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這樣?
一陣血氣翻湧,心口的某處也像是一片片皸裂了開來,痛得霍青陽無法呼吸:她醒了,偏偏只忘了他?只忘了他一個人有關的一部分嗎?
這太殘忍了,簡直比直接殺了他還讓他難以接受,經曆了這麼多,努力了那麼久,他好不容易看到點兩人的希望,當真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現在是連風都有了,卻東風變西風嗎?
生離死別,人世間最痛也不過如此了,他卻瞬間接連經曆了!一波接著一波的沖擊巨浪襲來,再也承受不住地,霍青陽只覺得眼前驟然一黑,身體不自覺地也一陣搖晃!
"青陽!"
下一秒,封以漠已經伸手扶住了他:
"你還好吧?你別這樣!她或許只是暫時忘了,她還有可能想起來的,最壞最壞再不濟,你也還可以重新追求她,你總有機會的!她醒來了難道不比什麼都好?該高興的,不是嗎?"
兩個人之間發生過什麼,封一霆是一知半解,不過,這幾個月霍青陽的表現,他倒是全都看在了眼底,想起他沒日沒夜的付出也不能不為他動容,上前了一步,禁不住同情地望了他一眼,也出聲道:
"雖然我覺得我妹妹配你屈了點,可我對你並沒有偏見,她剛醒過來不能受刺激,靜怡的身體情況你也是了解的,我知道眼前的情況對你來說可能殘忍了點,可是青陽,凡事都有兩面性,全看你怎麼看!我們咨詢過醫生,她的情況未名,所以很不好說,可能很快會想起來遺忘的一切,但也可能永遠都想不起來了!本來,我們是打算暫時不讓你們兩個見面,先跟你溝通下的,沒想到你竟然這麼快回來了.眼前的現狀就是這樣,如果你覺得接受不了,想放棄的話--"
眼前就是很好的機會!
對兩個人來說,或許都是更好的結果也說不定,雖然都各有損失,但天意也給了他們重新選擇的機會,而且近乎也讓他們回到了最初最好的原點,可以重新開始,也可以兩廂安好,不管如何選擇,至少眼前彼此的心里留下的更多的該是好的回憶吧!
封一霆的話還沒說完,霍青陽突然出聲道:"我不會放棄的!"
此生都不會!
這一會兒功夫,再睜開眸子,霍青陽也將事實消化地差不多了:以漠說得對,她醒過來比什麼都重要,更何況現在的狀況比他們曾經預想到的結局都要好上千百倍了!
有得有失,至少眼前她活蹦亂跳了,他也還有機會!
心還是被什麼一片片地活剮著,霍青陽只能如是安慰著自己,才能讓那顆躁動不安的心稍稍平靜了幾分:
"我知道怎麼做了!你們放心,不管如何,我都不會再傷害她,也不會刺激到她的,什麼情況我都能接受,能接受的,哪怕她一點都不記得我了,我也能接受的,只要她好好地……何況現在她還認得我?她並沒有完全忘記我,我們也不是完全陌生的!"
這麼艱難她都可以醒過來,怎麼可能會想不起他來?還有機會的!還有機會!
喃喃自語著,不知道是說給兩人聽還是說給自己聽,心已經痛到了麻木,久久,霍青陽的眼神都是呆滯的.
……
因為封靜怡蘇醒的太過突然,驚喜之余,也生出了些讓人擔憂的不確定性,因此在封家人的堅持跟醫生的建議之下,而後接連的幾天,她還是被迫留在了病房繼續療養跟觀察.
身體的意識跟行動都已經恢複,眾人倒是也沒強行逼迫她必須休息,因此昔日的高檔病房就成了她臨時的一個小家,蘇醒之後,她沒有任何頹廢,墮落或者悲傷之意,反倒出乎意料地,她看起來活力滿滿,精神氣十足,每天沉浸在自己落下的漫畫創作中,用心而專注,閑暇之余,吃喝玩樂,健身瑜伽也是玩得相得益彰,仿佛這里並不是充滿傷感的醫院,而她也真的什麼事兒都不曾發生過一般.
所有人都看著她的改變,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親朋好友來看她,她也是熱絡招呼,該開心開心,該抱怨抱怨,索取的時候各種死皮賴臉,嫌棄的時候也不給人好臉色,一如之前那個備受寵愛又敢愛敢恨的封家千金,所有的情緒都清清楚楚地擺在臉上,真誠地透徹!
接連的幾天,霍青陽也是每天都來報道,但從她醒來,她就沒主動跟他說過一句話,對他倒也不避諱,就是那種不冷不熱,不親不遠的距離,讓人覺察不出異樣卻又讓他莫名的心涼,她好像跟他真不熟的樣子,雖然不至于當面趕他走,卻也是吝嗇地連個眼神都不願意施舍給他.
