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龍卷】 第一百章【孤鴻】(下)


翌日正午,龍淵獨自來到北漠居,忽速台早已來到這里等候,龍淵微笑道:“忽速台兄來的好早!”

忽速台笑道:“你們漢人常說一諾千金,我們胡人從小便是這樣做的!”

龍淵哈哈大笑,點了點頭道:“事情已經安排妥當,今日下午他們便會派人前往牧場接收清點貨物。”

忽速台大喜過望,感激不盡道:“多謝孟兄弟幫忙。”

那老者已經准備好了酒菜,忽速台邀請龍淵入座。

龍淵道:“喝酒就免了吧,回頭他們就會前往你的牧場,晚了只怕不好。”

忽速台連連點頭,兩人匆匆填飽了肚子,忽速台邀請龍淵一道前往宣城外五里的臨時牧場。

進入牧場的柵欄之中,卻見里面的圍欄內圈養著幾百頭壯碩俊偉的馬兒,龍淵不禁贊道:“果然都是駿馬良駒!”

忽速台笑道:“胡地雖然嚴寒,可是水草肥美,馬兒長于奔跑,所以我們胡人的騎兵是天下間最厲害的。”

龍淵點了點頭,心中卻暗忖道:“中原四分五裂,胡人若是擇機南下,單單是他們的騎兵便難以對付。”想到這里,不禁生出一陣憂慮。

忽速台和龍淵翻身下馬,在牧場之中一邊行走一邊向他介紹著沿途的情景,龍淵正聽得津津有味之時。忽然聽到遠方傳來一聲怒叱:“混賬東西,瞎了眼了?草料居然能夠弄混!”隨即響起一陣噼啪作響地皮鞭之聲。

龍淵舉目望去,卻見一位身穿皮袍的男子被人推倒在地,兩名身材壯碩魁梧的胡人揮動手中皮鞭向他身上狠命抽打。

忽速台大聲道:“做什麼?看不到我有客人?”

那兩名胡人大漢慌忙停住,向忽速台和龍淵行禮。

忽速台歎了口氣道:“這幫混賬東西,只要我不在便胡作非為。”

剛才挨打的那名男子乃是一個奴隸,他慢吞吞從地上爬了起來,抹干唇角的鮮血,緩緩抬起頭來。目光中流露出迷惘淡漠的光芒。

龍淵卻微微一怔,這男子看起來竟有幾分熟悉。他走上前去,叫住那男子道:“你站住!”

那男子停下腳步,轉過身來。

龍淵在他的面孔上審視良久忽然想起,此人正是在東都所救起的耶律鋒,當初完顏兀赤被殺之後,只有他僥幸逃脫,被龍淵救起。將他安置在破廟之中,後來耶律鋒傷好之後便不辭而別,想不到竟然漂泊淪落到了這里。

忽速台看到龍淵如此神情,心中已經猜到龍淵或許認得這名奴隸,來到龍淵身邊道:“此人是我從塔爾克城賣下的奴隸,只可惜買來之後便是不停生病,終日又不肯說話,我懷疑他或許就是一個啞巴,怎麼?孟兄弟認得他?”

龍淵點了點頭道:“認得,他是我一位故友地仆人。卻不知怎麼會變成了這副樣子。”

此時宣城派來接管馬匹的將士已經到來,忽速台又向龍淵致謝。

龍淵笑道:“你先去忙正經事,我自個在這里轉轉。”

忽速台走後,龍淵又來到耶律鋒身前低聲道:“耶律鋒!”

