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狄明是如何的難以置信,楚天且將冰冷的目光隨意掃視,最終落在不遠處某棵大樹上,念頭一動,略微分出幾朵雪花飛過去.
三四朵仿佛微不足道的雪花飄飛過去,輕輕的觸碰到大樹的主干之上,然而,卻有無數的微小的凌厲劍氣,猶如驕陽一般爆發,爆發出線條狀的寒光.
道道寒光如同蛛網,在大樹上籠罩開來.
一聲聲切割般的銳響之後,那顆足有一人合抱粗的大樹爆裂開來,啪啦啪啦,一塊塊的碎木片落了下來,堆積了一地.
只是幾道劍氣而已,卻有這般破壞力.
不過,楚天不為所動,一念動處,心跳聲和劍鳴聲融合為一.
以往苦求不得的境界,如今做起來卻像吃飯喝水一般簡單.
也不見他如何作勢,便是有著一股奇特的波動從冰流劍上蔓延開來.
隨著劍法境界的飆升,楚天已經能夠顯露出此劍的部分真實威力.
"解放吧,冰流劍."無聲的呢喃在他的心底迅速掠過.
冰流劍上,星沙齊射光芒,冰流劍漸漸虛幻,楚天兩手空空,而他的面前,一顆顆星辰浮現而出.
每一顆星辰,都仿佛無盡冰霜之力的凝聚.
冰藍色的寒氣彌漫開來,凝聚成水滴,聚少成多,嘩嘩流水聲起,宛如浩浩蕩蕩的冰流一般.
楚天抬手一指,冰流仿佛受到召喚似的,浩浩蕩蕩的向著他所指的方向暴湧而去,其中的星辰,浮冰,寒水等物皆和沿途在傍晚浩劫中幸存下來的樹木,斷裂開的樹干,以及受到破壞程度不一的岩石碰撞.
冰流將一切深深淹沒.
勢道耗盡,星辰冰流消失,一道璀璨星光重新在楚天手中凝聚,凝成冰流劍.
面前的大地宛如有洶湧的洪流泛濫過一樣,地面被犁出一道深深地鴻溝,其深度其寬度都讓人觸目驚心,溝內冰霜彌漫,溝里的土壤都被寒氣凝結.
樹木和岩石也被凍結,形成形態不一的冰雕,仿佛朝不保夕.
一息,二息…
一個個由沿途樹木,岩石凍成的冰雕,按照被浩蕩冰流淹沒的速度,逐個爆碎開來,冰晶灑落一地.
見到這般破壞力,連遠處的狄明都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身為登天境武者,他自然也能隨意造成同層次甚至將其遠遠超出的破壞,但他感知得很清楚,楚天尚未凝丹.
而這一招的破壞力,在他看來都不亞于部分普通榜上的學員了.
也就是說,面前這個小子,以不到凝丹境的修為,就具備了沖擊學院普通榜單的強大戰力.
這是何等的恐怖.
但震驚只持續了一瞬,他很快就釋然了.
劍意顯形如果沒有這麼大的威力,他的朋友就不會十數年,乃至數十年以此為目標,而進行孜孜不倦的努力了.
這等劍法境界是如此的玄妙,以至于輕易而舉就能填平化罡境和凝丹境之間的巨大鴻溝.
他不平的是,旁人費盡心神,幾十年才能踏入的境界,亦或終生無法觸及的境界,卻被楚天這個年紀輕輕的毛頭小子如此輕易就踏入了.
楚天在劍豪境界的門檻之外,停留了數月之久,他先前感到沮喪,但卻是厚積薄發,不突破則已,一突破就有大跨越,直接提升到劍意顯形的境界,不知比單純的心劍合一強大多少倍.
劍意顯形,這不只是多少劍豪夢寐以求而不可得的高深境界,卻被他數月之間達到.
取得了等閑劍豪難以想象的成就,楚天臉上並沒有什麼得色,隨手把劍往後一拋,冰流劍似生了眼睛一般,准確的落在劍鞘之中,他微微閉上眼眸,默默的站立著.
有著清冷的淚水沿著他的臉頰滴落而下.
只要一閉上眼,他就能回憶起那怪影拳轟楚楚的可怖場面,那般威勢,讓他如入冰窟,連根小指都動彈不得,現在回想起來,身子依然會控制不住微微顫抖,心底有種發自肺腑的大恐懼.
