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號院.
高育良正在打理花園里的盆栽,他喜歡這種修剪的感覺,小小的盆栽就是一個小小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內.
"老師?"
就在這時,祁同偉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
高育良沒有應答,依舊擺弄著眼前的盆栽.
咔嚓!
咔嚓!
現場只有剪刀發出的金屬碰撞聲.
過了一會,最後一刀完成,望著眼前亭亭如蓋的迎客松,高育良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笑容,隨即他放下手中的剪刀,轉頭道.
"同偉,你是為了新紀X書記的事情來的吧?"
祁同偉神情嚴肅的點了點頭:"老師,您真是料事如神,我確實是為了這件事來的,您也知道,在這個節骨眼上,上面空降了這麼一位下來,不得不引人深思啊."
高育良慢條斯理道:"這件事上面老早就通過氣,完全是正常調動,沒什麼好談的,何況,只要你不違法,不違紀,又有什麼好擔心的?"
祁同偉呵呵一笑,打了個哈哈.
"嗯,老師說得對,只要身正,就不怕影子斜."
嘴上雖然這麼說著,但是祁同偉心里還是有些沒底,旋即便繞著圈子旁敲側擊道.
"不過,老師,如果這位田書記真的大動干戈的話,漢東官廠的平衡可就被打破了啊."
高育良泰然自若地回道:"什麼是平衡?平衡永遠是相對的,不是絕對的,舊的平衡被打破,就會出現新的平衡."
"而且,我看這件事也不是什麼壞事."
"空降一個新書記來? 說明上面重視漢東啊."
"響應上級的號召? 清理一批蛀蟲,反而是好事嘛!"
望著慷慨激昂的老師? 祁同偉心里不由發出陣陣苦笑.
老師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到了他這里? 可就不行啊.
這些年來,他瞞著老師做了不少事? 其中某些事情已經超出了法律的范疇.
他,經不起查啊.
不過? 祁同偉心里倒也沒有太擔心? 如果老師接棒立春書記,那麼一切問題都不是問題.
"是,老師您說得對,是我覺悟不夠."
高育良背著手一邊走一邊道:"同偉? 你最近是不是還經常去山水莊園?"
面對老師的問題? 祁同偉不敢隱瞞,如實回答道.
"嗯,偶爾會去."
高育良擲地有聲道:"我和你說過很多次,以後少去一點,影響不好? 最好是不要去!"
"是,我會注意的."
師生二十余載? 高育良太了解自己這位門生了,如何聽不出他的言不由衷.
祁同偉和梁璐以及高小琴之間的事情? 他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感情問題,最難解.
何況? 梁璐和高小琴都和他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梁璐的父親梁群峰是他的伯樂? 如果不是梁老書記當年點了他的將,就沒有今天的高育良.
而高小琴呢,又是小鳳的妹妹.
在這種情況之下,有些話,他實在是無法說出口啊.
"同偉,這一兩年是你人生中最關鍵的兩年,千萬要注意,不要給人留下什麼把柄,否則即便是你想上去,也上不去,明白嗎?"
說起這件事,祁同偉立馬來了精神.
"老師,我聽說立春書記打算等一等,是嗎?"
高育良斜瞥了他一眼,這件事尚未公開,趙立春只是和他提過一次,他略微一想就猜到了祁同偉的情報來源.
"你消息還是滿靈通的嘛?這常委會還沒討論呢,你就知道了?是不是趙瑞龍跟你說的?"
祁同偉訕訕一笑.
"是的."
高育良聞言心里暗自搖了搖頭,趙瑞龍這個人他不喜歡,行事太過乖張,仗著老書記的權勢,為所欲為,私底下不知道有多少爛事呢.
指不定哪一天就把老書記給害了.
因此,他一直很小心,盡量減少和趙瑞龍的來往.
除了呂州那一次,之後兩人再無交集.
對方也很識趣,基本也沒再上門找過自己.
只可惜,改換門庭,在官X上是大忌啊,不然他真不想和趙家牽扯太深.
一念及此,他不由想起昨天的那場談話,老書記又和他說起了接班的事情.
第一次得知這個消息,他確實很興奮,心里激動不已,可是事後仔細一想,又覺得這件事的執行難度太大.
他當一把手,李達康當二把手.
怎麼想也覺得不現實嘛!
他和李達康都是老書記一手提拔的,上級怎麼可能允許這種情況出現?
到時候,漢東到底是誰的漢東?
因此,高育良打定主意,即便上級找他談話,他也不能一口答應,起碼他不能和李達康搭班子,以前在呂州,兩人就合作過,李達康這個人太強勢,兩人鬧得很不愉快.
如果有的選,最好是讓李達康調走.
如果沒得選,他甯願自己走人,也不願和李達康一起共事.
其實,說句心里話,高育良對自己接班的事情是持悲觀態度的.
一般而言,即便是再進一步,他的機會大概率也不會是在漢東.
他今年已經57了,按照慣例,副省級到了60歲就要退居二線了,如果能再上一個台階(正省退休65,任期未滿可延期三年,基本道68離開實權部門),他還能干滿兩屆在退休.
繼續留在漢東,只有一種可能.
退居二線.
說話間,兩人已經踏入了家門,以高育良的級別,住的地方自然不會太差,獨棟的兩層小洋樓,室內整體裝飾是中式風格,點綴著些許歐式元素,既不是格調,又不至于太過老氣.
"同偉,你來了啊?"吳慧芬看見師徒兩人進門後,笑著招呼道:"你陪你高老師下會棋,飯菜一會就好了."
祁同偉笑著回道:"吳老師,辛苦您了."
吳慧芬呵呵一笑,擺了擺手:"不辛苦,應該的."
等到師徒二人消失在吳慧芬的視線之內,她不禁發出一聲歎息.
其實,她不是特別想看到祁同偉這個人,因為她一看到祁同偉就不由自主的會想起梁璐,高小琴,一想起高小琴,她就不由想起高小鳳.
如果不是高小鳳第三者插足,她和高玉良的婚姻又怎麼會走到盡頭呢.
而且離婚之後,考慮到影響,她和高玉良還得在外人面前上演著家庭和睦的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