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龍卷】 第九十二章【廢都】(下)


他們在康都東城的福安客棧住下,每個人都看出龍淵的心情極度低落,宗霆漢和陳化安頓好之後,便離開客棧前往查詢蘇紅袖和謝庸的下落。

陳武陽來到龍淵房內,卻見他沐浴完畢,換上了一身藍色武士服,正准備出門。

陳武陽道:“三弟准備去哪里?”

龍淵低聲道:“我想去外面轉轉!”

“我跟你一起去!”

龍淵搖了搖頭道:“不必了,二哥,你放心,我不會拿著咱們的前途和命運冒險!”

陳武陽能夠體會到他此刻的心情,低聲道:“你一定要小心一些!”

龍淵點了點頭舉步走出門外,雖然還是正午,天空卻是陰云密布,厚重的云翳遮住了日光,整個康都顯得暗淡無光,龍淵來到馬廄取了自己的馬兒,沿著康都的大街緩緩而行,先是來到皇城的方向,但見昔日金碧輝煌的宮牆,早已變得黯淡無光,牆上的朱漆多出剝落,黃色的琉璃瓦也顯得支離破碎,整座皇宮都流露出一股破敗的頹喪氣息。

龍淵暗自感歎,他不敢走進皇城,以免引起他人的注意,循著皇城外的街道慢慢行進,不知不覺已經來到太廟前方。

比起皇宮的情景,太廟顯得更加殘破不堪,圍牆多處都已經坍塌,西側的圍牆已經全部倒塌,里面的廣場之上長滿了荒草,透過缺口向其中望去,卻見太廟的大殿也已經坍塌。龍淵的內心在無聲中默默滴血,身為龍姓地子孫,大康的王者,竟然眼睜睜看著祖宗蒙羞,內心的這份痛苦實在難以描摹。

從太廟旁慢慢經過,卻看到太廟牆根的地面之上有不少燃盡的紙灰,看來還有許多的百姓仍舊記掛著大康,想起過去在太廟祭祖的情景。龍淵不勝唏噓。

前方一隊騎兵迎面經過,龍淵不敢繼續停留,慌忙裝出隨意路過的樣子縱馬慢慢前行。卻想不到那隊騎兵在他地面前停下,為首的那名將領目光冷冷盯住他,大聲道:“給我站住!”

龍淵內心一驚。不知自己究竟哪里露出破綻,引起了他們的注意,轉念一想,應該沒有任何的可能,他臉上露出笑容道:“這位將軍,不知叫我有何貴干?”諸葛運春設計的面具極其精巧,毫不影響臉上地表情動作,而且龍淵臨行之前服下了諸葛運春制作的變聲丸,聲音流露出一股略顯沙啞的滄桑味道。和他現在粗豪威猛的容貌十分相符。

那將領怒喝道:“讓你下來,你便下來,哪有那麼多的廢話!”

龍淵不想招惹麻煩,只能忍氣吞聲的翻身下馬,立刻過來兩名騎兵,將龍淵的坐騎強行牽了,那將領大聲道:“你的這匹坐騎我們征用了!”

龍淵這才知道他們的真正目地。心中暗自惱怒,鐵中豪的這幫手下果然是強盜出身,盡干些強取豪奪的事情,這匹馬兒跟了龍淵已有大半年。龍淵對它也是很有感情,眼睜睜看著它被人拉走,心中也是極為不舍,強忍憤怒陪笑道:“將軍,我是前來康都做生意的。您將我的馬兒帶走。我拿什麼代步?”

