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話後,老婆婆凝視菩提樹,只見清風徐來,枝椏之間,碧絲漂浮,菩提子作響,梵音飄渺,四處響起.
久久無人回應.
老婆婆依然很耐心,盯著感受到隱晦波動的地方,眼睛眨也不眨.
天地之間,突然傳來一聲輕咳,算是回應,然後頓住了,像是在思索如何言語.
半晌,一道桀驁聲音響起:"現身就不必了,你如有心,幫我個忙就好了."然後,這般那般吩咐了一番.
老婆婆點頭應承,旋即面露一絲微笑,道:"敢問前輩高姓大名.傳承這種事,到一定地步,總要讓後背知曉."
那聲音略一猶豫,通報了名姓.老婆婆聽罷,面露震驚之色,顯然早已如雷貫耳.
"這麼多年了,還有人記得我名字."桀驁聲音感歎道,語氣中聽得出一抹喜意.
"整個聖武大陸,沒人不知道大人的名字.即便是三歲小兒,只要稍稍受到啟蒙,都應該能脫口而出."老婆婆緩緩說道,露出無限尊崇的表情,微微彎腰,打算向對方行禮.
"你已成聖者,不必如此."那人意思很明白.既晉升聖者,便該享有至高無上的地位,不必向任何人折節.
"這一拜,拜得是前輩為大陸所做的貢獻."老婆婆堅定地拜了下去.那人幽幽一歎,也不再去攔她.
行禮後,老婆婆面露疑惑,嘴里問道:"據晚輩所知,您不是在那一戰中犧牲了嗎,難道傳言有誤?"
"沒錯,也不知為何,最近兩千年才複蘇了過來,卻只能和這東西連在一起了.所以需要你幫忙"那人考慮了下,如實答道.
這東西,指得自然是別人求之不來的菩提古樹了.
"前輩就不怕,我將您的傳承吞沒了."老婆婆眼睛轉了轉,故意將丑話提在前面.
"你來習練也不不可,只要不失傳就行.魔族如若卷土重來,人類也能多一份力量.不過,你因幻入聖,自成體系,學的雜了,未必是好事."那人也沒生氣,站在他的高度上,胸襟自然開闊.
老婆婆微微頷首,方才就是說說而已,並沒打算當真,她當然知道入聖以後,專修其他路子並非好事.
"關于這件事,您還有什麼要求?"老婆婆發問.
"旁的就沒了.不過我想,最後傳給年輕人.畢竟,將來永遠屬于年輕人."
那人說話時,頗為唏噓.當年,他出身平凡,卻在青少年時代便轟動一方,經曆千錘百煉,終在壯年時代入聖,在整座大陸闖蕩出赫赫威名.
"前輩說得對,未來屬于年輕人.那目標就限制在三十以下?"聞言,老婆婆眼神溫柔,想起呂鍾尚在時的一幕幕,發話表示贊同,並引開話題,討論細節.
"具體的我不管,交由你辦,我就放心.准備好了嗎?"那人打斷話頭,詢問道.
老婆婆點了點頭.
菩提古樹樹冠連連搖晃,其中絲絲靈魂之力蔓延出來,當空凝成透明手掌,拍向老婆婆眉心.
眉心乃是全身主要要害之一,一旦受到襲擊,輕則神智受損,重則保持喪命.一般人絕無可能將此部位至于別人掌下.
老婆婆一動不動,任由透明手掌落下來,覆蓋在她的眉心上面.龐大信息流潮湧而來,可老婆婆身為聖者,神智超人,接納起來沒有任何阻礙.
良久,透明手掌抬起,化作靈魂之力,收回樹冠之中.
"這是?"老婆婆感受到體內多出的一道氣息,疑問道.
"呵呵,相見即是有緣,算是小禮物,你拿去參悟,或許別有所用,也未可知."那人隨口解釋道.
老婆婆露出感激,這禮物可著實不小.
"沒別的事了,這就告辭."
那人發話辭別.話語落下,垂落下來的菩提子隨著碧絲晃動,無邊梵音響起,菩提古樹微微一震,隨即其上青光大盛.
菩提樹之外的森林中,所有古木均是射出青光,交織起來,形成光幕,刷的一聲,向上收起.
老婆婆再去看時,周圍環境已經發生變化,淡淡月光照耀下來,山谷,樹林重現眼前,她依舊躺在平滑青石上,顯然重回現實之中.
