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山.
蜿蜒山脈盤踞大地,高空俯瞰,群山好似一條條黑色蟒蛇.最中央的那一條,連同南北,走勢巍峨,卻在蛇頭處戛然而止.
山脈截斷,此蛇無頭.
淒冷月光灑在一處荒郊野嶺,樹影綽綽,冷風自起,一團黑色漩渦憑空出現.
廖文傑盤膝坐在歪脖子樹下,緩緩睜開眼睛.
山風吹來,縈繞枯枝落葉的腐朽氣味,除此之外,還有一股非人氣息.
有鬼.
陰陽眼開啟,黑色山林之中,多出一抹淡如薄霧的灰氣,朦朦朧朧好似薄紗,間或氣旋卷起.
"好冷的風……"
廖文傑皺眉起身,踩著枯枝腐葉朝前方走去.
這次的開場不是很友好,山林間陰氣彌漫,雖遠不及楓林大廈陰間鬼門大開,但蔓延的勢頭驚人,絕非一朝一夕.
不過片刻,前方出現一條山徑,南高北低,他順勢而下,朝北地走去.
"小姐~~~"
"小姐你在哪里,我找的你好苦~~~"
斷斷續續的哭訴聲自遠處傳來,在陰山曠野之中回蕩,冷風一吹,直讓人心驚肉跳,聽得頭皮發麻.
廖文傑調轉方向,朝聲音來源處沖去.
入室級草上飛,腳尖點地便是人影掠過,白襯衫加上西褲,他在黑夜之中飛奔,真如飄著的鬼影一般.
"小姐~~"
"你在哪里~~~"
廖文傑停下腳步,視線中是一個踉踉蹌蹌的藍衣女子,披頭散發,左顧右盼,腳踝綁著鈴鐺,在死寂的夜晚異常突兀.
樣貌如何,因天空黑云蓋住月光,沒法看個清楚.
但有一點? 他非常肯定? 是女人,不是女鬼.
荒郊野嶺? 披頭散發到處亂跑? 還拉長著聲調瞎嚎嚎,究竟是心太大? 還是故意扮鬼嚇唬人?
關鍵是,這座山陰氣彌漫? 就怕撞鬼遇到了真鬼.
廖文傑搖頭上前? 任由這女人繼續瞎晃,十條命也不夠死的.
另一邊,隨著廖文傑快步靠近,女子也看到了他? 初見白色影子飄來? 空洞眼眸陡然波動了一下,蒼白的面容也露出一分喜色.
"小姐,原來你在這里."
女子跌跌撞撞上前,一把抱住……沒抱住,被廖文傑抬手按住額頭? 兩手揮了揮,就是碰不到.
"這位小姐? 我不是你家小姐,仔細看清楚了? 就算你家小姐再怎麼像男人,她也不可能真是男人."
借助月光? 廖文傑看清對方容貌? 披頭散發沒有妝容可言? 但天生麗質難自棄,神色憔悴也擋不住底子好,是個美女,且年紀不大,絕對不到二十.
"小姐,你不認識我了?"
女子委屈呼喚幾聲,見廖文傑不答應,急得流下眼淚:"我是小霜,你的丫鬟霜兒啊,難道你忘了嗎?"
"雙兒?"
廖文傑面露古怪,心頭嘀咕起來,丫鬟都這麼漂亮,她家小姐不得上天了.
還有,雙兒這個名字好耳熟,難道這次煉心之路考驗的是美色,後續他還有七個老婆?
真要是這樣,廖文傑可以很負責任的說一句,系統死死拿捏住了他的脈門,這次煉心之路他百分之一千過不了關.
"小姐,讓我抱一下吧!就一下,我找了你好多天了."
小霜圍繞廖文傑打轉,每每作勢欲撲,都被抵住額頭擋回,一臉幽怨哀求起來.
"唉,我這人就是心眼太好,你抱吧,不過丑話說在前頭,就一下,你可不能貪心."
廖文傑于心不忍,助人為樂是他一貫的宗旨,張開雙臂,亮出光明磊落的胸懷.
小霜上前兩步,一頭紮在廖文傑懷里,喃喃幾句思念的話語,很快便沉沉睡了過去.
"說好抱一下,結果抱著就不撒手,你要是男人,咱倆一定會有不少共同話題."
廖文傑掰開環繞的手臂,橫身將小霜抱起,放在樹邊讓其依靠,他五指之間,一團水汽繚繞不散,輕撫在小霜額頭.
照面那一眼,他就看出這女人腦子有病,情況有點類似湯朱迪,不過比湯朱迪更加嚴重,失眠多日,急火攻心,郁氣不散,距離瘋癲只有一步之遙.
"算你運氣好,今晚遇到的是我,換成別人,你這一抱,下半輩子就等著住地下室吧!"
廖文傑抬起手掌,看小霜的衣著打扮,可以猜測來到了古代,就是不知是什麼朝代.
還有,一個丫鬟就衣衫靚麗,服飾布料皆屬上等,可見必是來自大富大貴之家……
他雙目微眯,住的地方有著落了,不用在深山老林里苦等下一個二黑.
