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龍卷】 第九十九章【對錯】(上)


蘇紅袖愕然望向龍淵,龍淵目光中充滿矛盾之情,連他自己也不清楚為何會出手阻止蘇紅袖殺死左詩詩,低聲道:“解藥還在她手里……”他卻清楚這個理由何其無力何其蒼白。

左詩詩推開鐵中豪的身軀,搖搖晃晃站了起來,她臉上被鐵中豪咬得鮮血直流,形容恐怖到了極點,雙目盯住龍淵道:“你……你才是……”

龍淵忽然不敢面對左詩詩淒楚幽怨的眼神,情不自禁向後退了一步道:“交出解藥,我保證不會為難你……”

左詩詩呵呵長笑,目光逐一從眾人的臉上掃過,淒聲道:“為難我?你們哪一個單打獨斗能夠奈何了我?”她怒視慕容深道:“慕容深,我當你是兄弟,是知己,你是怎樣回報我?”

慕容深內心中湧起一股莫名地慚愧,他目光不敢直視左詩詩,垂下頭去,低聲道:“我對不起你!”

左詩詩的目光又落在蘇紅袖身上:“蘇紅袖,這世上我原本最恨的人就是你,可是現在我心中卻已經不像昔日那般恨你,是你讓我變成了女兒之身,卻是你讓我找到了真實的自己……”

蘇紅袖此時的心情實則是複雜到了極點,想不到左馳當真轉變了性子。

左詩詩的雙目充滿深情的望向龍淵:“孟驚雷,我從未像今日這般對一個人用情如此之深,我可以為你放下仇恨,我可以為你甘心負上眾叛親離之罪,我甚至甘願為你犧牲掉這條性命。而你……卻連同他們一起來害我……”兩顆晶瑩的淚水順著她流滿鮮血的俏臉緩緩滑下。

龍淵不忍再看,緩緩垂下頭去,低聲道:“對不起,你的這份情意。我承受不起!”

左詩詩呵呵笑道:“我要你因為這句話而後悔終生!”

她向後退了一步,鐵中豪也是搖搖晃晃站起身來,循著聲音試圖向她發動攻擊,卻被左詩詩輕輕避開,她從地上撿起長劍,指向龍淵道:“我要和你做個了斷!”

蘇紅袖拉住龍淵地手臂,龍淵用力咬了咬下唇,終于甩開蘇紅袖的纖手,慢慢向左詩詩走去。

左詩詩厲聲尖叫道:“抽出你的刀!”

龍淵下定決心,鏘然將長刀抽出。左詩詩怒叱一聲,揮動長劍向龍淵的咽喉刺去。

與此同時陳化和宗霆漢揚起手中暗藏地機弩射向左詩詩,左詩詩手中長劍來回拍擊。將高速射來的弩箭拍到一旁。

龍淵手中長刀試圖格住她的長劍,刀劍相交,發出刺耳的鳴響,刀劍相交之處斷裂成為兩半,左詩詩前沖的勢頭竟然絲毫不減,胸膛徑直撞向龍淵手中的半截斷刀。

龍淵收刀不及,斷刀已經戳入左詩詩的胸膛之中,左詩詩慘笑一聲,抓住龍淵的手腕,將刀刃又向自己的身體戳入幾分。

龍淵的瞳孔驟然縮小而後又迅速擴大。左詩詩地嬌軀在他的面前劇烈顫抖著,宛如寒風中瑟瑟發抖的百合花,龍淵顧不上考慮太多,一把將左詩詩地嬌軀抱入懷中,左詩詩胸口的鮮血迅速將兩人的衣衫染紅。


左詩詩凝望龍淵的眼神中沒有任何的恨意。她顫聲道:“若然……我從一開始便是女子……你……你會不會……喜歡上我?”

龍淵的雙目濕潤了,他抿起雙唇,終于點了點頭。

左詩詩蒼白的俏臉之上露出一絲會心的微笑,她無力道:“死在你手中……我……無怨無悔……”

龍淵悲吼道:“為什麼?”