那將領囂張之極,冷笑道:“老子不管。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兩名士兵強行去拖拉龍淵的坐騎,那馬兒性子被激起,嘶鳴一聲,揚起雙蹄,狠狠蹬踏在其中一名士兵地胸膛之上,那士兵雖然身穿甲胄,卻也經不起馬兒的全力蹬踏,身體騰云駕霧般向後飛去,接連撞在兩名同伴的身上,三人抱成一團跌倒在地上。

那將領心中大怒,叫道:“廢物!連一匹馬都對付不了嗎?”他縱馬向前沖去,左手牽住缰繩,右手已然從腰間抽出長劍,猛然刺入駿馬的頸部。

龍淵根本沒有想到他們下手會如此殘忍,但見自己地坐騎哀鳴了一聲,那名將領抽出染血的長劍,一股熱血從駿馬的傷口之中噴射而出,它無助地看著自己的主人,四蹄搖搖晃晃的蹣跚了兩步,試圖走回龍淵地身邊,然而終于無力支持下去,偌大地身軀轟然倒在地上,頸部揚起,雙目之中隱然流露出無助的淚光。

龍淵一雙虎目之中頃刻間布滿了血絲,他蹲下身去,大手撫摸在駿馬地鼻孔之上,感受著它越來越急促和微弱的氣息,內心中殺機頓起,時至今日,他竟然連自己的坐騎還保護不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憤怒充斥著龍淵的內心,他在內心中瘋狂嘶吼著,今日他一定要殺了這名將領。


一片落葉從空中悠悠蕩蕩的飄過,掠過龍淵的面前,他充滿殺機的目光穿透陰沉的天幕投射到那名將領的臉上,那將領禁不住打了一個冷戰,他敏銳的覺察到龍淵目光中的濃重殺機,有些驚恐的向後退了一步,大聲道:“你想做什麼?”

龍淵握緊雙拳,指掌間的骨骼發出噼啪的脆響,腦海中一個聲音在拼命提醒自己,一定要鎮定,他深吸了一口氣,目光中的殺意漸漸褪去,向後退了一步,凡事都要以大局為重,沖動只會讓他前來康都的使命全盤落空,難怪諸葛運春在自己臨行之前要反複交代自己,來到康都之後,觸景生情,自己的控制力果然變弱了許多。那名將領看到龍淵後退,方才放下心來,臉上又浮現出囂張至極的神情,傲然叫道:“兄弟們。把這匹馬給我拖回去,今晚咱們有肉吃了!”

他的話剛剛說完,一道寒光從右上方飛掠而來,沒等他作出躲避的動作,一支閃亮地短槍已經刺穿了他的咽喉,那將領雙目瞪得滾圓,仍然不能相信發生的事實,他的身軀僵直在那里。好半天才從馬背上載落下去,坐騎受到驚嚇,發出一聲驚恐的嘶鳴,拼命向遠方跑去。

龍淵暗叫不妙,只怕這次要卷入麻煩之中。他抬頭望去,卻見一旁的屋脊之上站著一名白袍男子,那男子二十五六歲年紀,身材高大,闊膀狼腰,劍眉朗目,膚色白皙,雙手負在身後,目光盯住下方的那群士兵。冷冷道:“大將軍的命令難道你們不記得了?竟然敢在皇城外公然搶劫,當真是死有余辜!”

那些士兵看清那屋脊上地男子,竟然是左馳最得力的助手之一慕容深,那些士兵嚇得一個個驚慌失措的跪了下去,連連叩首道:“慕容將軍饒命!”

慕容深撩起長袍,從屋脊之上飛掠而下,落在龍淵的身邊。目光凜然,怒斥道:“抬著他的尸首給我馬上滾!告訴薛封,若然再敢縱容手下為非作歹,我慕容深第一個不會放過他!”

龍淵也聽說過慕容深地大名。知道他是左馳的左膀右臂之一,左馳之所以能夠在鐵中豪的軍中脫穎而出,主要是文有袁九生,武有慕容深。知道慕容深的身份之後,龍淵不由得心生警惕。

那幫士兵抬著首領的尸體慌慌張張逃了。現場只剩下龍淵和慕容深。還有就是那匹已經死去的馬兒。

慕容深向龍淵拱手作揖道:“這位兄台,剛才的事情真是抱歉。你的坐騎我會負責賠償。”

龍淵歎了口氣道:“算了,反正已經死了,我也不想繼續追究。”他露出一絲微笑道:“剛才的事情多虧了慕容將軍解圍。”

慕容深道:“在下慕容深,敢問兄台高姓大名?”

