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龍卷】 第二十八章【論局】(上)


淵大喜過望,趙子服目光獨到,智慧超群,有他在身興大康又多了幾分把握。

趙子服想要的當然並非是吃飽飯那麼簡單,良禽擇木而棲,他年過而立,四方漂泊游曆十多年,一直都在等待建功立業的機會,在太廟初遇龍淵之時,便發覺外界眼中昏庸無用的小皇帝實則胸懷大志,無奈生不逢時,當時便有輔佐龍淵的念頭,只可惜時機不合,龍淵能夠順利逃離康都,來到宣城,更加堅定了趙子服的信念,龍淵乃是真命天子,天勢始終站在他的一方,而龍淵對他的欣賞和看重,更讓趙子服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不被人因為外表丑陋而歧視的感覺,心中暗暗下定決心,從今以後,願為龍淵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你還是要走?”長樂公主龍德蓉凝望龍淵堅毅的面龐,淒然落淚道。

龍淵微笑著點了點頭:“姑姑!宣城並非我長留之地,再說,我想趁著現在的時機,去四處走一走看一看,增加一些曆練。”

“你姑父已經答應我,他會傾盡宣城之力,來幫助你複國!”

“以後不要再提複國之事,經過這段時間,我已經冷靜了下來,大康分裂已經成為無法改變的事實,想要重新統一談何容易?大康已經亡了,那個昏庸無用的傀儡皇帝也已經死了。”

“你……”龍德蓉鳳目圓睜,仿佛第一次認識龍淵一般。幾日前她分明親耳聽到龍淵信誓旦旦要光複大康。重整山河,卻想不到在這短短幾天內,他的雄心壯志已經消失地無影無蹤,龍德蓉的內心感到深深的悲哀,她對家國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侄兒的身上,現在龍淵已經放棄,等于她的夢想破滅,大康的國運難道當真走了到了盡頭?

龍淵的目光中流露出淡淡地歉疚:“姑姑!我累了。我地雙肩負擔不起這破碎地江山。我的內心承受不起更多的失敗。孩兒只想好好休息一下,像個普通人那般活著,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龍德蓉沒有說話,默默望著龍淵,兩人之間咫尺間的距離卻突然有天涯般遙遠。她明澈的美眸中流露出難以掩飾的失望,龍淵不僅僅是她的侄兒,更是她對故國地全部期望。為了龍淵她甚至不惜與丈夫反目,甚至可以投入擁有的一切,可是龍淵卻給了她這樣的回答。

身後一艘三桅帆船緩緩來到渡口,龍淵恭敬向龍德蓉行禮,龍德蓉的目光卻投向遠方,有生以來,她還是第一次在侄兒的面前表現出如此的不悅。

“姑姑!孩兒走了!”龍淵轉身向渡口走去,如此堅決卻又如此平靜。他不會讓姑母失望。可是他更不想讓姑母為自己牽掛,複國這兩個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將會是如何的艱難。他深邃的雙目遙望東方地朝陽,目光中充滿了希望,這條路注定不會平靜,注定要布滿荊棘,然而他堅信,沒有人能夠阻止他地成功,沒有人能夠左右他的命運!

看著龍淵漸漸走遠的背影,兩行熱淚終于從龍德蓉雙目中奪眶而出,她用力咬著下唇,鼻翼不由自主地噏動著。

陳武陽和狄驚雷兩人都向龍德蓉深深一揖,然後轉身離去,龍德蓉好不容易才控制住內心的感傷,叫住陳武陽,讓林姍將一個盛滿珍寶的木箱交給他,低聲道:“這木箱中,全都是昔日我從康都帶來的東西,既然是龍家的,還是交還給龍家人吧。”

陳武陽恭敬接過,龍德蓉又道:“你們兩個一定要幫我照顧好他,遇到任何困難,就算他不說,也要第一時間通報我知道。”


狄驚雷點了點頭道:“公主放心,我們一定牢牢記住你今日的話。”

龍德蓉擦干眼淚,勉強笑了笑道:“弄玉那孩子我很喜歡,日後我會待她如同親生女兒一樣,你何時想過來看她都可以,只是有一件事,我先說明了,若是我沒有委屈著這孩子,你千萬不可以將她從我的身邊帶走!”