這點提升,根本就不算什麼,差太遠,還差太遠了.
楚天流著淚,身體顫抖著,這般想道.
見楚天取得了這麼大的突破,非但不喜悅,還有淚水從臉頰上流淌下來,狄明不禁也有種淚流滿面的沖動.
提升了這麼多,連個笑容都沒有,反而傷心的流淚,這實在是太過分了.
要是被那些在劍豪境界一步一個腳印,穩步提升的劍豪們知道了,一定會對楚天心存嫉恨,群起而攻之,亦或,一人一口吐沫,就把這個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臭小子給淹沒了.
而且,他的那位苦修三十年,卻和楚天境界相當的老友,一定是第一個忍不住吐吐沫的.
他後面才趕來,沒有親身體驗過楚天面臨的那種恐懼,也不明白楚天和楚楚之間的感情,自然理解不了楚天內心的想法.
這一次,楚天沒有站立多久,抬手擦了一把淚,面孔恢複了千年寒冰般的冰冷,打算轉身離去.
時間不早了,得趕快到修煉室修煉,四小時的修煉時限,可不能浪費了.
事已至此,再傷心再難過也是無益,不如化悲痛為力量.
誠然,他和那偷襲楚楚的怪影之間,有著難以想象的巨大差距,完全不可同日而語,但正因為如此,他更不能放棄每一份提升實力的機會,無論這機會是多麼的微小.
這時,楚天身形一閃,出現了一個體型瘦小的中年人,看身上的服飾,應該是學院派在狩獵場的負責人員.
此人自然是狄明了.
等候這麼久,狄明的臉上沒有任何的不耐,而是滿臉平易近人的微笑,對楚天說:"這位同學,老師可是在這里等了你許久."
凡是學員,將學院的工作人員,不知如何稱呼時,可一律叫老師,是以狄明才如此自稱.
"哦,那謝謝你了."楚天淡淡的說道,臉色稍緩,不再像極北之地的冰川,卻也類似于不起波瀾的湖水,簡單的道謝後,轉身離開.
很快,楚天的身形就消失在夜色中,狄明傻站著,目光凝視他離開的方向,笑容一時僵在臉上.
許久,僵硬的笑容方漸漸消失.
狄明伸出手來,往自己臉頰兩邊用力的搓了搓,讓表情恢複自然,露出些許不忿來,抱怨道:"什麼嘛,就算你是劍道天才,也不該對老師這麼無理啊,真是個沒有禮貌的小子,看我怎麼教訓你."
實際上,他也只是說說,以大欺小是否合適暫且不論,就楚天表現出的與年紀不符的劍法境界,都能讓他這個登天境強者心生忌憚,即便不懼怕,也不會因為這麼點小事,就貿然與之結怨.
他純粹是口頭發泄一下罷了.
以最快速度回到居處,時間已挺晚,楚天一進門,就直奔修煉室,在石台上修煉.
在楚天修煉的時候,狄明已經來到靈城一座熟悉的酒樓,由于來得晚,也就沒喊什麼熟人,酒樓人多,他在上菜之前的等待時間,抽空查探楚天的情況.
每一位學員的資料,學院都會做檔案記載,每一個學院導師,工作者亦或其他學員,都有權查看檔案.
"修武資質只有黃階中級,一個廢物?"狄明眉頭微皺,但還是緩緩搖頭,"不,一個廢物,怎能領悟劍意化形."
每個人對實力和資質之間的聯系都有著不同的看法.
對狄明來說,相比資質一說,他更願意相信的是,自己的眼睛.
剛才楚天凝聚劍意的一幕給了他太大的沖擊,或許他很多年都不會忘記,他不相信能給他帶來如此沖擊的天才,將來會是一個毫無建樹之人.
楚天回去後,一分也沒有浪費,終于在午夜到來之前,堪堪把修煉室的時限用完.
不及走出修煉室,甚至不及補上晚飯,他心神一動,楚楚被打傷時老狐狸交給他的那件異物出現在他的手中.
那件異物是一根透明的毛發.
楚天眼神陡凝,目中一片冰寒.
他可是記得,老狐狸說的是,想報仇的話,就收好這根毛發.
透明的毛發在室內照明光亮的映照下,折射出異樣的色彩,安靜的躺在楚天的掌心,看起來神秘而奇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