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龍卷】 第六十七章【流寇】(下)


善從劉鐵墩驟然改變的神情敏銳地覺察到了什麼,他體護住小石頭,火光之中,秉善的身軀顫抖了一下,滄桑的面孔之上露出一絲會心的微笑,他慢慢跪了下去。

“秉善!”龍淵悲吼著沖了上去,扶住秉善的雙肩,秦暉和狄驚雷來到那名弓手的面前,分別抓住他的一條手臂,硬生生將他的臂膀折斷。

秉善的嘴唇劇烈抽搐著,他看著龍淵,仿佛千言萬語想要訴說,可是卻一個字也無法說出口。

龍淵的雙目濕潤了,他低聲道:“什麼都不用說,……我明白……我明白……”

秉善露出一個艱難的微笑,他仿佛看到龍淵身穿皇袍重新登上大康權利巔峰的一刻,喉頭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萬歲……萬歲……”他的頭顱緩緩無力的垂落了下去,龍淵抱住秉善瘦削的身軀,面孔緊緊貼在他白發蒼蒼的頭顱之上,淚水宛如長江大河一般在臉上肆意奔流,如果沒有秉善他的靈魂永遠被禁錮在深宮之中,如果沒有秉善他無法分辨正邪善惡,如果沒有秉善他可能終生都不會清楚自己所擔負的責任與榮辱。

秉善走得安詳,唇角仍然帶著淡淡的笑意,他相信終有一日他的主人將會拿回失去的一切,將會成為中原大地之上睥睨眾生的一代霸主。

龍淵緩緩將秉善的尸首放下,一步步走向那名仍然沒有斷氣的弓手。

他伸出手從火堆之中抽出一根燃燒的木棍,那名弓手似乎意識到他想做什麼,臉上的表情變得驚恐無比:“不要……”

手腕般粗細的燃燒木棍狠狠擊打在弓手地身上,打得他慘叫一聲,木棍撞擊的地方。火焰沿著他的衣服迅速燃燒了起來,龍淵瘋狂地揮舞著木棍,暴風驟雨般向那弓手打去,很快那弓手的周身都已經被烈火包圍,他在火光的包圍中發出淒厲的哀嚎。鼓足所有的力量,從地上彈跳起來,不顧一切的向龍淵撲了上去。

龍淵怒目圓睜,雙臂高擎木棍,覷准他的頭顱猛然一棍揮擊了出去,打得那弓手仰首倒在了地上。燃燒的身軀因為痛苦而不斷抽搐,火光之中彌散著血肉地焦臭味道,圍觀的人們一個個都扭過頭去,不忍心看到眼前殘忍的一幕。

龍淵余恨未消的扔下那仍未燃盡的木棍,轉身回望,整個落梅鎮仍然在烈火中燃燒著。

紫蕪臉色蒼白的出現在龍淵的身邊,纖手緊緊摟住了他的手臂。

狄驚雷望著地上那少女的尸首,伸出大手,慢慢為她合上仍然睜開的眼眸,有些痛苦地咬了咬下唇。低聲歎了口氣,秦暉拍了拍他的肩膀:“人生本來就是如此脆弱!”

狄驚雷紅著眼睛大吼道:“為什麼?他們連女人。連孩子都不放過?他們是不是人啊?有沒有人性?”

龍淵在紫蕪地陪伴下向狄驚雷慢慢走來,低聲道:“對付這種毫無人性的畜生,最好的方法就是比他們還要殘忍!”

