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龍卷】 第五章【太廟】(下)


他小心的取下牌位,輕輕將上面的灰塵拂去,卻發現牌位的上面竟然有一道裂紋,龍淵心中暗自奇怪,將那牌位翻來覆去看了幾遍,這道裂紋應該是木材拼接的痕跡,當時因為有漆面籠罩,所以並沒有顯露出來,後來因為時間久遠,漆面老化,方才露出這道裂痕,可是皇族的牌位全都是用整塊的木材做成,曆經千年都不應該會開裂,更何況這牌位屬于大康開國以來最為英武神明的帝王?

龍淵越想越是奇怪,再看那牌位上的字跡,龍氏胤空這四個字之中,胤字竟然寫錯,中間的幺字居然少了一點。

龍淵心中暗怒,卻不知前朝哪個糊塗的匠人犯下如此的大錯,若是能夠活到現在,自己定然要將他滿門抄斬,方才解恨。

他的之間輕輕放在缺少的那一點處,這才發現手指落入仍然有些凸凹之感,難道是掉漆?龍淵馬上又否定了這個想法,為何所有字跡之中唯有這一點的漆層剝落?或許其中另有玄機,他用力按了下去,那牌位毫無反應,龍淵搖了搖頭,用指尖捏出凸起之處,輕輕向外一拉,想不到那牌位發出喀嚓的聲響,好像觸動了某種機關。

龍淵一顆心怦怦直跳,想不到靈位之中果然有玄機暗藏其中,難道這位先祖早已意料到自己的子孫會有這場劫難,特地留下了東西幫助自己?

龍淵將那凸出的圓杆左右扭動,順時針扭動之時,那牌位連連發出聲響,從中分開,卻見外面的木質之中露出一張薄如蟬翼的卷軸。

龍淵心頭大喜,小心地抽出了卷軸,借著微弱的晨光展開,卻見那卷軸極長,上面繪制著男女交媾歡好,姿態各異的圖形,他內心一陣狂跳,頓覺臉上一熱,想不到這位雄霸天下,震爍古今的先祖留給自己的竟然是這樣一幅春宮圖。龍淵真是哭笑不得,可是少年人畢竟是好奇心強烈,他忍不住又向圖上看去,上面男女交合的姿勢當真是應有盡有,看得他面紅耳赤,呼吸急促。

龍淵本想將這春宮圖放回原處,可是想了想,既然神武皇將這件東西留下,必然有留下的道理,更何況為諸位先皇清掃靈位的必然是皇族子孫,神武皇一定想到了這一層,自己能夠發現也算是機緣巧合。

龍淵將靈位恢複原樣,小心將春宮圖收好,又給神武皇叩了三個響頭,他對這位先祖極為欽服,心中暗想:“神武皇高瞻遠矚,英雄蓋世,他的用意,豈是我能夠領會到的,也許日後我方才能夠領會到其中的玄機。”

離去之前,龍淵又來到父親的靈位前,想起太後懷孕之事,心中一陣黯然,想不到父皇辭世多年,還要受到這樣的侮辱,他心中默默道:“我絕不會讓她辱沒了皇室的清白!”

門外忽然響起一陣騷亂,龍淵內心一怔,拉開殿門走了出去,卻見那幫小太監正在追打一個蓬頭垢面的獨眼乞丐。那乞丐邊跑還一邊扯下手中的雞腿向嘴里塞著。他行走之時一瘸一拐,看來不但瞎了一只眼,還是一個跛子。

兩名小太監揚起棍子將他打倒在地,祥貴一腳踹在他的左肋之上:“不知死活的東西,竟然敢跑到太廟來偷東西吃!”

龍淵心中暗怒,這太廟的值守疏于防范,竟然讓一個乞丐溜了進來。他快步向那乞丐走了過去,伸手從一名侍衛的手中要來長刀,他要親手殺了這個膽大妄為的乞丐。

那乞丐渾身汙穢,面容生得極其丑陋,雖然身陷囫圇,臉上卻沒有顯出任何的恐懼,他仍然抓緊時間大口大口咀嚼著口中的雞肉。


小太監祥貴抬起腳來,將他手中還未吃完的半只雞踢飛,看到小皇帝手握長刀滿臉殺氣的來到身前,慌忙讓到一邊,恭敬道:“陛下!”

那乞丐口中含著雞肉,抬起頭來,正看到龍淵舉起長刀,鋒利的刀刃在朝陽的照射下泛起一片眩目的寒光,他眯起眼睛,居然哈哈大笑起來:“想不到,這世上居然還有比我更加可憐的人!”

龍淵勃然大怒:“混帳東西,你說什麼?”

那乞丐咽下口中的雞肉:“我這個叫花子為了一口飯最多不過失去生命而已,可我畢竟還能當個飽死鬼,而你這個皇帝卻連一天真正的皇帝都沒有做過,最後的結局也和我一樣,真是可憐,可歎啊!”

