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雨過天晴

"你也不要放松得太早,我會一直盯著你的."

走之前,譚念用手指指自己嚴厲的雙眼,再指了指韓覺.

韓覺點頭哈腰連連稱是.

目送譚念離開包廂之後,韓覺坐回椅子,咕咚咕咚灌了兩口果汁,跟喝了兩口酒似的,長舒一口氣,看周圍的一切都有一種雨後放晴的明亮.

章依曼笑著說:"我就說師父很好人的吧~"

韓覺忍住翻白眼的沖動,下筷如飛.剛才韓覺繃緊了神經應對譚念出的各種考題,直到現在才有心思吃東西.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苦盡甘來的韓覺覺得這里的菜真是好吃.如果照片能打折,他下次還要來吃.

章依曼看著生龍活虎的韓覺十分開心.一個爸爸,一個師父,一個秦姐,三個她最重要的人對韓覺的印象都很好,一點都不像電視里各種刁難.她覺得以後和韓覺結婚的話,至少長輩方面是不會有阻礙了.

章依曼一想到這里,就想痛快地浮三大白!

白酒是沒有的,而且也不能喝,畢竟還在錄節目,不能喝多,只能用啤酒潤潤喉,代替代替.

結果章依曼才剛站起來,就停住了動作,表情慢慢沉下來,覺得這個痛快酒恐怕是不能喝了.因為她想到了評論區的那條留言.當時心里的委屈和心酸現在都還沒有消除,懷著這樣的心情去憧憬未來,結婚照似乎都蒙上了一層陰影,實在是痛快不起來了.

章依曼歎了一口氣.

少女初嘗戀愛的暗湧,心里愁得不得了.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她伸手去拿酒瓶,看著酒嘩嘩跌進酒杯里,就覺得酒真是好東西哇,開心可以喝痛快酒,難過可以喝澆愁酒.喝喝喝!

章依曼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然後獨坐在《墨梅圖軸》前,看著畫,喝一口酒就歎一口氣,覺得自己是個大人了.

"咔嚓!~"

旁邊響起拍照的聲音.

章依曼去看,發現是韓覺在拍照.

韓覺一連拍了好幾張,還換了好幾種角度,神色很是驚歎,時不時發出咋舌聲.

章依曼心頭略有喜意,但表面上還是不動聲色地繼續喝.

"染發,燙頭,喝酒,真像個不良少女啊!"韓覺看著手機嘖嘖驚歎.

"啊!"章依曼惱羞成怒,氣得把酒杯一放,撲過去勒著韓覺的脖子要他刪掉.

兩人吃飽喝足見過了章依曼的師父之後,就要去下一個地點--章依曼的母校了.

在節目組收拾設備准備轉場的時候,韓覺摘下領口的麥克風,找到章依曼,說是有話要講.

章依曼顯然知道韓覺要跟她說什麼話,于是和秦姐打了聲招呼,就跟著韓覺先去了她的保姆車里.

車門是打開的,秦姐和關溢站在車外稍遠一點的地方,留出空間,同時也防止外人過去.

車里的韓覺和章依曼坐在車尾,門外人的視覺盲區.

章依曼一臉認真地等著韓覺解釋.

"還記得那條留言吧?"韓覺開門見山.

"嗯."章依曼點頭.

"我忘記我之前去過瓊省了."


"……嗯?"

"我也忘記自己教過別人游泳."

"……"

章依曼一臉震驚地看著韓覺.

【我給你幾個小時的時間,你就給我編出這麼個理由?!】

章依曼覺得自己被敷衍了.她知道自己與人交往是有點遲鈍的,但這不代表她腦子不好使!

章依曼感覺好失望,心里綻開苦澀和委屈.她憋著嘴,一雙大眼睛直直地看著韓覺,似要把他看穿.

好在韓覺的解釋沒有停在一句【忘記了】這里.

"我之前……"韓覺抬起左手,翻轉了一下手腕,"你知道的,死了幾次都沒死成."

章依曼點點頭,讓表情慢慢變得嚴肅.

"其實,我那段時間心理出過問題,是抑郁症,"韓覺緊緊盯著章依曼的眼睛,說,"當然,現在是好了的,什麼病也沒有."

章依曼神情凝重地點點頭.