"喂,那邊的小賊,大晚上把人家姑娘家擄至荒郊野嶺,你想干什麼?"沙沙腳步奔襲而至,緊接著,滿含怒氣的粗礦聲好似雷霆炸響.
"!"
廖文傑心頭一突,是個高手,單論輕功身法,還要在他之上.
他轉身看去,來者豹頭環眼,燕頷虎須,身上背著劍匣,長弓,腰間別著箭壺,像極了脫下鎧甲的沙場武將.
氣質也大致如此,殺氣騰騰,巍峨好似山岳.
但在廖文傑的陰陽眼中,對方周身渾然一體,儼然是道法高明之輩.
"後進末學廖文傑,敢問前輩高姓大名?"
"燕赤霞!"
"……"
廖文傑眉頭一挑,壓下心頭震驚,再問道:"我知道一位退隱江湖的辣手判官也叫燕赤霞,為人剛正不阿,一身正氣名傳天下.我雖和他素味蒙面,但向往已久萬分欽佩,不知道閣下和他重名,還是本人當面?"
"少跟我拍馬屁,把人留下,你可以滾蛋了."
燕赤霞鼻孔里噴出兩道熱氣,大老遠聽到鬼喊鬼叫,跑過來一看,鬼沒有,人倒是有兩個.
女的昏迷不醒,男的蹲在旁邊,抬手摸人家胸口,這還了得!
"原來真是燕大俠當面."
廖文傑抬手抱拳,指著昏迷不醒的小霜解釋道:"我行徑此地,聞得鬼哭狼嚎,原來是這位姑娘犯了失心症,誤以為我是她家小姐.我不給抱,她就哭,我見她可憐,便幫她療傷,這不,剛把人哄睡著."
"臭不要臉!信口雌黃!不給抱就哭,這種好事我怎麼沒遇到過?"
燕赤霞嗤笑一聲,不屑道:"還有,你說你哄她睡覺還為她療傷,那我問你,你摸人家胸口干什麼?"
我摸了?我怎麼不知道?
廖文傑瞪大眼睛,想了想,貌似還真摸了,不過他摸的不是胸口,而是小霜的衣服.
就想研究一下年代,順便估測一下丫鬟那家身價如何,能不能提供一個帶花園的院子,好讓他有個落腳之地.
"大俠,你看走眼了,我沒摸她胸口,我摸的是衣服."
"He~~~tui!"
燕赤霞一口唾沫吐在地上:"大晚上的,又是荒郊野嶺,你不摸人家姑娘胸口,卻摸人家衣服,你有病啊?"
臥槽,你說的好有道理!
廖文傑眨眨眼,一時間無言以對.
"還愣著干什麼,再不滾,休怪我手下無情,先揍你一頓,再拿你去見官."
"……"
解釋不清,廖文傑也懶得解釋,蹲下身搖醒小霜,後者迷迷糊糊睜開眼,一頭紮進了廖文傑懷里.
"小姐,原來你在這里,我終于找到你了."
"姑娘,矜持一點,說好了只給抱一下,做人不能不講信用."
廖文傑按住小霜額頭,將她向外推,看向旁邊的燕赤霞,陰陽怪氣道:"你這樣抱來抱去的,萬一給別人看到了,我百口莫辯,臭不要臉登徒子的帽子就摘不掉了."
燕赤霞:"……"
"小姐,不要趕我走,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說了我不是你家小姐,你神志不清,先睡一會兒吧!"
廖文傑掌心蓋在小霜額頭,後者本就多日未曾閉眼,一經春風化雨安撫,頓時倒頭睡了下去.
"燕大俠,還有什麼話想說嗎?"
"有,我看到你摸她胸口了."
"……"x2
兩人大眼瞪小眼看了一會兒,燕赤霞冷哼一聲,轉身朝北方走去.
"既然你也是修行中人,那我就不多管閑事了,此去向北,有一個云琅鎮,你把人送到鎮子里,別想著干壞事."
"大俠等等我,黑燈瞎火的,大家剛好順路,不如結伴同行."
廖文傑背起小霜,快步跟上燕赤霞,倩女幽魂什麼的,他太懂了.敢拿周星星胯下人頭擔保,此地相隔不遠,必有一個大名鼎鼎的蘭若寺.
小霜口中的小姐,估計是被樹妖姥爺強搶的民女,不對,是擄走的女鬼.
膽子再大一點,她家小姐就是豔名遠揚的蘭若寺頭牌--聶小倩.
"燕大俠,相逢即是緣,晚輩對你敬仰已久,如果不嫌打擾,我想打擾你一段時間."
"……"
燕赤霞板著臉不說話,群鬼出沒之地,他好心救人,結果錯怪了好人,很沒面子……
還有,他親眼看到廖文傑摸人家胸口,不會錯的.
突然間,遠方紅光沖天,陰風驟然而起,樹林搖搖晃晃好似群魔亂舞,整個山林都回蕩著咿咿呀呀的怪笑.
這次是真的有鬼了.
"該死,又是她,成天害人也不膩得慌!"
燕赤霞眉頭一豎,身形加速,直沖紅光所在的方向.
廖文傑緊隨其後,他身法本就比不上燕赤霞,背著一個人,加快腳步,仍舊免不了距離越拉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