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城,貴族區.
拐角的小黑屋,門框發出吱嘎聲.
鮑威爾從門後露出半張臉.外頭是黑沉沉的街道,只有風聲經過,連個鬼都沒有.但這位前密探還是小心的閃出身,左右看看.
門後的陰影中還站著個人,啞著嗓子低語囑咐道:"鮑威爾,你最好從南門離開.小心別碰上'富強領’的那些惡狗,他們嗅覺很靈."
鮑威爾沒回頭,更沒回話,身影沒入黑暗,潛行離開.
天一黑,城市就失去活力.
路口連個火把都沒有,所有居民都關緊門窗,熄滅燈光,嚴防盜賊和災禍.
過去寒風城還有巡檢署的衛兵維持治安,可現在城里各家權貴內斗,基本的公共服務癱瘓了.
街道曲折,路面坑窪,年久失修.
貴族居住的北面城區也是如此.鮑威爾不敢點火把,又舍不得喝夜視藥劑,只能靠自己對街道的多年熟悉慢慢前進.
全城唯一的光亮來自巫師之塔,塔頂在夜里會亮起火焰,十幾公里內都能看見.這是用來在夜間指明城市方位,也是一種監控手段.
鮑威爾卻得避開塔頂的光芒,努力讓自己躲在黑暗中.因為他肩負的使命就是為長腿家族聯絡內應,這工作可不太好干.
寒風城的政變是數十年來北地最大的變局.
長腿家被逐出後不得不向南面女妖堡的布契家族低頭,此外斷橋城濃霧城等周邊城市都對此表示關注.
上位者們仿佛看到擴張的機會,都表示願意協助長腿家奪回自己的領地,嚴懲叛逆,恢複統治者的榮光.
菲爾斯.長腿也是病急亂投醫.只要能給與援助,他什麼條件都答應,恢複家族是壓到一切的優先.
鮑威爾就是這等情況下返回寒風城.他要刺探城中情況,順帶拉攏內應,為即將到來的戰爭做准備.
事情順利的超乎想象.
阿拉德家族為首的叛逆們自己就在內亂.他們吵吵鬧鬧爭奪所謂的權力,幾個月的時間就這麼浪費了.
城市沒有防備,力量未能整合,隱藏的矛盾反而激發.
如果叛逆們一直這麼吵下去,長腿家的複辟之路會輕松的猶如游戲.戰旗一展,不打就能贏.
鮑威爾悄悄跑回來,先聯絡了幾家小貴族,緊跟著和好幾家大貴族搭上話.所有人都對現狀不滿,開始懷念過去長腿家統治的時光.
不少人賭咒許諾,只要菲爾斯.長腿的大軍殺來,他們立馬重新歸順--只要不計較幾個月前的反叛行為,什麼都可以談.
酷寒的北地是冰霜女神的地盤,大家撒謊騙人背後捅刀子就跟玩似的.
鮑威爾知道權貴的話都不可信,但他相信只要形勢逼迫,叛逆者會做出正確選擇--反正不管如何,冷酷無情的菲爾斯.長腿都不會放過他們.
但寒風城里所有情況都可以預估,唯一的變數在于維克多.雨果和他的'富強領’.
只要提起這個名字,鮑威爾總會想起幾個月前在'紅磨坊’酒吧經曆的那場屠殺.酒吧內所有的流氓惡棍無一幸免,全部死亡.
到現在寒風城的地下勢力都沒能恢複,甚至更加衰弱.因為'富強領’的實力全面侵蝕寒風城.
'和諧商會’有錢又有勢,跟各方勢力關系都好.小貴族小巫師乃至小市民,都被商會的金幣給拉攏了.
鮑威爾回來時滿以為沒了巡檢署和監察廳,城里應該盜賊四起,惡霸橫行.可實際上市面反而更安穩.
沒人收稅受賄,沒人欺凌弱小,沒人攔路設卡,沒人半夜抓捕,不管窮人富人都難得睡個安穩覺.
城門二十四小時開放,人口流通大大便利,商業繁榮幾倍.
