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龍卷】 第五章【太廟】(上)


龍淵整個人宛如被霹靂擊中,他雙手死命抓住書案,雙目之中幾欲噴出火來,咬牙切齒道:“邱富海,單憑你剛才這句話,朕就可以處你凌遲之罪!”

邱富海馬上又跪倒在地上,他此時反倒不再害怕,低聲道:“老奴既然敢說出這件事,便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要殺要刮全由陛下做主!”

龍淵深深吸了一口氣,重新在座椅中坐下,他提醒自己此時最需要的乃是冷靜,滿懷狐疑道:“邱富海,你之所以有今天,全都靠太後提攜,為何要做出這種出賣自己主子的事情?”

邱富海含淚道:“奴才雖然是太後一手提攜,可是奴才首先是大康的子民,奴才雖然老邁,可是頭腦並不糊塗,陛下才是我的主子!”

倘若這番話是在過去聽到,龍淵定然會以為邱富海在曲意逢迎,可是現在卻感覺到邱富海所說都是肺腑之言,他的手指輕輕在書案上敲了一記,臉上的表情卻是神秘莫測。

邱富海眼看著小皇帝在短暫的驚詫和憤怒之後馬上又恢複了平靜,心中暗暗欣慰,小皇帝果然不同凡響,單憑他這份臨危不亂的氣魄已經有了一國之君的風范。

龍淵低聲道:“你先起來吧!這件事還有什麼人知道?”

邱富海道:“除了老奴之外,知道這件事的應該還有禦醫柳思變,太後曾經讓我招他入宮診病,這兩個月柳思變曾經先後前往慈甯宮六次。”

龍淵雙目流露出森然的冷光:“邱富海,你老老實實給我交代,母……”他本想說出母後二字,可是話到唇邊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低聲道:“她腹中的野種是誰的?”

“老奴不敢說……”

龍淵怒道:“混帳東西,還有什麼你不敢說的?”

邱富海小聲道:“除了蕭太師,並無其他大臣經常出沒後宮……”

龍淵重重在書案上擊了一掌:“邱富海,你之所以對朕說出這件事,是不是因為害怕他們要將你滅口?”

邱富海表情平靜道:“奴才是一片忠心,若是害怕被滅口,也不會向陛下吐露這件事,因為太後可以做出的事情,陛下一樣可以做到。”

龍淵有些疲憊的擺了擺手道:“你去吧,這件事容我想想再說!”

邱富海道:“有句話奴才不得不說,照我看來,太後並不想將腹中的骨肉悄聲無息的處理掉,這件事最遲再有三月勢必暴露,換句話來說這三個月對陛下而言可謂是生死攸關!”

龍淵抿起嘴唇,邱富海的這番話並不是故意嚇他,他的確已經被命運推到了懸崖的邊緣,他低聲道:“留意他們的動向,有任何不對,馬上向我稟報。”

邱富海含淚跪下道:“奴才願為陛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龍淵起身親自將邱富海扶了起來,輕輕拍了拍邱富海干枯的手掌道:“邱公公,好好保重身子,朕以後還要靠你來照顧。”

龍淵的這番話等于間接給了邱富海一個承諾,邱富海感激涕零,垂淚道:“陛下不讓老奴死,老奴不敢死……”

邱富海走後,龍淵陷入久久的沉思之中,外患不斷,內憂又起,他這個無權無勢的大康天子實際上已經出于風雨飄搖之中,心中暗忖道:“難道祖宗辛苦經營的大好江山,竟然要斷送在自己的手上?”目光落在書案之上,忽然驚覺,今日讓秉善送過來的大康疆域圖卻不翼而飛了。

龍淵拉開房門,怒吼道:“秉善呢?”

守在遠處祥貴慌忙跑了過來:“主子,秉善到藏書閣整理書卷去了。”

龍淵皺了皺眉頭,按理說秉善不會將地圖帶走,他低聲道:“今日有沒有人到我這書房來過?”

祥貴搖了搖頭道:“奴才今日一直跟著主子,還是去問問百虹,平日里都是她幫著秉善收拾禦書房。”

龍淵點了點頭,此時卻看到百虹和紫蕪挑著宮燈向禦書房走來,紫蕪手中還拿著一個黃綢包裹的長卷,來到龍淵面前,兩人同時跪了下去:“參見陛下!”

龍淵凝視紫蕪的俏臉,卻見燈光之下,紫蕪俏臉越發顯得嬌俏可人,三分嫵媚七分嬌羞,當真是麗質天成,顛倒眾生。

紫蕪看到小皇帝一雙眼睛望定了自己,一顆芳心怦怦直跳,要知道她是太後賜給龍淵的貼身宮女,更身兼教導小皇帝從一個男孩成為男人的重責,雖然她是處子之身,在入宮之時,便專有宮女為她進行過男女之事的開導,是以心中想得要比同齡的女孩子更多一些。

卻聽小皇帝冷冷道:“你手中拿的是什麼?”