幾次想跟她說說話,霍青陽都被直接無視了.
這天,特意挑了個上午居中的時段,霍青陽習慣性地捧了一束玫瑰花,這幾個月,他經常會帶花過來,來去都會跟她打個招呼,留下個輕吻,不知道她還有沒有印象,一路上,他都在思索著一會兒怎麼跟她開口,說什麼好,結果手剛觸上門把,屋里突然傳來一陣咯咯的嬌笑聲: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棉花糖?這個豬豬真是好可愛!姜姜,你來看我我真是太開心了!下次不用戴圍巾,捂得這麼嚴實干什麼?我們又不是見不得人,怎麼還弄地跟搞什麼地下工作一樣!你這樣,保鏢不攔你攔誰?提前給我打個電話不就什麼都解決了?"
"我……我一直想來看你都沒有機會,這不聽說你醒了,我就想……不知道什麼情況又怕遇到你家人,本來沒想進來,想從門外看看你就走的!"
姜姜看著她,動作局促,說話還有些支支吾吾,她總覺得她會出意外,跟九爺鬧成這般跟她多嘴說了那些話有很大關系,後面沒幫上她,她還出了這種意外,她心里都快內疚死了.
"你這說什麼話?我家人是我家人,且不說他們不是嫌貧愛富的人,就算是,他們是他們,我們是我們,我們是舍友閨蜜戰斗好姐妹啊,以前你那麼照顧我,我可從來沒有忘記!他們不讓我出門,最近我快悶死了,你來看我我高興都來不及呢～"
拉著姜姜的手,封靜怡的開心是發自肺腑的,她的朋友不多,名媛圈里倒也有幾個處得來的好姐妹,不過都是世界各地滿地跑的,彼此都忙加上她前面近失聯的一年又趟了這樣三個月,聯系就更少了,最近除了四少的嫂子圈,那幾個已婚的少婦,她還真沒能說說話的單身姐妹.
門外,聽到屋里的聲音,霍青陽的腦子一陣嗡嗡直作響:她不是忘記了夜總會的這一段嗎?為什麼她還記得姜姜,卻不記得他了?
此時屋里,像是解答他的疑惑一般,兩個女人已經開啟了high聊模式,姜姜也是問了下她的身體狀況,隨後又說了下自己已經領證,很快要辦婚禮的事兒,最後才試探地問道:
"海歌,不,靜怡,你跟九爺的事兒……你真的都不記得了嗎?要不是我多嘴,你跟九爺也許不會走到今天,我一直幫你留意著九爺跟皮菈的動向的,我也是要告訴你他們回來的消息的時候才知道你出了事兒!其實,九爺心里還是有你的,他不是故意丟下你去救皮菈的,都怪我當時只看到表象,不知道九爺做這一切其實都是為了你!你真的--"
多少個夜晚,風雨無阻地,她可憐巴巴地在門口等九爺,吃了那麼多苦,她真的都忘記了嗎?
直直望著她,姜姜總覺得不太能相信,可是她的疑惑還沒出口,封靜怡卻突然道:
"你在說什麼?皮菈是誰?我跟九爺發生過什麼事嗎?你是不是夜總會故事看多了還是做夢說胡話呢?"
一句話堵得姜姜啞口無言,看著她眸子都瞠大了幾分,她還想要說什麼,卻見封靜怡已經直接擺手:"好了,好了,你別對牛彈琴了,反正你說了,我也跟聽別人的故事一樣,別浪費口舌了!不知道我是不是摔壞腦子了,我怎麼都不記得了呢?"
抬手狀似要去狠敲,封靜怡的手還沒落過去,就被姜姜起身一把抓住了:"你要干什麼?你別亂動!想不起來就當我沒說,你可別敲自己!我不說了,你也別想了～"
聽說植物人都是腦子出問題導致的,生怕她把自己敲壞,姜姜差點沒嚇出一聲冷汗.
這一招,果然百試百靈!
她不想提霍青陽,只能出此下策了,對不起姜姜,利用了你的同情心!
淺淺一笑,心里默念了聲,封靜怡沒再說什麼:"奧,那我們吃棉花糖吧!對了,夜總會最近有發生什麼新奇的事兒嗎?你再給我講講啊?"
門外,聽著兩人的對話,霍青陽的心蹬蹬地往下沉:果然她只是忘了他!
轉身,他先走去了一邊公共的洗手間,抽了支煙,又洗了把臉,整理好情緒,他才拿著花又折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