重載馬車到處跑,將運費降低到過去的三分之一以下.只這一點就沒人能拒絕跟'和諧商會’做生意.
當普通居民都看重拼單帶來的優惠,真正懂行的人都在驚訝重載馬車帶來的物流變化.
當然了,人流多,商業旺,盜竊搶劫的也多.
但維克多.雨果沒有給地下勢力任何存在的空間.
無論是誰,在寒風城搗亂都活不過三天,因為有一支裝備精良,消息靈通的獵殺隊伍專門處置不穩定因素.
寒風城是'富強領’的商業市場和勞動力來源地.權貴們內訌死光了無所謂,別把城市攪亂就行--周大爺還要在這里做生意呢.
相對不容易碰面的維克多.雨果,鮑威爾更忌憚隱藏在城市暗處的阿德里安.
那位常年混跡市井的'小丑’熟知地下世界的所有門道,就是他組織了一支精干強悍的獵殺隊伍,到處清除企圖在寒風城作亂的各方牛鬼蛇神.
就連城里的權貴都意識到雨果閣下掌握了一支秘密人手,阻止他們將內亂擴大,維護寒風城的基本運作,免得矛盾鬧的不可開交.
企圖暗中作亂的權貴在凜冬大廳對雨果副議長恭恭敬敬,背地里都罵他是災禍源頭.對于阿德里安的隊伍,更是被稱呼為'惡狗’.
鮑威爾轉過一個街口,得小心自己的安全.他可不敢肯定自己沒被盯上,因為'惡狗’們的消息非常靈通,城里處處是其眼線.
街頭的商販,權貴家的廚娘,乃至某些秘密投靠的低階騎士,寒風城就沒有誰是可靠的,因為金錢的威力無窮.
悄悄走過幾條街,鮑威爾抵達一棟低矮平房前.他在窄小的木窗上有節奏的敲了敲,同時警惕周圍.
木制的平房矮小簡陋,木窗也就是個人頭大小的洞,內部拴住.
敲擊後,屋內響起窸窣聲.
有人在里頭問暗號,鮑威爾回答正確後才轉向平房的後門--前門有陷阱,專門對付來突襲的'惡狗’.
後門很窄,僅容一人側身進入.
門後站著是一名端著輕弩的冒險者.其外貌跟尋常市民沒啥區別,看著也不像為非作歹之徒.
長腿家雇了好些類似的冒險者扮做各種身份潛入寒風城.他們來了之後就跟阿德里安的獵殺隊伍展開殘酷爭斗,雙方都有死傷.
屋內亮著昏黃的提燈,認清鮑威爾的面孔後,持弩者才松口氣.
關上後門,此人開口說道:"鮑威爾先生,我今天從巫師之塔的幾名學徒口中聽到一個特別的消息.
學徒們在傳言,維克多.雨果控制煉金系後招募了二三十個低階巫師和學徒,還大量購買魔法材料.
被招募的巫師和學徒被關在首席實驗室里已經快兩個月了,一直沒出來.好些人還以為他們是不是在進行魔法實驗中全死了.
但昨天他們被放出來休假半天.有人透露些情況,說雨果閣下在制造一種超級魔法機械,非常強大,已經快要成功了.
巫師之塔內好些人對這個消息很感興趣.可休假的巫師卻不肯透露更多,他們說自己只被允許透露這些信息,其他的一概不能說."
講完這些,持弩者卻又低語道:"這似乎是在故弄玄虛,故意傳播些消息嚇唬人.說不定維克多.雨果想以此穩定人心,畢竟現在城里夠亂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鮑威爾額頭青筋直跳,心頭嘭嘭亂響.他想起重返寒風城之前,預言首席老班克叮囑他專門調查的一件事.
老班克當時面色如土,語氣低沉.
"魔法的力量在向我揭示未來.我看到成群的輕騎兵在縱橫荒野,紅色的旗幟迎風飄揚,賤民們穿上重甲,排著方陣所向無敵.
這都源自一種能強力魔法機械,它即將在寒風城誕生.如果可以,想辦法摧毀它.一旦讓它成型,北地將遍布戰火."
鮑威爾疑惑而驚駭,老班克預言的到底是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