抑郁症病因複雜,生病的人外表行動與常人無異,只有專業人士才能判定一個人是否生病.章依曼自出道之後,就被她爹介紹了一個心理咨詢師,因此對抑郁症並不算陌生.

韓覺在觀察著章依曼的表情.畢竟,不是每個人都不在意戀人曾有過嚴重的心理疾病史的.

看到章依曼臉上並無異樣,韓覺才繼續說:

"我的抑郁症當時算是挺嚴重的,已經影響到生理了.智力沒有減退,記憶力是減退了.健忘,有些事情就會想不太起來.就算現在好了,那些想不起來的,就一直想不起來了.所以,你應該注意到了,我經常說錯一些曆史,還有一些很火很經典的歌你唱起來,我也感覺跟沒聽過一樣."

章依曼一臉恍然大悟.

她以前在跟韓覺聊天的時候,韓覺經常會對一些耳熟能詳的事情表現出第一次聽聞的反應.一開始章依曼還以為韓覺是故意在逗她,後來次數多了,她就感覺很奇怪.

直到現在才終于明白.

"另外有一些回憶,並不是單純的因為健忘,而是因為太過痛苦,被我的大腦自動刪除了.這是大腦在自我保護,"韓覺抿了抿嘴,"比如,跟她在一起的那段經曆."

章依曼屏住了呼吸.

"那段經曆可能是病源之一.當時我有多喜歡,後來就有多痛苦.所以我記得那個人,記得我曾喜歡過她,後來也很喜歡,但關于細節,我統統不記得了.那條留言上面說的,我去過瓊省,教過別人游泳,我其實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知道的並不比別人多."

"萬一那上面是真的,那麼我希望你知道,我跟你說我是第一次去瓊省,是真的以為我第一次去,跟你說我從來沒有教人游過泳,我也以為我是第一次教人游泳,我沒有故意想騙你,討你歡心的意思,"韓覺掰著手指說,"想討你歡心還有很多辦法呀,比如寫詩給你聽,比如唱情歌給你聽,比如拍電影給你看."

"嘻~~"章依曼覺得好像是這麼回事,于是笑了一下,但她又馬上繃住,"可是,可是,你去年跟我錄節目的時候,還說她是很好的,是很優秀的……也不像忘掉了啊."

【因為我們說的不是同一個人啊.】

韓覺在心里歎了一口氣.他也是那天和章依曼出門逛街,逛到【烏鴉餐廳】看到《戀愛信號》,才知道章依曼知道了前身和翁楠希的那段戀情,並且還把他很早之前對前世女友的描述,統統套到了翁楠希身上.當時韓覺心里別提有多郁悶了.同時也怪自己年輕的時候(去年)說話不留余地,天不怕地不怕,什麼都敢往外說.

也終于明白傻妞為什麼會那麼忌憚翁楠希.

後來韓覺和章依曼在電話通話,韓覺才知道章依曼說當時在上《戀愛信號》之前,做了多少准備,又鼓起了多大的勇氣.什麼連續一個星期,又是運動又是吃蔬菜的,要調整狀態,並且還看各種辯論的視頻,預演戰斗.簡直比備戰《歌手》總決賽還要緊張和努力.

韓覺從那時起,就決定之後說起所謂【前女友】的時候,不再提前世的女友了.

韓覺當下開始糾錯道:"我也想說她壞話來著啊,但具體相處的細節已經遺忘了很多,控訴沒有案例支撐,就是謾罵了.而且我覺得吧,在一段戀情結束了之後,兩個曾經相愛過的人惡語相向,那個樣子實在太難看了.越把對方說得不堪,就越是在坦白自己的眼光到底有多差.雖然我去年之前的眼光確實差到不行,但還是要留點體面的."


章依曼心結打開,咯咯笑著.

"是真的忘記了?"章依曼眨著水靈的眼睛發問.

"真的忘記了."

"那你會不會忘記我?"

"我的病已經好了,如果非要說哪天會把你忘記……嗯,除非我死吧."

"你不可以死的!"

"傻妞,人都是會死的."

"除了老死其他都不可以!大叔你那麼怕死,你要活久一點!"

"……好的."

韓覺解釋清楚留言上的事之後,心頭也是松了一口氣.他總是一不小心就被前身坑,一次比一次突然,一次比一次嚴重,每次都弄得他心驚膽戰,心力憔悴,郁悶至極.

