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你不信卻讓我信



那不應該是陳問今的台詞啊……

惠考慮了很久才想好怎麼跟陳問今溝通,可是,現在她想說的話卻被陳問今先說出來了!

而且,而且剛才坐下的時候,陳問今嫌惡似得挪開,刻意離她遠些是什麼意思啊?什麼意思啊?

"……你什麼意思啊?要分手?"惠壓著複雜的心情,問出了這句,之前陳問今問過她的話.

陳問今險些聽笑了……天啊,原來易位而處,他把惠的台詞先說了之後,惠的第一反應也認為這是分手的意思啊!那她竟然還能信誓旦旦的說什麼,應該相信他們的感情能堅守半年的話!

陳問今暗暗緩了口氣……他的心情實在很糟糕.

他很反感'嚴以律人,寬以待己’的行為.

人與人相處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是基本尊重嗎?

尤其--他跟惠是戀人關系啊!

結果呢?

惠的那些話,全然是針對他使用的話術,于是在他先說出來的時候,惠自己也無法接受,也根本不相信這些話的字面意思……

'當年我得多相信她,才會全然不懷疑她的用意啊?天啊……當初我到底缺愛到什麼程度,竟然那般石樂志!簡直是無法承受之痛!’陳問今的心情波動劇烈如狂風推動的浪濤,可是臉上卻平靜如無風的湖面.

"你怎麼會這麼想?我只是覺得升學考試很重要,你必須全力以赴才不會耽誤了前途,我即使不著急也必須全力以赴才能考出對得起自己的分數,為此理當把個人感情暫時封存,難道你對我們的感情這麼沒信心嗎?只不過是半年而已,對我們來說一點問題都不會有."陳問今很認真的說著惠說過的話.

"你要分手就直接說!說這種話有意思嗎?你現在到底算什麼意思啊?發生什麼事情了?你喜歡別人了?林?還是桃子?不可能是桃子那麼低級吧?是林?"惠一連串的猜想,角度跟陳問今不一樣,但本質是相同的.

是的,她自己都不相信這番話,認為這就是委婉的分手.

然而,惠卻用她自己都不信的話跟陳問今說,那不就等于是在--騙人嗎?

陳問今看著惠一臉無法接受的激動,顯然此刻她已經忘記了今天見面的初衷,就決定提醒一下."我只是在反省,是不是會拖累了你人生最關鍵的大事,所以才有這樣的想法,既然你不願意,那就當我沒說過,我們還像之前一樣,好好的."

惠有瞬間的錯愕,旋即,陷入了沉默,目光也不由自主的從陳問今臉上移開,落到地上.

像以前一樣?好好的?

惠記起今天見面的初衷了,只是陳問今說了她本來想說的話,讓她太難以接受,以致于懷疑他變心,但如果像以前那樣……


"你突然這麼說我一點准備都沒有……"

"沒事,當我沒說過,我們就像之前一樣,好好的嘛."陳問今故意截斷話題,惠當然不會答應像之前一樣啊.

"不是啦……其實--"惠猶豫著,又說:"其實,如果你剛才沒說,我也是想跟你說這件事情.我想憑自己的實力考上鵬中,我也覺得應該先把感情放一放,反正就半年嘛."

"真是心有靈犀啊!我們想到一起去了,那就這麼辦吧!"陳問今看起來很高興,又補充說:"那麼我們做個約定,現在是為了學業階段性分開,等升學考試結束後一切如從前!"

"……什麼意思?暫時分手?"惠很詫異,似乎也很介意.

"階段性分手,約定期限的啊!如果不這樣,我們怎麼專心致志的應對學業呢?"陳問今說的很是認真,一臉真摯.

惠看著他,卻覺得……他變的讓她很讀不懂了,因為吃不准他到底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

"為什麼要暫時分手?"惠似乎真的很在意此事.

可她如此反應,卻讓陳問今覺得奇怪了……

'……當年明確分手是在半年後,她如此在意這問題,難道……’陳問今不願意把惠往更過分了揣測,可是……

"只是階段性分手!否則的話,想想也知道熬不住的啊,哪天我太想你了,突然去找你,強拽著讓你陪我,還振振有詞的說'因為你是我女朋友’,你肯定心軟答應了,那我們的全力沖刺不是變成笑話了嗎?"陳問今煞有介事的扯著理由,但他觀察惠的神色,分明不甚情願接受,只是她也沒有強烈反對,這態度,實在有些不尋常.

陳問今猜測著又說:"當然啦,這是我們的私事,就不必要對別人說的那麼清楚了,你覺得呢?"

"……嗯,是沒有必要."惠點頭贊成,又說:"好,那就約好升學成績出來之後再見面.別人問起來就說我們全力以赴准備升學考試就可以了."

"行,就這麼定了."陳問今主動站起來,笑著說:"讓我們一起加油吧!別讓你小姑等太久了,送你過去?"

"不用."惠也站了起來,注視著陳問今,卻看不出他臉上的神態有什麼異常,只是,她卻覺得很不安心."那……走了."

"一起出去吧,你知道的,來了這邊我肯定要去吃那家米粉店.我們到公園門口再分開."陳問今跟惠一起走在公園的水泥道上,背後兒童游樂場的喧鬧越去越遠……

陳問今記得,有個比他年長八歲的朋友,曾經說他年輕時候的女朋友一個比一個奇葩.

他當時說:'特別的人當然會被特別的人所吸引.’

