你說……”

蕭牧遠起身走出門外,確信門外無人,這才將房門掩上,重新來到父親的面前跪下:“爹,孩兒不想做什麼皇帝,只想我們一家能夠平平安安生活在一起。”

蕭逆寒凝視著兒子的面龐,許久沒有說話,他緩緩站起身來,突然揚起右腳狠狠踢中蕭牧遠的胸膛,將蕭牧遠踢得坐倒在地上,怒喝道:“豎子,你說什麼?”他的胸口又是一陣絞痛,臉色蒼白,捂著胸口坐了下去。

蕭牧遠從地上爬起來重新跪在父親的面前,泣聲道:“爹,你千萬不要動怒,一定要保重身體。”

蕭逆寒歎了口氣,伸手撫摸兒子的頭頂,低聲道:“爹已經時日無多了……”

“爹,江湖術士所言豈可輕信!”蕭牧遠激動道。

蕭逆寒搖了搖頭:“慧遠大師乃是方外高人,他所說的話自然不會有錯,更何況,我這頑疾找過無數大夫看過,已經沒有治愈的希望。”

“孩兒不信,這天下如此之大,定然有能夠治愈爹爹疾病之人!”

蕭逆寒淡然笑道:“兒啊,為父一生,早已沒有任何的遺憾,我最擔心的還是你們啊!”他停頓了一下又道:“朝廷百官表面上對我恭順有加,背地里恨我入骨的人不在少數,若是他日我撒手人寰,那些別有用心者,必然將矛頭轉向我們蕭家,牧遠,你若是不能制住他們,必被他們所制,到時候,你的娘親,你的兄弟姐妹,又有何人來照顧?”

蕭牧遠含淚道:“孩兒明白!”

蕭逆寒道:“若然上蒼再給我三年的時間,我定然可以從容為你鋪平道路,只可惜我所剩時日無多……”他望著兒子的目光充滿慈愛:“牧遠,你為人寬厚仁慈,這是你的優點,也是你的缺點,凡大丈夫立世心腸不可太軟,關鍵之時尤須當斷則斷。”

蕭牧遠含淚點了點頭。

蕭逆寒輕輕拍了拍他肩膀道:“我交給你的並非是一個尊崇的位置,而是一份責任,一份重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