紫蕪恭敬道:“奴婢下午收拾禦書房之時,發現這卷軸已經殘破不堪,所以拿回去重新繡過,奴婢自作主張,還望陛下恕罪。”

龍淵勃然大怒,在他心中,這紫蕪就是蕭逆寒送來的一個奸細,想不到這小妮子大膽如斯,竟敢進入自己的禦書房,拿走自己的東西,而且她居然敢在疆域圖上隨意改動,他心情原本就極其惡劣,現在更無法忍住內心的憤怒,怒吼道:“賤婢!誰允許你到禦書房去的?”

紫蕪嚇得俏臉煞白,身邊的百虹慌忙叩首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是奴婢讓紫蕪姑娘去的!”

龍淵走到紫蕪身前,一把抓過那黃綢軸卷,目光在紫蕪的臉上掃了一眼,轉身正欲離去,可是想了想,倘若就此放過這丫頭,日後還不知要做出什麼事情,他向祥貴道:“小貴子,罰她十板!”

宮內宮女犯錯,往往會罰打竹板子,而且不許墊中衣,要求板板到肉,打死也不許出聲,龍淵只罰紫蕪,卻放過百虹顯然有失偏頗,不過他之所以如此對待紫蕪,全都是因為憎恨蕭逆寒的緣故。

百虹想要說話,卻被紫蕪用眼神制止,她輕聲道:“謝過陛下!”

看到她淡然自若的神情,龍淵心中不覺有些後悔,可是說出去的話,卻又不能收回,低聲道:“念在你是初犯,允許你穿中衣受罰,這件事不必報上去了。”

他轉身離去。


回到寢宮,在晴丫兒的服侍下,草草用了晚膳,這才想起那卷疆域圖,打開黃綢,卻發現里面放著兩幅地圖,秉善拿給自己的那幅地圖原封未動,另外一幅地圖卻是紫蕪按照原圖重新繡制,紫蕪繡工出眾,繡圖行云流水,繡制的疆域圖比起原圖絲毫不差,更增添了無限光彩。

一股難言的感覺湧上心頭,龍淵輕輕撫摸地圖,自己對待紫蕪的確嚴厲了一些。

小貴子剛巧前來覆命,恭敬道:“主子,我按照您的吩咐做了。”

龍淵點了點頭:“小貴子,你去慈甯宮一趟,告訴母後,明兒一早,我要去太廟祭祖!”

“……主子,明兒是什麼重要日子?”

“沒什麼?只是……只是朕忽然想起了父皇……”

蕭逆寒恭恭敬敬向皇太後蘇無垢行禮道:“臣蕭逆寒參見太後千歲,千千歲!”

蘇無垢擺了擺手道:“你起來吧,本宮要你這麼晚過來,是有重要事和你商量!”

蕭逆寒自然明白,他和蘇無垢之間往來許久,可是為了避人耳目,這種深夜造訪後宮的事情是少之又少。

蘇無垢屏退眾人,臉上的高貴肅穆之色頓時褪去,纖手輕輕拉住蕭逆寒的手臂,美眸之中盡是嫵媚之色:“若是我不召你過來,只怕你不會想起主動過來看我。”

蕭逆寒歎了口氣道:“並非我有意冷落太後,最近發生的事情的確太多,藍偱謀反自立,國內又是亂民起義不斷,我身為大康太師……”

蘇無垢突然打斷蕭逆寒的話:“你小兒子蕭牧野在北疆擁兵五萬,兵強馬壯,你可以調他那支軍隊前往許都平亂啊!”

蕭逆寒道:“太後明鑒,北疆乃是大康重地,北滄江以北女真人羽翼漸豐,隨時都由南下之憂,北方的防禦決不可掉以輕心啊。”

蘇無垢一雙鳳目閃過寒光:“你對我還不說實話嗎?”

蕭逆寒微微一怔,表面上仍然裝出糊塗萬分的樣子:“我不明白太後的意思!”

蘇無垢柳眉倒豎:“蕭逆寒,你小兒子在北川號稱擁有五萬大軍,實則上至少擁有十萬兵力,雁州、蠻州的守將無一不是你一手提拔的親信,你打得什麼主意,我還會不知道嗎?”

蕭逆寒表情從容不迫道:“微臣這樣布置全都是為了大康的未來考慮!”

“大康的未來?你蕭家的未來吧!”蘇無垢怒視蕭逆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