這話沒錯,不過換個說法的話,應該是:狀態不正常的人容易被狀態不正常的人所吸引.

陳問今以前一直覺得,惠應該是他前女友里面心理狀態最健康的那個,現在他卻心生疑問,跟惠在一起時的他自己,是人生中心理最不健康的時期啊……

一路走出公園蜿蜒曲折之後又筆直延伸的水泥路,途中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如此沉默,和他們往常晚上電話聊天一兩個小時起步的狀態,反差簡直是天地那麼大.

陳問今已經沒什麼想跟惠說了,因為真話惠根本不說.

"走了."陳問今手指米粉店的方向,那間店惠去過.

"嗯.拜……"惠說著往東去了.

陳問今往北,東街的米粉店有好幾間,好吃的有兩家,而這間最合他胃口.

陳問今吃著東西,想著惠的事情.

他是沒可能讓惠滿懷著信任的空等半年了.

惠根本就不是當年的他,從開始就不信這套說詞,又怎麼可能滿懷信任的等他半年呢?

等半年啊……當時明明恨不得天天見面,卻為了惠口中的全力以赴學習,自律的忍著,等著,電話也只有周五周六打,一說見面惠就說她父親親自接送她上學,又說怕有人告訴老師,被她父親知道了會很麻煩.

陳問今吃著,想著,越發覺得那時候的他簡直缺愛缺的腦子都沒了.

'如果愛,就全力以赴的愛,什麼都不能阻擋愛和動搖愛,愛是絕對的信任和絕對的永恒……可以錯愛一百次,一千次,只要對了最後一次就值得.創傷不會讓我退縮,愈合了繼續走向前方……’陳問今回想著那時候他的想法,突然又覺得好笑,其實他現在也沒變啊,對待妻子他還是秉持絕對信任的原則.

"如果說你要離開我,請誠實點來告訴我,不要偷偷摸摸的走,像上次一樣等半年……"一個金發的少女,戴著一只耳機坐下,邊聽邊唱,聲音挺好聽.

她發現陳問今看著自己,于是迎著他的目光視線交接了片刻,突然說:"看什麼看?"

"我也喜歡這首歌,挺久沒聽過了,觸景生情,能一起聽嗎?"陳問今望著那女孩,目光里透著誠懇.

金發少女注視了他片刻,仿佛是在判斷他這句話的真偽,然後拿了另一只耳機遞給他說:"從頭聽一次?"

"謝謝."陳問今戴著耳塞,聽著里面的音樂從頭播放.

他跟金發少女隔了張桌子,耳機線的分叉在他們之間,兩人相鄰,一個面朝東坐著,另一個面朝西坐著.

少女邊聽,邊唱,如剛才一樣.

陳問今只是靜靜的聽,直到米粉端到桌上,他也沒急著吃.

那少女的米粉也端上來了,她也沒吃.

因為耳機分叉線的長短,限制了她.


一曲終時,少女的一個朋友來了,恰好看見陳問今摘下耳塞,又拿紙擦了擦,還給金發少女,于是好奇的問:"他是誰?"

"借他聽歌而已."金發少女說完,拿起筷子,又歪了歪頭臉,看著陳問今問:"你失戀啊?"

"比這更慘,真的等過半年."陳問今笑了笑,邊自往碗里加辣椒.

"真的假的?你看起來不像那麼蠢啊?"金發少女半信半疑,卻顯然心存好奇.

"問題是我太癡,癡人猶如失了智."陳問今繼續加醋.

"你有那麼癡心嗎?"金發少女半信半疑,陳問今微微一笑."也許是癡呆吧."

金發少女笑了,回過頭,正要加辣椒,卻看見遲到的朋友看著她的目光里透著玩味的笑意,頓時讓她還沒好氣的低聲說:"快吃啦你!"

金發少女的朋友朝陳問今努努嘴,金發少女故作生氣的低聲說:"神經病啊你!"

她朋友就不說了,兩個人吃著東西,一時沒有說話.

片刻,陳問今先吃完,站起來時,金發少女的朋友忽然喊了聲:"帥哥--就這麼走了是不是太不禮貌了啊?"

老板過來結賬,陳問今說:"這兩位美女的一起結了,感謝你借耳機聽歌."

金發少女的朋友玩著筷子,笑吟吟著道:"你覺得我是說這個嗎?"

老板准備著零錢,直接找了,陳問今揣進兜里,微笑著說:"如果現在要電話,不太尊重人.先走了,有緣再見."

金發少女皺著眉頭對她朋友說:"你別發神經了好不好?人家剛失戀然後來要我們電話號碼?你想當安慰劑呀?"

"切,認識一下聯系著嘛."那女孩說著,突然又努努嘴示意說:"快看!是不是那個?"

金發少女回頭,看見陳問今駐足,正與二十步左右的一個少女對視,那神情狀態,誰看誰懂.

"還可以呀."金發少女打量了惠片刻,這般評價,她朋友卻不以為然的低聲說:"讓人等半年當然可以的很啊!"

陳問今記得惠許多次說過她小姑美豔的很像一個女明星,此刻見到惠身邊那個女人婀娜的身姿,已然信了一半,只是她正打量著旁邊店鋪里的衣服,看不清臉.

陳問今沒那麼好奇,也不想繼續跟惠對視,只是揮揮手,手指一邊示意先走,而後就徑自去了.

'讓你等半年是辦不到了,但半年後的故事或許能交換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