左詩詩扯下隨身的一個玉瓶,塞入龍淵的手中。她地聲音突然微弱了下來:“我要你……記住……我……一生一世……”躺在龍淵懷中的嬌軀漸漸變得僵硬。龍淵看著左詩詩失去神采的面龐,突然感覺到一種無法言喻的悲傷。他仰起頭,爆發出一聲聲嘶力竭的狂吼。

身後響起蘇紅袖悲不自勝地哭泣聲,卻是鐵中豪也已經不行了,鐵中豪粗大的喉結劇烈抖動著:“我……我……錯了……”說完這句話,他的生命便已經脫離了他魁梧的軀體,沒有人知道他臨死前說出這句話的真正意義,可是從他臉上地笑容來看,親眼看到左馳身死,他也算是了無遺憾。

門外喊殺聲變得越來越近。

陳武陽向宗霆漢和陳化使了一個眼色,三人換上火箭,將甘露廟點燃,這里早已經過他們地預先布置,火勢已經點燃,便迅速蔓延開來,整個甘露廟瞬間落入一片火海之中。

慕容深雖然知道外面是袁九生帶來的援軍,可是心中也明白,這個時候走出去,難保袁九生不會對自己下手,還是跟隨龍淵等人退出去再說。

蘇紅袖忍住傷心,來到龍淵面前,看到龍淵仍然抱著左詩詩地尸體失魂落魄的站著,她輕輕牽了牽龍淵的衣角,柔聲道:“咱們該走了……”

龍淵這才回過身來,抱起左詩詩的軀體慢慢走向甘露廟的大殿,將她小心的放下。

龍淵離開大殿,忍不住回頭望去,卻見左詩詩的身影已經被熊熊的火焰所吞沒,刀割般的疼痛讓龍淵緊緊閉上了雙目,耳邊響起轟隆隆的崩塌之聲,大殿在火光中轟然倒塌。

“走吧!”蘇紅袖緊緊握住龍淵的手臂。

在漆黑的地道之中蜿蜒前行,約莫行進五里多地的距離,宗霆漢舉起火把四處看了看道:“就是這里了!”

陳武陽向慕容深道:“慕容將軍,你從這里爬上去,便可以進入一所民宅,順利離開袁九生的包圍圈。”

慕容深看了看前方向上的梯道。點了點頭道:“好!既然如此,我和各位便就此告辭了!”

龍淵強行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向慕容深拱手道:“慕容將軍要多加小心,左馳死後。袁九生對付地下一個人可能就是你。”

慕容深淡然笑道:“憑他,只怕還沒有那樣的本事。”


陳武陽道:“你爬上去便會在柴房內見到袁沁蘭,這兩日我們並未委屈了袁姑娘,得罪的地方,還望慕容將軍代我們向她致歉!”

慕容深點了點頭,他揭下面具送到龍淵手中,意味深長道:“孟兄,相信我們還會有相見之日。”

龍淵道:“軍糧之事,我會盡早讓人送來。”

慕容深微笑道:“若是孟兄可以做到,我慕容深一樣會信守承諾!”他轉身向上爬去。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之後。眾人繼續前行,慕容深打開了前方地機關,然後將通道重新封閉。這條密道並未完全暴露,日後仍然可以派作用場。

慕容深推開頭頂的木板,爬上去,已經處于一間民宅之中,他拍了拍身上的浮土,重新將一切恢複原樣,他來到柴房內。

果然聽到茅草之中傳來輕微的呻吟之聲,慕容深扒開茅草,看到袁沁蘭被反剪雙手捆綁著,躺在那里。

他掏出匕首將縛在袁沁蘭手腳上的繩索解開。袁沁蘭得了自由,看到慕容深微笑的面龐,一時間悲從心來,撲入慕容深的懷中嗚嗚哭泣起來。

慕容深輕撫伊人香肩,柔聲勸慰道:“別怕。沒事了,有我在你身邊,沒有任何人可以傷害到你!”