狄驚雷在知道龍淵的真正身份之後,早已打定主意,日後要陪同龍淵光複大康,重整河山,他一個大男人帶著弄玉這個嬰兒在身邊自然是大大的不便,如今龍德蓉願意收養她,對弄玉來說算得上是一件好事,在她還不完全理解人世悲傷險惡的時候,給她一個溫暖完整的家庭,已經是狄驚雷最大的欣慰,他又怎會去破壞弄玉的幸福呢?他恭敬道:“公主放心,只要您全心待她,這件事在下永遠都不會再提起。”

陳武陽和狄驚雷准備上船的時候,林姍來到陳武陽的面前,輕聲道:“陳兄要往哪里去?”她和陳武陽接觸的時間不長,可是陳武陽的武功和為人風范,給她留下了相當深刻的印象。

陳武陽微笑道:“走一步看一步!”

“還會再來宣城嗎?”

“一定會!”陳武陽充滿信心道,這信心來自于對龍淵的信任,他相信終有一日,龍淵將重整大康河山。

“希望我們還有機會比劍切磋……”林姍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俏臉不覺有些熱了。

龍淵和趙子服並肩站在憑欄處,遙望長樂公主的馬車越行越遠,龍淵不禁歎了一口氣:“姑姑此刻一定對我很失望!”

趙子服笑道:“公子還會在乎別人的眼光嗎?”

龍淵搖了搖頭:“可是姑姑一直都很疼我!”

趙子服微笑道:“其實唐大將軍肯定已經看破了公子的想法,我們離開宣城,也讓唐大將軍松了一口氣,現在想想公子的安排真是不錯,長樂公主日後,會將對你的那份愛心轉移到那女嬰的身上。”

提及這件事,龍淵也不禁露出一絲微笑:“趙先生。咱們還是好好研究研究地圖,這第一步該如何走

盡早確立下來才是!”


狄驚雷和陳武陽來到他們地身邊,狄驚雷道:“是啊!趙先生,我們究竟要往哪里去?還未聽你這個智多星說過呢!”雖然龍淵對趙子服極為看重,可是狄驚雷和陳武陽並不知道他的本事,看到趙子服獨眼瘸腿的丑陋模樣,內心中不免有些輕視。說話間流露出些許的不屑。

趙子服不以為意。笑了一聲道:“狄兄看來脾氣很是焦躁。天氣眼看著就要炎熱,你這樣的性子容易上火,還是小心為妙!”

狄驚雷瞪大了眼睛:“我身體好的很,你莫不是在咒我吧?”

龍淵樂呵呵替趙子服解圍道:“大哥,趙先生是關心你哩,對了,趙先生。你也別賣關子了,回頭咱們去船艙,你把自己的想法跟我兩位哥哥說一說!”

四人來到船艙坐定,陳武陽找出一幅完整的大康疆域圖鋪在小桌之上,他們分別在小桌地一邊坐下,趙子服端起茶盞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極其愜意地舒了口氣。

狄驚雷最看不得他這幅故弄玄虛的模樣,忍不住道:“有話便快講。磨磨蹭蹭的。該不是自己也沒有什麼主意吧?”

“大哥!”

趙子服笑眯眯道:“狄兄是不是以為我是個混飯吃的騙子呢?”

“你是不是騙子我不知道,可是誰人敢騙我兄弟,我定然讓他後悔來到這個世上!”狄驚雷凶巴巴道。

龍淵本想勸上兩句。可是看到趙子服信心滿滿的模樣,干脆由得他表現,趙子服絕非尋常人物,相信經過一段時間的了解,狄驚雷和陳武陽兩人肯定會知道他的厲害。

趙子服點了點地圖地西南角道:“我和公子商量過,這次前往的目的地乃是這里!”