周圍眾人無不憤怒到了極點,祥貴怒吼道:“如此逆賊,合該千刀萬剮,凌遲處死!”

龍淵卻緩緩將刀尖垂下,用刀尖挑起那乞丐的下頜:“好大的膽子,為了區區一只雞,白白的將性命送掉,你難道不覺得可惜嗎?”

“有何可惜?我家園被毀,父母早亡,至今未婚,孑然一身,了無牽掛,我死了無人會為我傷心,我活著還要忍饑挨餓,今日有幸得見天子,還在太廟中填飽了肚子,我趙子服此生再無遺憾!”他獨眼珠兒轉了轉,卻又歎了一口氣道:“既然我要死了,有句話兒便免費送給你吧。”

龍淵點了點頭。

趙子服道:“大廈將傾,大康必亂,江山崩塌,四分五裂!”

龍淵怒不可遏,猛然抬起腳來,重重踢在趙子服的腦袋上,將趙子服踢得慘叫一聲。他再度揚起手中刀,周圍的小太監一個個慌忙閉上了眼睛,生恐看到血腥的場面,卻聽到當啷一聲脆響,卻是龍淵將長刀扔到了地上。

他轉向祥貴道:“帶他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去虔心殿見我!”

“啊……”祥貴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龍淵換下素袍,在虔心殿一邊飲茶,一邊想著心事,想不到趙子服區區一個叫花子,竟然說出了那番話,難道大康的命運所有百姓都已經看清,敗亡已經是不可挽回的事情,想到這里心中不禁一陣黯然。

祥貴領著沐浴更衣後的趙子服來到虔心殿,那趙子服穿了一身太監的衣服,頭發也剛剛梳理過了,雖然走路仍然是一瘸一拐,整個人比剛才已經顯得齊整了許多。

“跪下!”祥貴怒喝道。


趙子服笑了笑,臉上的表情顯得十分猙獰,其實他長相也算不上丑怪,只是一只獨眼將他的整個面部輪廓破壞了,趙子服在龍淵面前跪下。

龍淵道:“剛才你居然詛咒朕要亡國,知不知道單單是這一條罪狀,朕就可以處你凌遲?”

趙子服面無懼色道:“陛下,知不知道緣何大康會淪落到今日的局面?就是因為忠言逆耳,大康近些年來的三位皇帝要麼就好大喜功,要麼就貪于安逸,冷落仗義執言的臣子,親近溜須拍馬的佞臣,年複一年,日複一日,這大康的朝堂之上,已經無人再敢說真心話!”

龍淵冷笑道:“你一個丑怪的乞丐懂些什麼?竟敢妄論朕的先祖!”

趙子服不卑不亢道:“小人雖然形容丑怪,可是上蒼卻給了我和他人同樣的智慧,胸中的才學並不比他人疏陋半分!”

龍淵對這個自大的乞丐已經生出了強烈的興趣,他冷冷道:“你有何才學?”

“經邦治國之才!”

龍淵不禁哈哈大笑起來:“經邦治國之才?你既然擁有如此才學,卻為何不去應試,若你不是誇誇其談,想必那狀元郎乃是你囊中之物!”

趙子服仰首反問道:“陛下看來深居宮中,並不了解世間的險惡,照你看,子服的這番模樣,又有哪位大人會讓我應試?又有哪位貴人會點我為官?”

龍淵看著他的面孔,心中暗道,這趙子服長得的確是上不了台面,他若是去應試只怕會被亂棍打了出去。

趙子服道:“陛下自己看我的時候何嘗不是先入為主,認為子服是個丑陋無恥之人,卻看不到我胸中的智慧和膽略!”

龍淵不禁莞爾,趙子服如此自信的人他還從來沒有見到過,他微笑道:“朕還什麼都沒有說,你居然膽大妄為的幫朕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他揮了揮手道:“小貴子,上筆墨紙硯,我倒要看看這位趙先生的高才!”

趙子服淡然笑道:“陛下想試探子服的才學,又何須用什麼筆墨紙硯,自大康立國以來,科舉均以八股為綱,在子服看來,這卻是一種無形桎梏,天下讀書人為了尋求功名全都去學八股文章,又有誰肯腳踏實地的去審度天下,求索古今?子服的才學和他人不同,子服知道的一點一滴,但求親自驗證考校,子服的每一句話都有根有據,雖無華麗辭藻,卻貴在樸實有用。”

看到這位趙子服就快把自己誇成了一朵花,龍淵簡直有點哭笑不得,他點了點頭道:“好,你既然這麼厲害,便跟朕談談眼前天下的局勢,若是說對了,朕便饒了你的性命,還會重重賞你,若是說錯了,朕便要親手割下你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