耶律鋒聽到龍淵張口便叫出了自己地名字,不覺微微一怔,雙目怔怔看著龍淵,雖然上次在東都是龍淵將他救起,可是他並未和龍淵直接相見。所以並不認得龍淵。

龍淵道:“上次你在東都遇難,我讓秦暉安置在破廟之中,想不到你竟然流落到了這里,說起來咱們也算得上有緣。”


耶律鋒一雙虎目頓時紅了起來,他咬了咬下唇。一言不發的向馬欄走去。

望著耶律鋒憔悴的身影。龍淵的雙目中流露出一絲惋惜之色。

忽速台離去後很快便返回龍淵的身邊,笑逐顏開道:“真是多虧了孟兄弟。事情已經完全解決了。”

龍淵笑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忽速台兄有要事在身,做朋友的自當幫你解決這些小麻煩。”

忽速台心中清楚,這可不是小麻煩的問題,龍淵能夠輕輕松松幫助自己解決這件事,足以證明他和宣城唐瀚之間地關系非同尋常,忽速台道:“孟兄弟,我今日就要前往烏庫蘇城,那邊的事情需要盡快解決。”

龍淵道:“忽速台兄辦正事要緊,你我只有相見之日。”

忽速台點了點頭,他低聲道:“孟兄弟,我有個不請之請!”

龍淵笑道:“忽速台兄有話便說,你我如此投緣,只要我能夠做到一定盡力相幫!”

忽速台笑道:“你自然做得到!我想和孟兄弟結為安答,不知孟兄弟可願意?”

對忽速台的直爽熱情,龍淵也是頗為欣賞,他點了點頭道:“我正有此意!”

忽速台激動地挽住龍淵的手臂,他取了馬奶酒,和龍淵來到牧場最高處草丘之上跪下,抽出匕首,將掌心割破,殷紅色的鮮血滴落在酒碗之中,龍淵也學著他的樣子割破手掌,將鮮血滴在酒中。

忽速台今年二十八歲比龍淵大上許多,他端起馬奶酒先喝了一般,然後遞給龍淵,龍淵將剩下的酒一口飲盡,將酒碗拋在一邊,大聲道:“大哥!”

忽速台激動地連連點頭:“兄弟,長生天在上,我忽速台日後無論富貴貧賤,都會將你視為手足,決不會做出辜負背棄兄弟的任何事情。”

龍淵道:“從今日起我決不會做對不起大哥地事情。和大哥同甘苦共患難!”

忽速台拍了拍龍淵的肩膀道:“好兄弟!今日大哥有事在身,不能陪你好好飲酒了,等日後咱們再見面地時候,我一定陪著你好好痛飲一番,不醉不歸!”

他解下腰間皮革包裹的彎刀道:“這柄刀是我從波斯商人手中購得,此刀送給兄弟防身!”

龍淵接刀在手,只覺入手極其沉重,抽出一小截刀身,卻見刀身布滿魚鱗狀的花紋。刀背指許寬度,刀刃卻是極薄。

龍淵也解下腰間懸掛的玉佩送給忽速台道:“這塊玉佩送給大哥。願大哥日後凡事一帆風順!”

忽速台看到龍淵送給他的這塊玉佩,乃是一塊價值連城的暖玉,觸手溫潤,上面雕刻著一條盤旋飛舞的長龍,他眼光非同尋常,一看就知道玉佩地珍貴,不過胡人和漢人性情不同。既然是別人贈送地東西便唯有接受,否則便會讓人感覺到不敬,忽速台小心收好玉佩,握住龍淵地手臂道:“兄弟,我要走了!”

龍淵點了點頭道:“大哥一路順風!”

忽速台又道:“無論我走到哪里,心總是和兄弟連在一起。”

龍淵激動地點了點頭,兩人一起來到牧場之中,牧場內的馬匹已經全部清點交易完畢,忽速台的手下短時間內已經將行裝收拾好。

龍淵看到遠處正在將行李搬上馬車的耶律鋒,心中忽然一動。

還沒等他開口。忽速台已經從他地眼光中覺察到了他內心所想,微笑道:“那名奴隸我便送給兄弟了,可惜是個啞巴,想來也沒有什麼用處。”

“多謝大哥了!”