龍淵道:“我叫孟驚雷!”

慕容深道:“相逢不如偶遇,我看孟兄一表人才,有心和你相交,這樣,我來做東,咱們去香滿樓喝上幾杯,聊上幾句如何?”

龍淵點了點頭道:“慕容將軍如此盛情,在下怎好拒絕?”

兩人來到香滿樓,慕容深選了一個臨窗地桌子坐下,點了幾樣香滿樓特色的菜肴,要了一壺美酒,和龍淵對飲起來。酒過三巡,慕容深道:“孟兄這次前來康都是為了什麼?”

龍淵道:“實不相瞞,這次我前來康都是為了做生意。”

慕容深微微一怔:“做生意?”

龍淵點了點頭道:“我聽說康都缺糧,所以過來看看情況。”

慕容深道:“康都的情況孟兄應當看到了,不知孟兄的糧源來自何處?”

龍淵笑道:“為商者總要保留幾分秘密,慕容將軍不要見怪!”

慕容深笑道:“孟兄說得我明白,不過現在周圍的幾大勢力聯合對康都進行糧禁,就算孟兄有糧食,也很難從容的運入康都。”


龍淵道:“慕容將軍應該聽說過鋌而走險這四個字!”

慕容深點了點頭道:“自然聽說過。”

“只要有相當的利益驅使,任何不可能地事情都能夠成為可能!”

慕容深反複咀嚼著龍淵的這句話,唇角不覺浮現出一絲會心的笑容:“糧源不難,關鍵是運糧的通道,若是孟兄當真有辦法搞定糧道,我倒是可以幫助孟兄促成這件事,而且……”他壓低聲音道:“一定可以幫助孟兄得到一個意想不到地價格。”

龍淵主動端起酒杯道:“那我就先謝謝慕容將軍了!”

慕容深跟他碰了一杯道:“咱們性情相投,當面不必將軍長將軍短的叫著,日後以兄弟相稱就是!”

龍淵心中暗自迷惑,不知慕容深為何會對自己如此高看?難道是因為自己說可以搞定糧食?轉念一想這種可能微乎其微,畢竟慕容深能夠有如今的名聲不是容易得來,怎會相信一個初次見面的商人?

龍淵旁敲側擊道:“慕容兄,既然你這樣說,我也就不跟你客氣了,有句話我便大膽的說出來。”

慕容深笑道:“孟兄但說無妨!”

龍淵道:“我聽說現在地康都真正地當家人乃是左大將軍,不知這件事是真是假?”

慕容深不禁向龍淵看了看,然後低聲道:“不錯!如果孟兄在康都逗留的時間長一些,我倒有機會安排孟兄和將軍見面。”

龍淵裝出大喜過望地樣子:“如此最好,多謝慕容兄了!”

慕容深道:“孟兄現在住在哪里?”

龍淵也不隱瞞,照實說道:“東城的福安客棧!”

慕容深端起酒杯道:“這兩日我便著手幫你聯系,如果有任何消息,我會第一時間去福安客棧告訴你!”

“勞煩慕容兄了!”

慕容深和龍淵碰杯後,將酒飲進,起身道:“孟兄,我還有公務在身,不能久留,還望見諒!”

龍淵慌忙起身相送。

慕容深搶先將酒錢結了,微笑道:“等過兩天有了機會,我一定和孟兄喝上個一醉方休!”

慕容深和龍淵分手之後,並沒有走遠,拐入右側的街巷之中,悄然看著龍淵遠走,這才重新回到剛才的街道之上,來到路邊停靠的一輛豪華馬車旁。

車簾輕動,露出一張絕美的俏臉,秋水般的明眸冷冷在慕容深的臉上掃了一眼,低聲道:“上車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