陳武陽和狄驚雷同時湊了過去,兩人的腦袋不小心撞到了一起,狄驚雷捂著腦袋慘叫了一聲,陳武陽臉上的表情也是痛苦至極。

趙子服呵呵笑道:“你們兩個的好奇心當真很大!”


狄驚雷一邊揉著腦袋一邊望向地圖:“西荒?你要去西荒!”

趙子服點了點頭道:“聽狄兄的口氣,好像對西荒十分的熟悉?”

“我自然熟悉!那個鳥不拉屎雞不下蛋地地方,無非就是一個亂字!這一百多年以來,西荒那個鳥地方大規模地民亂幾乎每年都有發生,搶劫私斗更是比比皆是,巴蜀一帶唯西荒最窮最亂,你果然眼光獨到,竟然選中了天下間最爛的一塊地皮!”

趙子服並沒有因為狄驚雷過激的言辭而感到任何地憤怒,他微笑道:“我趙子服本來就一只眼睛,自然是眼光獨到!”

狄驚雷說出那句話也是無心之過,有些歉然道:“我對事不對人,你莫要多想!”

趙子服呵呵笑道:“狄兄,我且問你,你對西荒的印象源于何人?你自己是不是親自去過西荒?”

狄驚雷黯然氣道:“實不相瞞,我兄長狄驚風過去就在西荒置業,他擁有兩座鹽礦,後來因為西荒動亂不甯,他的鹽礦也被人搗毀,後來干脆結束了產業,怎料到,他們一家搬到江夏後不久,我大哥便不幸染上疾病,等我聽到消息趕去迎他,大哥已然病故了……”

狄驚雷說到這里,一雙虎目不由得紅了起來,他還是第一次在眾人面前主動提起此事。

龍淵低聲歎了口氣道:“人生不如意十有,大哥,有些事情既然過去了,也就不必太過介懷了!”這句話不單單是奉勸狄驚雷,也是他此刻心境的真實寫照。

狄驚雷點了點頭道:“誰成想中原動亂,大康在短時間內變得四分五裂,到處都是戰火紛飛,放眼天下,也只有宣城這個地方還算安穩,我大嫂小時候曾經在宣城居住過,所以決定讓我護送她前來這里……”想起因為自己的疏忽而讓大嫂一門慘死在馬賊手中,狄驚雷難過的說不出話來。

龍淵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低聲道:“大哥,有些事情並非人力所能挽回,還是不要想它了。”

陳武陽也隨聲附和。

趙子服道:“巴蜀之地延綿千里,地沃土肥,西荒則位于巴蜀的西南,子服曾在三年前去過那里,狄兄說西荒的地勢荒涼偏僻,我卻看到西荒地勢險要易守難攻,而今天下已經成為三雄逐鹿之勢,鐵中豪、楚裂天之流,雖然人數不少,可是目光短淺,貪圖安逸,舍發家立足之地,而據中原,中原乃安家之地,卻非發家之地,此乃亂世,何以安家?主公若想日後雄霸天下,此地不可取也,所以說舍棄康都反而算得上一件幸事。

天下豪傑並起,藍循坐擁關中之地,雄霸西北,其人用兵有道,威信極高,手下將士全都是能征善戰之輩,當初他若是忠心勤王,即便是蕭逆寒在世,也興不起太大的風浪,或許大康的垂危政局仍然能夠殘喘數年,然此人頗具野心,擁兵自立一呼百應,短時間內已經據有天下間最險要的關隘,漢初張良曾言道——阻三面而守,獨以一面東制諸侯;諸侯安定,河、漕挽天下,西給京師;諸侯有變,順流而下,足以委輸。潼關、蒲津關,兩關之險,天下皆知,現在已經成為藍循控制東部地區的第一道門戶,用以控制東部地區,黃河——渭河又形成貫通他領地的生命線,這條線是東、西部之間的交通運輸線,可以轉輸東部財賦以供藍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