忽速台心系家中地事情,准備好之後,便帶領手下人離開了牧場,龍淵一直將他送到牧場大門之外,望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遠方地天際。方才歎了一口氣。

轉身望向身後,耶律鋒木然站在那里,好像周圍發生的一切都和他沒有關系。

龍淵道:“耶律鋒,你當真病得連過去的任何事都記不起來了?”

耶律鋒沒有說話,雙手搓著袍角。

龍淵看到他如此模樣。歎了口氣。將懷中所帶的金子都掏了出來,遞給耶律鋒道:“你自由了。拿著這些金子走吧!”他翻身上馬,卻發現耶律鋒拿著金子向他走了過來。

龍淵好奇道:“你為何還要跟著我?”

耶律鋒終于開口道:“我不知自己該去哪里?”

龍淵道:“你是女真人,可以返回故鄉!”

耶律鋒雙目微紅道:“我家人全都被大汗殺了……”他從東都離去之後第一件事便是返回了女真,可是當他回去之後,方才發現因為完顏兀赤被殺,大汗遷怒于他們這些隨行護衛,將所有護衛的家人全部殺死。

龍淵倒吸一口冷氣,想不到因為完顏兀赤之死讓耶律鋒遭受了如此大難,他有些同情的看著耶律鋒。

耶律鋒道:“我的命是你的,除了跟著你,我不知道還能做什麼?”他將金子交還到龍淵的手中,眼中的眼神如此孤獨如此空寂。

龍淵點了點頭,他返回到牧場之中為耶律鋒買了一匹馬,讓他跟著自己一起返回宣城。

回到天星居,蘇紅袖和陳武陽看到龍淵突然帶來了一位胡人都是微微一怔,龍淵將耶律鋒交給宗霆漢,讓他帶著耶律鋒去好好洗個澡,順便買身衣服換上。

耶律鋒走後,龍淵方才將他地來曆向蘇紅袖和陳武陽說明。

蘇紅袖感歎道:“想不到他的身世竟然如此可憐。”

陳武陽道:“看來耶律鋒和三弟當真有緣,先後兩次都被你救起。”

龍淵笑道:“我看他是受了刺激,所以甘心留在忽速台手下當奴隸,否則以他的武功,那些尋常的胡人豈會是他的對手?”

晚上,龍淵在天星居定了一座酒席,和蘇紅袖、陳武陽、宗霆漢、陳化一起為耶律鋒洗塵,也算是為他加入己方陣營舉行的一個小小的歡迎儀式。

耶律鋒還是沉默依舊,不過他對待龍淵十分的謙恭,他酒量也好地驚人,但凡敬酒來者不拒,宗霆漢、陳化兩人向來自詡海量,很快便發現這位新加入的同伴酒量要在他們二人之上。

龍淵將忽速台送給自己的那柄彎刀拿給眾人欣賞,蘇紅袖還沒有見過這種奇怪的彎刀,將彎刀整個抽了出來:“這柄刀好沉重!”

陳武陽他們也是初次見到,宗霆漢道:“這柄刀形狀有些像胡人的馬刀,可是又有些不像。”

陳武陽道:“馬刀要比它細窄,而且長度好像也要長一些。”

陳化道:“看這彎刀地模樣毫無光澤,應當是裝飾物!”他撫摸著彎刀光滑地象牙手柄道。

久未說話的耶律鋒道:“這是一柄烏茲刀,是用天竺特產地烏茲鋼鑄造而成,刀身布滿各種花紋,如行云似流水,美妙異常!”

眾人聽到他這樣說同時舉目望去,果然如此。

耶律鋒道:“這種花紋是在鑄造之中形成的,他們的鍛造方式極其神秘,從花紋來看,這柄刀脈絡宛如絲綢織紋,光澤奪目,應當是波斯出產的熔冶花紋鋼刃,其橫行脈絡有數十層云梯形,這種花紋又成為魔紋,能夠使刀刃形成肉眼無法分辨的鋸齒,使得刀刃更加鋒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