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龍卷】 第三十章【西荒】(下)


青年人抹干臉上的淚水,恭恭敬敬向龍淵等人叩了三子服慌忙將他扶起道:“小兄弟,何須如此大禮,還是盡快安葬了你爹爹,趁早逃命去吧!”

那青年人用力搖了搖頭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鍾大海雖然沒讀過書,也知道這個簡單的道理!”

趙子服道:“小兄弟,那些人因何要追你?”

鍾大海咬牙切齒道:“都是富貴鹽場那些強盜,騙我們前來做工賺錢,可是到了這里,卻將我們當成牲口一樣使喚,稍不如意便嚴加毒打,有不少鄉親已經死在他們的手中!”

“富貴鹽場?你說得可是回龍溝東窪窩的富貴鹽場?”狄驚雷瞪大眼睛道。

鍾大海身邊的工友徐二點了點頭道:“恩公說得正是!”

“娘的!那座鹽場是我大哥的物業,一直還沒有轉賣,哪個混蛋占去了?”

鍾大海道:“我們被騙到這里方才一年,而且一直都被困在鹽場之中,其他的事情,我們並不清楚。”

龍淵暗自歎了一口氣,回龍溝擁有如此多的鹽場,肯定需要大量的勞動力,僅僅依靠本地解決顯然是不可能的,所以這些奸商方才將目光放在了外面,鍾大海只是千萬不幸苦役中的一個。看著鍾大海充滿怨念的面孔,龍淵忽然想起如果能夠利用這幫苦役,豈不是可以在回龍溝內掀起滔天的巨浪?

趙子服和龍淵其實想到了一處,看來上天果然在冥冥中庇佑著他地主公。他一直在考慮應該從何處打開回龍溝缺口,想不到機會就送到了他們的眼前。

趙子服道:“小兄弟,你們的鹽場中還有多少被騙來的苦役?”

鍾大海充滿悲憤道:“富貴鹽場還有三百多人,大都是從我們家鄉騙來的鄉親。”

趙子服內心一動,僅僅是富貴鹽場就有三百名苦役,整個回龍溝大大小小的鹽場不下三十家,如此推算,被騙來這里的苦役竟然有萬人之多。假如這些苦役造反。只怕鹽場強盜的力量再大也控制不住。他低聲道:“小兄弟,你們是如何從鹽場中逃出來地?”

鍾大海黯然道:“鹽場都有地下水道,我們便是從水道中爬了出來!”

趙子服點了點頭道:“他們是怎樣發覺地?”

“我們逃到中途,方才被在鹽場周圍巡視地武士發現!”

“這麼說,那條地下水道仍然未曾暴露?”

鍾大海歎了口氣道:“恩公,你沒有去過那里,根本想象不出地下水道的汙穢。如果不是被逼上了絕路,我們無論如何也不會選擇這條通道逃生的。”

趙子服微笑道:“小兄弟,假如我們願意幫你討還這個公道,你會不會答應?”


鍾大海不能置信的看著趙子服,趙子服稍嫌丑怪的臉上露出和藹的微笑,鍾大海確信趙子服並沒有欺騙自己,馬上又向趙子服磕了三個響頭:“只要恩人願意幫我報仇,我鍾大海就算犧牲這條性命也在所不惜!”

趙子服拍了拍鍾大海的肩膀。低聲道:“小兄弟。起來吧,一切都等到安葬完你地父親再說!”

趙子服和龍淵來到僻靜之處,低聲道:“公子想要用多久的時間將回龍溝拿下?”

龍淵微笑道:“一日!”

“一日?”

龍淵向前走了一步。目光望向遠方的回龍溝:“論面積回龍溝不到整個西荒的百分之一,西荒卻只占巴蜀的十分之一,大康又要數十倍于巴蜀,若我一日之內拿不下回龍溝,今生今世還有什麼希望光複大康?”

“公子是不是有了主意?”