"那我們等下見了."韓覺准備下車了.

"等一下!"章依曼拉住了半個屁股離開座椅的韓覺.

"怎麼了?"

韓覺回頭一看,看到章依曼張開了雙手,目光灼灼地看著韓覺.

意思是想要抱抱.

韓覺笑著坐回位置,側過身,沒有猶豫地抱住了章依曼.

章依曼被韓覺擁在懷里,貪念著與韓覺親密的感覺,悶悶地嘟囔著:"我還沒有原諒你喔……"

"對不起."韓覺輕聲說.

韓覺不喜歡說謊的感覺.

說謊最糟糕的部分,是你愛的人相信了你的謊言.

但事關韓覺最深的秘密,他除了撒謊別無他法.

韓覺抱著章依曼,在心里決定,除了這件事,他不會再對章依曼說謊了.

"我原諒你啦~"章依曼脆脆地說,尾音上揚.

"謝謝你."韓覺說.

章依曼抱了一會兒韓覺,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側過身,倚在韓覺的懷里,抓住韓覺的左手,轉頭跟韓覺說:"我能不能看看?"

她想看韓覺的紋身.上次看是在昏暗的酒店,當時看得並不仔細,而且摸到傷疤之後,迅速遮住了.

韓覺點點頭,同意.

章依曼就把韓覺的袖子一點一點挽上去.

終于,她在明亮的白天看到了那幾只烏鴉,看到了扭曲的樹干,和錯雜的枝丫.

章依曼跟當時一樣,用食指沿著黑色的紋路走過了每一根樹枝.面帶疼惜和沉重,每每想起就滿是後怕.


她差點就失去她的大叔了.

"那時候一定很痛吧?"章依曼摸著傷疤,輕輕詢問.

"還好."不是韓覺親身承受,當然還好.

章依曼噘了噘嘴,自殘和輕生,在抑郁症里算是很嚴重的程度了.

抬起韓覺的手腕,輕輕吻了一下第一根凸出的樹枝.

韓覺感覺有點癢,但沒有把手抽回.

章依曼看了看韓覺,然後低下頭又吻一下.吻的是第二根凸起的樹枝.

韓覺笑了一下.

章依曼像小貓似的,親一下,又親一下,一路往上,把所有傷疤都親了個遍.

然而章依曼親完韓覺的紋身之後仍未止步,路線不改,隔著衣服親到韓覺的胳膊,然後是肩膀,脖子,耳朵,臉.

韓覺才剛感到溫柔的唇瓣離開了自己的臉頰,下一秒,章依曼跨坐在了他的腿上,面如桃花地看著他,一只手扶著韓覺的肩膀,一只手的食指,指了指她的唇.

韓覺的心跳聲咚咚咚地砸在車里.他會意地伸出一只手,攬住章依曼的腰,慢慢將她往懷里帶.最後看著那水潤到能反射高光的柔軟嘴唇,韓覺像咬住夏天水淋淋的水蜜桃一樣,一只手捧住章依曼的臉,就要輕輕含住那唇.

就在這時.

"嘣嘣!"

秦姐在車外敲門.

車里的兩人被嚇了一跳,喘著氣,拉開距離.

"准備出發了!"秦姐並沒有探進頭來,只是在門外喊.

"噢……!知道了……!"章依曼大喊.

韓覺呼出一口氣,遺憾地雙手握住章依曼的腰,就准備把章依曼從他腿上放回座位.結果章依曼扭著身子完全不肯配合.

章依曼很郁悶.

電視里男女主角要親親的時候,不是被電話打斷,就是被別的意外打斷.章依曼每次看得幾欲抓狂.

親一下又能費多少時間?!!!

現在這種意外找上她了,章依曼覺得這都不是事.

面對韓覺疑惑的目光,章依曼又一次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不親不許走."她說.

韓覺笑了.

他那放在章依曼腰上的雙手,一只手環住她,再次把章依曼往懷里帶,讓兩人之間肌膚的距離徹底為零.另一只手則在章依曼的後背游走,一路往上,最後停在章依曼滾燙的脖頸處.

章依曼紅著臉喘著氣,身子一下子軟掉了.

【那就親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