狄驚雷點了點頭,遠處傳來劉鐵墩嚎啕大哭的聲音,小石頭和祥貴也跪在秉善的身邊大聲痛哭,這場流寇的洗劫讓昔日祥和安甯的落梅鎮一夜之間竟然淪為人間煉獄,造就了多少的悲劇和不幸。


龍淵望著燃燒的熊熊大火,默默下定決心,一定要盡快結束中原這四分五裂的混亂狀況,讓天下重新恢複到安定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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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浩蕩蕩地長江水宛如從天上而來。浪花相接,萬里奔騰,沖破峽谷,劃開原野。映著日月沉浮,載著歲月悠悠,有時如泣如訴。有時如怒如吼,蜿蜒曲折,縱橫數千里奔騰入海,浪花淘盡多少英雄故事。

龍淵坐在船頭,默默凝望著空中明月,江風清冷迎面吹來,耳邊聽到澎湃的江濤,龍淵思緒起伏,從廬江進入長江,逆流而行,經江夏、江陵,前往巴郡,這一路之上,他曾經親眼目睹了數場的爭斗與殘殺,中原的土地原來沒有一處甯靜。

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龍淵轉身望去,卻是狄驚雷拎著一個酒壺尋了過來,不禁笑道:“大哥,你深更半夜地不去睡覺,來這里做什麼?”

狄驚雷歎了一口氣,將酒壺遞給龍淵,龍淵接過喝了一口,胸腹中一股暖意向周身蔓延開來。

狄驚雷道:“睡不著,自從哪天落梅鎮的事情之後,我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會想起那無辜少女死不瞑目的樣子,假如我再果斷一些,或許她不會死在那幫流寇地手上。”

龍淵又喝了一口,將酒壺還給他:“大哥,人死不能複生,咱們不能總惦記著過去的事情。”

狄驚雷黯然道:“為何我總是遲上一步……”

龍淵知道他一定是想起當初嫂子一家被強盜殺死的事情,低聲道:“那些流寇是黑旗帥楚裂天的手下,我聽說楚裂天最近在平南王梁靖的手下吃了敗仗,主力部隊正在向益州方向撤退,所以這一路之上才會發生那麼多流寇滋擾百姓的事情。”

狄驚雷怒道:“若是讓我遇到那個楚裂天,定然要砍下他的腦袋,方解心頭之恨!”

龍淵淡然笑道:“殺他還在其次,我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楚裂天這次兵敗之後,大軍向川東撤退,他的最終目的極有可能撤入川中,返回他的老窩巴蜀。”

狄驚雷皺了皺眉頭,龍淵這麼一說,他也感到形勢有些微妙,低聲道:“現在蕭氏、梁氏、藍氏三家力量雄厚,楚裂天顯然是惹不起的。他新近

的手下吃了敗仗,當務之急應當是穩定根基,巴蜀本老窩,返回那里的可能性很大。”

龍淵道:“瘦死地駱駝比馬大,楚裂天號稱擁有十萬兵馬,雖然有虛張聲勢之嫌,可是五萬以上的兵力是肯定有的!”


狄驚雷倒吸了一口冷氣:“假如這五萬的兵馬回到巴蜀……”

“便會成為巴蜀最為強大的一支力量,對我們日後的發展將造成極大的影響!”

秦暉的聲音從遠處響起:“嗬,你們兩兄弟喝酒為何不叫上我?”

狄驚雷笑道:“還以為你早早睡了哩!”



秦暉來到他們兩人身邊盤膝坐在甲板之上,狄驚雷將酒壺塞入他手中:“喝兩口暖暖身子!”。秦暉晃了晃酒壺,其中的酒水已經沒有多少,仰首便喝了個一滴不剩,微笑道:“你們剛才的話我已經聽到了。”

龍淵笑道:“秦大哥對巴蜀地情況最為熟悉,對未來的形勢有什麼建議?”

秦暉道:“其實現在巴蜀真正有影響力的只有兩家,西南軍的劉祿禪算得上一個,他麾下仍然有近兩萬兵馬駐紮在廣元、劍門、梓潼一帶,此人性情貪婪,心胸狹隘,之所以現在仍然沒有投奔藍循。就是因為害怕自身的利益受損。”

龍淵點了點頭道:“此人我曾經專門調查過,我擔心藍循穩定地盤之後。第一個對付的就是他,擊敗了劉祿禪便等于掌控了進入巴蜀的門戶。

秦暉笑道:“就算劉祿禪再沒有用處,藍循想要吞下他只怕也要花費相當的力氣,廣元與隴西相接,從廣元到綿陽的這條蜀道之險冠絕于天下。蜀道北端地處巴山、劍山地帶,五丁關、牢固關、棋盤關、朝天關、飛仙關都在山頂或臨近山頂的>+:.當關萬夫莫開地險要雄關,除非劉祿禪主動投降,否則藍循如果強攻,必然會損失慘重。”