龍淵點了點頭道:“擒賊先擒王!從鍾大海這幫苦役的身上能夠看出,那些強盜雖然控制了這些民工,卻無法得到民心,只要我們鏟除他們的首領,馬上那些民工就會揭竿而起!”龍淵意味深長的望向趙子服道:“趙先生今日跟鍾大海說那番話,不正是這個意思嗎?”

趙子服低聲笑了起來:“那需得想個法子,將回龍溝地強盜頭子彙集一處,然後一網打盡!”通過剛才和鍾大海地對話他心頭已然有了回數,這件事只要處理得當,拿下這座回龍溝並非難事。

黎明在無聲無息中到來,當天邊的晨曦流露出第一抹嫣紅,龍淵已經在溪水之中洗淨了面龐,他的衣袖上沾染了幾滴血跡,想起昨晚地那場戰斗恍如夢境。

龍淵站起身來,遙望回龍溝的方向,回龍溝仍然籠罩在淡青色的晨光之中,整個山谷仿佛仍在熟睡,只有那突然變得暗淡的火井提醒著人們,那里辛苦的勞作從未改變過。

狄驚雷和秦暉兩人從不遠處的山林中走了出來,兩人趁著天色未亮,前往回龍溝去查看情況,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兩人來到龍淵的身邊,狄驚雷憤憤不平道:“想不到短短幾年這里竟然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

龍淵微笑著指了指對面的岩石:“坐下說話!”

狄驚雷這才和秦暉在龍淵的對面坐了:“回龍溝現在最大的鹽場共有三家,分別是焦姓、龔姓和薛姓掌管,這三家全都是江洋大盜,鍾大海他們所說的富貴鹽場屬于龔家,主子叫龔致遠,曾經是黑旗帥楚裂天的手下,後來楚裂天進軍中原之時,他並沒有隨軍前行,反而躲到這座回龍溝悶聲發大財,這混賬的勢力也是最大!”

“昨晚殺死那八名武士,有沒有搞出什麼風浪?”龍淵低聲道。

狄驚雷搖了搖頭:“那龔致遠手下的武士有一千人左右,估計他目前還沒有留意到。”

龍淵微微一怔。想不到致遠手下竟然有這

武士。


趙子服地聲音從身後響起:“這一千人不可能都分布在同一個地方吧?”

秦暉點了點頭道:“龔致遠共有七家鹽場,富貴鹽場的規模算不上大,防守也相對疏漏,所以鍾大海等人方才有機會逃出。”他停頓了一下又道:“還有一件事,這回龍溝除了以上三家力量外,還有一個人絕不可以忽視!”

“什麼人?”龍淵劍眉一揚。

“狐狸窩的刀無豔!”

趙子服沉吟道:“狐狸窩?這個女人莫非是個妓院老鴇?”

秦暉道:“我們聽說想要在回龍溝做生意,首先就要經過刀無豔的首肯,就算是那三家。也要給她一些面子。”

龍淵饒有興趣道:“這個女人當真如此厲害?聽你這麼一說。我倒想會會她!”

狄驚雷好心提醒龍淵道:“兄弟。那狐狸窩可是一間窯子啊!”

龍淵哈哈大笑起來:“我是去談生意,又不是去逛窯子,你擔心什麼?”

狄驚雷嘿嘿笑道:“你年輕氣盛,血氣方剛,萬一把持不住,我害怕那個刀無豔把你這個俊俏後生活生生給吃了。”

秦暉和趙子服也同聲笑了起來。

趙子服道:“趁著昨晚的事情沒被發現,我們兵分兩路。一路去狐狸窩和刀無豔談生意,另外一路打著買鹽的旗號去各家探探虛實。”

龍淵點了點頭道:“就這麼辦,我和趙先生一起去逛窯子,秦暉,你和我大哥二哥一起去假扮買鹽客商,咱們今兒未時還回到這里會和!”

