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楊四娘

屋漏偏逢連夜雨,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一股陌生勢力突然占據了登州府,擱在平時他早就發兵奪回登州府了,李璮覺得最近真是倒黴透頂.

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雖然李氏牢牢把持著山東行省,但是蒙古人對境內發生的事情並不是一無所知,自1217年開始,蒙古人改變了只攻不守的傳統.

一支由兀魯,忙兀,弘吉剌,亦乞列思,劄剌亦兒五部精銳組成的探馬赤軍正式誕生,在木華黎經略中原時承擔著先鋒和鎮戍的主要任務.

隨著金朝的覆滅,探馬赤軍變成了戍守部隊,李氏集團轄區內的鎮守將領是闊闊不花,探馬赤軍除了鎮守之外,另外還負責鎮壓境內叛亂,監視以及威懾漢人侍候.

闊闊不花鎮守益都,濟南,李氏平日沒少去拜這尊大佛,有心經營之下,雙方的關系非常密切,登州府事件稍微拖上幾天是沒問題,但是也不能拖得太長.

距離複興社占領登州府已經過去五天時間,李璮有些坐不住了,忍不住去找母親楊妙真商議對策.

李氏作為中原地區四大世候之一,名義上的家臣,實際上的地方軍閥,李府修建的自然是豪奢無比,亭台樓閣,雕梁畫棟,假山異石,小橋流水,可謂是應有盡有.

李璮處理完當天的事務便匆匆趕回家中找母親商議對策,登州府的事情一天不解決他就一天放不下心.

隨著李璮年紀漸長,楊妙真逐漸退居二線,每天含飴弄孫,日子過得十分悠閑,不過遇到大事李璮還是會征求她的意見.

後院,練武場.

楊妙真正帶著兩個孫兒一個孫女練武,看到李璮一副急匆匆的模樣她面色一沉.

"松壽(李璮字),跟你說過多少遍了,凡遇大事需靜氣,就你這樣子,怎麼讓為娘放心把家業交給你!"

李璮不敢頂撞母親,但心里確實有些尷尬,悄悄地低下頭准備聆聽母親的教誨,誰知楊妙真今天並不是繼續說教,話鋒一轉.

"先兒,祖兒,靈兒,今天就先練到這里,我和你們爹爹有事情商議,你們先回去吧!"

三個小不點聞言立馬停止了練習,對著楊妙真行禮道.

"是!大娘娘!孫兒告退!"

…………

"是!大娘娘!孫兒告退!"

楊妙真淡淡的點了點頭,三人又向著李璮行禮告退.

書房內,李璮經過剛剛的告誡心情稍有平複,等到兩人坐定後,不急不緩的說道.

"娘,賊人占據登州府已過五日,是否應該盡快上報給闊闊不花?再拖下去孩兒生怕出了禍事."

李璮說話的時候眉頭緊鎖,今時不同往日,他們的靠山倒了,盡管鐵木格斡赤斤家族依舊在延續,但是聲望大不如前,鐵木格斡赤斤是成吉思汗的幼弟,在未行謀反之前可謂是風光無限.

隨著老丈人的案子一定性,鐵木格斡赤斤家族不可避免的衰落了,加上最近又深陷內斗,如果最終塔察兒沒能繼承汗位,他們加之前做的投資可就全都打水漂了.

如此緊要關頭,李璮心里想著,肯定不能落下口實,否則蒙古上層一插手,李氏不說完了,也差不了多少,其實他懷疑這股陌生的勢力極有可能是左翼諸王扶持的.

楊妙真目光幽幽的看了李璮一眼,心里默默的歎了口氣.

'這孩子,唉!’


這兩天楊妙真逐漸回過味來,心里的擔憂卸去大半,她原以為自家兒子應該也能看出來,沒想到這孩子還是沒想明白.

"松壽,娘問你,你覺得宋廷在蒙古人的兵鋒下還能撐多久?"

李璮驚訝的望了母親一眼,不知道母親為什麼無緣無故問起這個問題,不過他長期沐浴在母親的威儀之下,雖然心里有些疑惑,卻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依孩兒看來,如果黃金家族的內斗能夠快速結束,集齊所有精力籌備攻宋,大力發展水師,一旦水師成型,宋廷只怕撐不過五年!"

"只是,現在蒙古內部矛盾重重,拋開大汗母子間的爭斗,木赤系,拖雷系和大汗一系也並非全無齷齪."

"如果內斗一直延續下去,孩兒也摸不准,畢竟宋廷兵馬雖弱,錢糧卻是不缺,時間拖得越長,對他們越有利,金國就是前車之鑒啊."

楊妙真滿意的點了點頭,淡淡道.

"不錯."

"不過你說的第一種情況很難實現,蒙古自從成吉思汗建國至今不過三代,很多事情還是循照舊例,左翼諸王之首的拔都自從建立了金帳汗國,幾乎脫離了中央的管控,想要讓他們這些人聚力于一起,難如登天!"

"依為娘看,即便貴由汗奪得最終的勝利,收攏各部力量,宋廷少說也能撐上十載."

說道這里她頓了頓,瞥了一眼李璮,見他一副若有所思的的模樣,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然後繼續說道.

"縱觀史書,天下可以馬上得之,卻不可以馬上治之,蒙古人是游牧民族,他們的理念可不適合治理中原!"

"孟子云,吾聞用夏變夷者,未聞變于夷者也,蒙古人想要治漢地必須行漢法,行漢法則必用漢人,我李氏經略益都數十載,治理山東舍我其誰!"

母親這番話振聾發聵,如同黃鍾大呂,在李璮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這……這……"

一時間,李璮竟說不出話來,楊妙真輕歎一聲.

"理雖是這個理,但未來是什麼樣的光景誰知道呢,我們要做的就是經營好自家這一畝三分地,闊闊不花那邊你過幾日再去吧,消息沒傳回來之前先不急,塔察兒的事情才是重中之重,我兒切記,不可混淆主次!"

李璮回過神來深深的向母親行了個大禮,經過這次談話他的心中大定,再也不像先前那般戰戰兢兢.

"是!"

"孩兒這就回府衙,孩兒告退!"

"去吧!"

楊妙真擺了擺手,李璮聞言緩緩退出書房,過程中楊妙真一直凝視著他,直至李璮消失在她的視線很久很久,她方才收回目光.

"唉!"

一聲歎息幽幽地在書房內響起,楊妙真心中的複雜心情最終化作這一聲輕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