從青石上起身,感受到體內充斥的強大力量,體會到那種無所不能的感覺,面露一絲滿意,旋即又暗淡了下來.
即便成為旁人眼中至高無上的聖者,她的鍾兒,終究是回不來了.
自身晉升聖者後,知曉這一境界的確擁有飛天遁地之神通,翻江倒海之威能,不愧為武道的巔峰,可複活已死之人,仍舊做不到.
雖然隨手便可衍生一方幻境,可其中的呂鍾,就算再活靈活現,神形兼備,甚至與活人無疑,那也只是模樣相似,絕非與自己生活十幾年的兒子了.
一股淡淡的悲傷感,不可抑止從心頭蔓延開來.
老婆婆采取將要流出的淚水,突然想起應該能取出呂鍾尸身了,這對現在的她來說,完全不是難事.
一念至此,她一步邁出,施展空間穿梭,再出現已是千里之外.這樣施展數次,已經到了呂鍾最後在的那個小鎮.上次來時,重金購置異種馬獸,也用了整整半個月,這次不到半分鍾,就抵達了目的地.
身子一晃,再出現時,已經來到那片樹林里,作為傳送門的兩座石碑出現在面前.
老婆婆元氣滲透進去,瞬間摸透了底細,碑上紋路迅速點亮,之間拉開金色光幕.
雖說未到開啟時間,但老婆婆此時實力通天,遠超寶藏遺留者,元氣略一探查,輕易而舉就掌控了其設下的機關.
修為晉升通靈境後,部分精神融入元氣中,元氣覆蓋之處,無不宛如親眼見到.若非精神達到極高境界,這種策略效果會更好.
老婆婆眉頭大皺,金墓通往的洞府,使用元氣,只是一息功夫就探索完畢了,可其中並沒有呂鍾的尸體.沒有多想,還以為是除了差錯,又探查了三次,也沒有什麼結果.
知道情況有異,略催體內元氣,波動便蔓延至千里之外,所有風吹草動,皆是逃不脫掌握,老婆婆面色陡變,身子一動,跨越一段距離,來到某處,望著暴露在狂野之外的尸身,眼淚一點點滴落下來.
"鍾兒."老婆婆氣力慘呼,身子顫巍巍地一步步走近,由于時間過長,血肉皆無,只剩下一具腐朽了的骷髏,尸骨森白,眼眶空蕩蕩的,凹陷處一片漆黑,再無生前靈活無比的眼神.
老婆婆不能自已,抱著呂鍾尸骨嚎啕大哭起來,傷痛欲絕,肝腸寸斷.好一會兒,才消停下來.
"情況怎麼和那王群說的不符?"老婆婆似是預料到了什麼,臉色鐵青,在月光照耀下,顯得頗為淒慘,面目都有點猙獰起來.
老婆婆將元氣覆蓋手掌上,閉目仔細感應,睜開眼時已經明白了一切.氣極反笑,桀桀的響聲,響徹天地,如夜梟啼樹,闖蕩開來,山鳴谷響,震蕩不休.
滔天殺意從周身爆發出來,咬牙切齒道:"王群."
抬袖一晃,以袖里乾坤之術,將呂鍾尸骨收入其中.旋即手一抬,不遠處另一具尸骨也收入袖中,那是殷嫣的尸骨.老婆婆探查過後,當然知道,此乃呂鍾戀慕之人,打算收起來,銀輝山谷葬在一處.
老婆婆身子一動,又開始空間穿梭,很快便到達了前些日子與王群幾面的那個城市.站在城市某處,猛一運氣,元氣蔓延萬里,搜查到對方的氣息.
身子一閃,再出現時,已至某座莊園之內,現身在一座院子里.
院落中劍光霍霍,身影重重,原是王群夜里用功,練劍正練到手熱處.
老婆婆站在王群身後,眼光冰冷,毒蛇般打量背脊,將氣息泄露出丁點,維持在參悟前的水准.
感受到有外人在,漫天身形一收,王群現出身形,觸電般轉過身來.
見到是老婆婆,王群面露驚異神色,卻僅出現一瞬,便很好地掩飾了過去,刷的一聲收劍入鞘,拱了拱手,露出俊朗笑容,道:"伯母來此,怎不提前通知王群,也好一盡地主之誼,忒的見外.敢問深夜來此,有何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