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你收了賬在路上也會被人殺的,干脆啊!你就便宜我算了,別收了,別收了……"云來掌櫃趕蒼蠅似的揮了揮手.
話糙理不糙,集寶齋這些年派來的收賬先生,確實很難活著走回去,僅有極少數機靈點的先生,收了賬就用假消息,誆騙那些盯上他們的人提前去路上埋伏,他們則暗中繞路離開郭北縣.
但這些收過一賬,就再也不來了.
加多少錢都不干,可見其中利害.
"呵呵~~"
甯采臣輕笑道:"掌櫃,別開玩笑了,我們……"
說到一半,話音戛然而止.
賬本被雨淋濕了.
毛筆字遇水則化,賬本淋了雨,已經變得一團黑,哪還看不清上面的字?
甯采臣連忙合上賬本,靈機一動道:"掌櫃,我想看看你們的存根,新規矩."
"新規矩啊?"
掌櫃能在山高皇帝遠,混亂不堪的郭北縣開客棧,早練就出一雙火眼金睛,甯采臣滿臉的心虛,根本就瞞不過他的雙眼.
"拿給我看看."
一把奪走賬本.
掌櫃翻看一眼就笑出了豬叫,旋即面色一變,怒喝道:"這什麼賬?烏漆嘛黑一團糟,你叫我怎麼看?"
"……"
甯采臣捧著賬本啞口無言,沉默了一會,說道:"賬本淋濕了,收不到賬我就沒錢回去,能不能通融通融?"
"我通融你,誰通融我?"
掌櫃冷笑道.
有賬本,當著一眾食客的面,他還真不敢賴債,現在賬本淋濕了,收賬先生又是個看起來就很好欺負的窮書生.
他又怎麼可能把錢送出去?
在一旁看了會戲的潘浩東,見掌櫃有動粗攆走甯采臣的架勢,挺身說道:"陳掌櫃,我覺得你最好是通融一下."
"給我個理由."
陳掌櫃沒敢把話說的太絕,在甯采臣面前可以,但在潘浩東面前,他不敢.
一個能在郭北縣,守住兩位嬌妻和一位亭亭玉立的妹妹,必然有著不俗的家世背景,在沒有搞清楚狀況之前,必須謹慎一些.
這是陳掌櫃在郭北縣開客棧十幾年總結出的經驗之談.
"因為甯采臣是我表哥,而我是你惹不起的人."
潘浩東用犀利眼神的注視著陳掌櫃,不知何時換上干練勁裝的芽子,龍九,英姿勃勃站在其後,像極了貼身女護衛.
嬌俏可人的小白,則坐在一張空桌上,晃動著修長的雙腿,引得不少人頻頻側目.
"表哥?"
甯采臣疑惑道:"這位兄台,你可能認錯人了,我雖然叫甯采臣,但我並不認識你."
陳掌櫃聞言,譏諷道:"看看,人家都不認識你,裝什麼大尾巴狼?"
"你不認識我很正常,因為我也是算出你的身份,才知道你的名,你的姓……"潘浩東一本正經的解釋道.
算出來的?
甯采臣瞪大雙眼.
陳掌櫃虎軀一顫,面露驚恐.
這可不是一個普通世界,而是神人鬼妖共存之地,妖怪吃人,鬼嚇人的事情,郭北縣每個月都要發生幾起.
城北就有一位道士,精通易經八卦,善于推測吉凶,算卦特別靈.
倘若眼前的年輕人,真的是一位道士,那他就得掂量一下,賴賬的後果了.
"呃,怎麼證明我們是親戚?"
甯采臣可不是傻子,別人說幾句話就信,至少也得拿出證據不是.
"這是我潘家的族譜,上面有你姑姑潘甯氏的名字."
潘浩東遞出一本古樸陳舊的族譜,甯采臣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他根本就沒有發現族譜哪來的,拂手一揮,族譜就有了.
難道表弟是神仙?
還沒翻看族譜,甯采臣就信了八成.
陳掌櫃嚇得兩腿直哆嗦,還沒等潘浩東發話,便主動取出存根,然後跟著存根,掏出相應的銀兩,老老實實遞給甯采臣.
"甯先生,這是我最近半年在集寶齋賒的銀兩,一共82兩零三錢,您數數."
"呃,不用了."
甯采臣愣愣的接過銀兩,而後沖著潘浩東說道:"兄台,這里不太方便,我們找個地方詳談."
"去我家."
潘浩東打了個響指,轉身走出云來客棧.
芽子,龍九緊隨其後.
"哥哥,等等我."
小白連忙跟上.
甯采臣背著行李走在最後面,街上人流量很高,還有以抓捕通緝犯為營生的賞金獵人,逢人就抓,極其粗暴的對比行人樣貌與通緝令上通緝犯有何不同.
不過這些人粗暴歸粗暴,可卻是一群欺軟怕硬之輩,抓的行人都是老實人.
甯采臣進入云來客棧之前,就被兩位賞金獵人欺負過.
可潘浩東一行人進城這麼久,一次都沒有遭遇過.
因為他們氣質異于常人,看上去不太好惹!
大街上出現這樣一群不事生產,只顧著拿刀搜刮通緝犯,是一種非常不正常的亂象.
郭北縣需要作出改變.
否則很快就變成人吃人,婦女不敢出門的鬼城,倩女幽魂第二部便是如此……
一行人進入已經更換門匾的潘府,輩分最低的小白充當丫鬟,主動為哥哥,嫂嫂們斟茶遞水.
甯采臣跟著沾光,喝了杯熱氣騰騰的好茶.
"表哥,你姑姑的名字,在第十八頁……"
潘浩東提醒道.
按照提示,甯采臣很快便查找到甯水蓮的名字,族譜上是潘甯氏(水蓮)附庸式記載,不過他並沒有覺得有問題.
沉默少許.
甯采臣合上族譜,問道:"表弟,我姑姑還好嗎?"
"她,已經不在了."
潘浩東的語氣帶著悲痛.
甯采臣感歎道:"我早該想到了!可惜沒能見上最後一面,送姑姑一程.哎……表弟,親者已逝,悲傷于事無補,凡事看開點."
"你也是."
潘浩東臉上悲痛莫名,心里卻在偷著笑,甯采臣果然很好騙,祭出認親道具,任務就完成了.
表哥這麼單純.
他開始有點擔心自己一行人離開後,甯采臣如何在這個世界上生存,必須想辦法磨磨表哥的性子,這般弱懦可不行.
"表弟,這三位是……?"
甯采臣好奇道.
潘浩東笑呵呵的介紹道:"我妻子芽子,龍九,丫頭叫小白,她是我認的干妹妹."
"原來是弟妹,失禮失禮."
"無妨無妨."
簡單打過招呼後.
甯采臣看了眼天色,道:"表弟,天色不早了.我得找個客棧歇腳,明天再來和你敘舊."
潘浩東有些不滿道:"找什麼客棧,這麼大一座宅院,還住不下你一個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