袁沁蘭用力點了點頭,芳心中感到前所未有的寬慰和安穩。

在地下密道之中摸索了兩個多時辰之後,他們終于來到了城外的出口。出口處乃是一座廢棄的磚窯。從磚窯內爬出來,一個個全都是灰頭土臉。

謝庸和駱東來早已在這里等待。看到眾人地神情,謝庸便已經明白鐵中豪終于還是沒有能夠成功挽救出來。

眾人在草棚之中迅速換了裝扮,然後一刻不停的策馬向正北行去。

清晨的曉風飄來些許地涼意,已經吐綠的樹葉上掛著晶瑩剔透的露珠,清風一吹,便點點滴滴飄落下來,太陽還沒有升起,天空微帶著蒼白的顏色,龍淵靜靜站在綠柳莊前的小河旁,呼吸著清冷的空氣,臉色蒼白而憂傷。

蘇紅袖悄悄來到他的身後,看著龍淵挺立在晨曦中的身影,芳心中忽然感到一種莫名的憂傷,她從身後擁住龍淵的身軀,用自己地溫情無聲溫暖著龍淵冰冷而低落的內心。

龍淵輕輕撫摸著蘇紅袖的柔荑,低聲道:“她怎樣了?”

蘇紅袖小聲道:“玉瓶之中的確是解藥,慧妍服下之後,情況已經穩定了,我想她休息一會兒就會醒來。”


龍淵低聲道:“辛苦你了。”

蘇紅袖牽著龍淵的手在河邊草地之上坐下,她充滿憐惜地看著龍淵的面龐,柔聲道:“你若是不開心便說出來,至少我可以幫你分擔。”

龍淵歎了口氣:“她若是刺我一劍,我心里還會好受一些……”

蘇紅袖自然明白,龍淵口中的她指的是左詩詩。

龍淵的目光充滿了內疚:“我忽然發現從一開始,便是我在對不起她,她地一切,全都是拜我所賜。”

蘇紅袖摟住龍淵,讓他地面孔緊貼在自己的胸膛上,輕輕撫摸著他地鬢發:“你無須自責,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宿命,那是她自己的選擇,和你無關。”

龍淵在蘇紅袖的懷中用力搖了搖頭,然後抱緊了她的身子,長久的沉默了下去,直到蘇紅袖感覺到她的衣裙已經被熱淚沾濕。

龍淵返回綠柳莊的時候,形容已經恢複了過去的平靜,他來到虛慧妍休息的茅舍前,徐世維輕輕走了過來,小聲道:“公子,小姐還在熟睡,仍然沒有醒來呢!”

龍淵點了點頭,此時看到謝庸在遠處大樹下站著,他向蘇紅袖道:“紅袖,你先去看看慧妍,我和謝先生說兩句話。”

一夜之間,謝庸的鬢角增添了許多華發,鐵中豪的死對他不啻是一個深重的打擊。

看到龍淵走來,謝庸低聲道:“老夫參見公子!這次的事情全都因為老夫所引起,還望公子恕罪。”

龍淵歎了口氣道:“此次的事情已經過去,我不想再提!”

謝庸黯然道:“公子不提,可是老夫卻不能不提,這件事我愧對公子,也對不起故主……”

龍淵敏銳地從謝庸的話中覺察到了什麼,低聲道:“謝先生無須自責!”

謝庸鄭重道:“老夫這兩日仔細考慮過,就算公子原諒我,老夫也沒有顏面繼續在公子的身邊呆下去,我想和駱東來趁著手腳還能移動的時候,到處走一走轉一轉,聊以打發剩下的年月,還望公子答應。”

龍淵明白謝庸此時的心理,他不僅僅是出于對自己的負疚,更是因為鐵中豪的死對他打擊太大,若是留在自己身邊幫助自己反而會加重他的負疚感,龍淵垂下雙目,仔細想了想,終于點了點頭道:“謝先生既然主意已定,我也不好強留,不過,謝先生要記住一件事,無論你走到哪里,回龍溝都永遠是你的家!”

謝庸的雙目不由得濕潤起來,他胡須輕動,忽然屈下雙膝跪在龍淵的面前:“多謝公子成全!”

龍淵慌忙上前扶住他的雙臂道:“謝先生,這如何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