龍淵雙目遙望遠方的漁火,目光變得虛無縹緲。低聲道:“按照劉祿禪地性情,在天下形勢未明之前,他應當不會主動投降。”

秦暉道:“不錯!此人雄踞川北,占據地利。乃是三股力量之中最為強大的一支,還有一支便是有霸江龍之稱的巴蜀水冦荊戈!”

龍淵想起當初從嘉陵江進入西荒之時,在火山口登岸的情景。正是在那里,他們偶遇了藏身火山口的秦暉,他微笑道:“霸江龍荊戈和秦大哥有些交情!”

秦暉呵呵笑道:“此人倒也算得上一位草莽豪傑,只不過手下魚龍混雜,多數都是打家劫舍的強盜出身,很難約束,不過他在巴蜀水域之中的力量很強,是巴蜀另一支強大的力量,他們人數眾多,遍及巴蜀境內的大小水域,絕對不可忽視。”

龍淵道:“霸江龍荊戈趁著楚裂天挺進中原之際,搶了不少楚裂天的地盤,想必他是最不情願楚裂天返回巴蜀地一個!”

秦暉笑道:“火山口過去便是楚裂天的地盤,被霸江龍荊戈趁虛而入,楚裂天若是返回巴蜀,第一個不會放過的就會是他。”


龍淵道:“所以在楚裂天意圖返回巴蜀之前,我們必須和楚裂天、劉祿禪之間形成聯盟,三家合力封鎖住楚裂天進入巴蜀的入口。”

秦暉道:“如果不出意外,楚裂天地大軍應當會從川東入蜀,聯合霸江龍荊戈乃是重中之重。”

龍淵微笑道:“我倒要會會他,看看這個水冦頭子究竟有什麼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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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火山口整齊排列大大小小的船只,龍淵和狄驚雷不禁互相看了一眼,露出會心的笑容,上次在火山口地那場風波仍然記憶猶新。

狄驚雷樂呵呵道:“不知道現在火山口還收不收銀子?”

龍淵微笑道:“主人仍然未變,自然規矩照舊!”他拍了拍狄驚雷的肩頭道:“大哥要忍著點性子,咱們今次回來可不是為了跟別人打架的!”

紫蕪身穿白色蘭花長裙婷婷嫋嫋來到龍淵的身邊,美眸望著眼前壯觀的景象,俏臉之上露出醉人的笑靨,重新回到龍淵的身邊,多日來的憂愁和相思都已經一掃而光,整個人從心底變得開朗和快樂,一只水鳥舒展著潔白無瑕的翅膀從她的面前掠過,紫蕪發出一聲歡快的嬌呼,那鳥兒的羽翼在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亮銀色弧線,貼著水面飛翔而起,瞬間又沖入蔚藍色的天際。

龍淵微笑看著幸福快樂的紫蕪,一種幸福感油然而生。

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刺耳的怪叫:“這妞兒好生俊俏!”,紫蕪轉過俏臉,卻見旁邊駛來的一艘帆船之上,五六名身材魁梧的漢子正色授魂與的看著她,其中有兩人還吹起了唿哨。

紫蕪厭惡的皺了皺眉頭,迅速來到龍淵的身邊,挽起他的手臂。

龍淵笑道:“這些船夫大都是粗俗無禮之輩,不要跟他們一般計較!”

狄驚雷怒視那幾名漢子道:“娘的個球,沒見過女人?再叫老子把你們的腦袋揪下來揶到褲襠里!”

紫蕪聽到他說得如此粗俗,俏臉不禁羞得通紅,龍淵卻是哈哈大笑。

那幾名漢子也毫不示弱,大叫道:“你娘的個球,眼睛長在老子臉上,想看便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