此時陳武陽也回到營地,他將鍾大海和徐二暫時安頓在後山窩中藏身,幾人商定主意之後。馬上開始分頭行動。

回龍溝按照東西南北分成四大部分。都以窪窩命名,狐狸窩位于回龍溝的東南,並不屬于這四大窪窩。而是獨立的一個小山窪,走入通往狐狸窩地曲折山路,兩旁生滿高大地青竹,陽光從青翠欲滴地竹葉中透射進來,在青石板鋪成的山路之上留下斑駁的光影,微風輕動,吹落竹葉尖上的露珠兒,悠揚落下,滴落在龍淵的前額之上,感到一絲舒爽的沁涼,此情此境的確讓人愉悅,耳邊卻響起趙子服地歎氣之聲。

龍淵微笑著轉過身去:“趙先生為何歎氣?”

趙子服苦笑道:“我是感歎公子用人不當!”

“有何不當?”


“我趙子服怎麼看也不像一個游戲花叢的老手,公子也不諳此道,我們兩個前往狐狸窩豈不是事倍功半?”

龍淵大笑起來:“逛窯子又不是真的去嫖妓,趙先生何必想得太多,我在想,既然那個刀無豔這麼厲害,或許也只有趙先生能夠對付!”

“公子高看我了,我趙子服生平最怕女人,這次你可真是選錯人嘍!”

兩人正說著話,身後突然響起鑾鈴之聲,龍淵向一旁讓去。

卻是一名紅衣女郎側身坐在一頭白驢背上,悠閑自得的沿著山路緩緩行來,那白驢毛色雪白,一塵不染,四蹄踏在青石板路面上,發出清越的得得聲,頸上金鈴有節奏的搖曳。

那女郎紅紗敷面,紅裙下擺,露出一雙白嫩細膩的玉腿,足上穿著一雙紅色木屐,足踝圓潤,足趾晶瑩,實在是誘人之極。

龍淵二人還從未見過有女子敢做如此大膽的打扮,一時間兩人目光都怔怔地看著那女郎。

女郎一雙美眸嫵媚地向龍淵看了一眼,然後目光經過趙子服丑怪地面龐上,不禁有些厭惡地顰起眉頭,怒斥道:“你這人好沒有禮貌,盯著我看做什麼?”

趙子服暗叫不公,明明盯著她看得還有龍淵,怎麼她只針對自己一個,怪只怪自己長得太丑,不招女人待見。

趙子服歉然道:“這位姑娘,前面可是狐狸窩嗎?”

女郎冷冷看了他一眼:“你不識字啊?前面石頭上刻得什麼?根本就是沒話找話!”她揚鞭在驢臀上輕輕抽了一記,那白驢加快步伐向前方跑去,拐入竹林深處,轉眼不見蹤影。

趙子服被那女郎搶白了一通,臉上地表情十分尷尬,向前方望去,果然看到不遠處立著一塊巨石,上面刻著狐狸窩三個大字。

龍淵忍俊不禁,嘿嘿笑道:“都說巴蜀的女子甚辣,今日我算見識到了!”

趙子服苦笑道:“恐怕這只是開頭哩!”

又向前走了百余步,拐過竹林,前方豁然開朗,出現了一片開滿鮮花的幽谷,和煦地陽光下,五座精巧的竹樓靜靜聳立在山谷之中,門前繁花似錦的草坡之上,兩名少女正在采摘鮮花。

龍淵忍不住摸了摸鼻子:“這就是狐狸窩?我怎麼也看不出這會是一座妓院?”

“公子認為妓院應該是什麼樣子?”

龍淵被他問得一怔,忽然想起在康都春深巷與芊若相識的情景,那時候還是初春,轉眼之間已經是剩下,而自己也從一個一國之君,變成了流落江湖的一介布衣,他仍然記得芊若臨別之時的幽怨眼神,自己甚至連一句挽留的話都不敢說出口,他悄然自問,假如現在芊若能夠站在自己眼前,他定然會毫不猶豫的說出挽留她的話語。這樣看來,現在的自己比起在康都反倒幸福自由得多。

趙子服低聲道:“也許狐狸窩根本就不是妓院,只是我們被名字誤導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