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二十二章
"老祖宗,等一等,您的身子骨可比不得以前,還是讓我們扶著您吧!"
那老者才剛剛一動,身後兩名年輕人就急的滿臉熱汗,直直的沖了過來,想要攙扶老者,但卻被一把甩開了.
"哈哈哈,身子骨不行又怎麼樣,今天我大唐的英雄凱旋,老頭子我今天就算是站廢了兩條腿,也一定要杵在這里,等他回來!"
老者爽朗大笑,眉須抖動,笑的就好像一個小孩子一樣.
看到那道身影,王沖心中一熱,原本心中厚重的堅冰,也頓時融化了不少,立即邁開腳步,匆匆迎了上去:
"段老前輩,您這番話可折煞晚輩了,就讓我來扶著您吧."
王沖一個箭步,迅速攙扶住了眼前的老者,年過耄耋,能讓王沖如此尊敬的,也就只有性情剛烈,鐵面無私,一向眼睛里容不得半粒沙子的老禦史段曹了.
當初西南之戰,王沖得勝而回,因為王沖並非軍伍中人,不在軍隊的花名冊中,許多人就拿這點做文章,攻訐王沖,當時為首的就是段家的段謙.而就在這個時候,誰也沒有想到,段家的老禦史段曹,居然親自出面,大義滅親,掌摑段謙,為王沖最後封賞少年侯鋪平了道路.
是非曲直,自有公論,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即便是自家人,做錯了事情,老禦史也不留半點情面,這也是王沖深深尊敬和敬佩的地方.
這次回京,王沖也沒有想到老禦史段曹居然會在城門親自迎接.
"哈哈哈,王沖小子,你這可就厚此薄彼了.老頭子我年歲也不比段老頭子小,來,你也扶扶我."
就在這個時候,另一個蒼老的聲音緊跟著從後方傳來,王沖扭頭看去,只見另一名皓首白須的老者也從後方大步而來.
"鄧老前輩!"
王沖苦笑一聲,陡的上前一步,頓時同時挽住了段曹和老禦史鄧昌.
鄧昌的年紀不在段曹之下,兩人都是耄耋之年,同樣都是前朝老臣,一生剛直不阿,在朝堂內極有威望,而且同樣對王沖扶持有加.
對于這二人,王沖都尊敬無比.
"你們兩個老頭子,年紀都老大不小了,還這麼折騰後生晚輩,這次西征,這孩子出生入死,差點死在外面,你們還忍心這麼折騰他嗎?"
就在王沖在兩個老禦史面前弄得有些窘迫的時候,突然一個聲音從後方傳來,老禦史陸寂看著兩人,直晃腦袋.
只不過片刻的時候,三名大唐帝國威名赫赫的老禦史便齊聚一堂.看到老禦史陸寂出現,段曹和鄧昌兩大老禦史這才收起了笑容,正色了不少.
"王沖,剛剛是我們這些老頭子逗你的,怛羅斯之戰,你沒有墮了我大唐的氣魄和威名,不管其他人怎麼想你,我老段曹,記住你了!我大唐有你這樣的孩子,是我們這些老頭子最驕傲的事情.老頭子我已經發下話來,你王沖就是我段氏一族永遠的榜樣,如果還有哪個不肖子孫受到宵小之輩的挑撥與你為敵,這樣的不肖子孫有一個,我段曹驅逐一個!"
老禦史段曹終于收起了笑容,一臉正色道.這番話,他雖然是當著王沖的面,對著王沖說的,但目光卻是狠狠盯著身後一群人.
"不錯!"
幾乎是同一時間,一旁的老禦史鄧昌也用力點了點頭:
"有功必賞,有過必罰,為國家和社稷做出功勞的人,大唐永遠都不會忘記.不管別的人怎麼看你,我鄧昌和段老頭子一樣,永遠都支持你.年輕人,永遠都不要氣餒!"
老禦史說著,狠狠拍了拍王沖的肩膀.
"哈哈,這種事情也算上我一份吧!"
一旁的老禦史陸寂捋著胡須,同樣微笑著道.
王沖望著眼前須發皆白的三人,心中陣陣感動,這一刹那,他突然明白三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了.
"三位老前輩,謝謝了!"
王沖由衷道:
"王沖並不覺得自己立下了什麼功勞,但是王沖會永遠記得三位老前輩今天說的話,無論什麼時候,我都絕不會氣餒,更不會放棄希望."
"哈哈,好!今天有你這番話,就夠了!也不枉我們三個老家伙丟人現眼,在這城門口倚老賣老一把!"
當著眾多文武大臣的面,三名老禦史捋著胡須,神情欣慰不已.
在聖皇之前,先皇還在的時候,三名老禦史代表著整個天下最崇高的品質,正直,無畏,正義!在那個風起云湧的時代里,三名老人脊背挺直,用自己的身軀挺起了大唐的天空,豎起了大唐人的精神,並且直到今天還影響著一代代的人.
放眼天下,以三人苛刻的眼光,能讓他們滿意的人幾乎沒有,過去沒有,當年沒有,現在……,也只有一個王沖!
也正因為如此,三人才越發容不得任何人對王沖不利.
三人以耄耋之年,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演了一場,為的就是保護王沖.
而聽到三位老禦史的話,許多人的臉色早就變得難看無比.
"三位老禦史,雖然我並不反對你們這麼霸占著少年侯,但是你看看後面,今天難得少年*旋,京師里所有的達官顯貴幾乎都來迎接,你們不會想讓他們連手中的禮都送不出去吧."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清朗的聲音從後方傳來,迅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王沖循聲望去,只見一名穿著青袍,文質彬彬,學問深厚的老者,一手握筆,一手托紙,一邊朝著眾人的方向走來,一邊手中的豪筆迅速書寫著什麼.
這名老者的年紀看起來並沒有段曹,鄧昌,陸寂三位老人大,但至少也有七十多歲的高齡,王沖並不認為自己以前見過他,但是從他的衣著,氣質,以及手中的紙筆,王沖還是很快想起了一個人.
"太史令顏文章!"
顏氏一族,曆朝曆代都掌握著史書的撰寫,而且不管朝代如何更改,都世襲往替,顏氏一族很少出什麼大官,但是太史令這個位置,以及史書的撰寫,卻很少有比他們更勝任的.這就是為什麼每一個朝代建立,都會迅速的去尋找顏氏一族,讓他們負責太史令的工作.
"顏小子,就算我今天霸占著他,你又能怎麼樣呢?"
堂堂的太史令顏文彰,鐵筆丹書,滿朝文武沒有不忌憚三分的,書生殺人不用劍,但是到了段曹,鄧昌,陸寂這里也僅僅只是一個"顏小子"而已,不過話雖這麼說,但三人身體還是往後讓了讓,退到一邊.
--三人的任務已經完成,接下來就沒有必要攔著其他人了.
"少年侯!"
顏文彰此時也從後方走了過來,盯著眼前的王沖,眼中閃過一道道光芒:
"雖然老夫一向反對戰爭,但是這一次,你確實是立下了汗馬功勞,你放心,我一定會將你的功績載入史冊,世代流傳!"
身後,聽到顏文彰的話,人群中傳出一陣陣的驚呼,能得太史令如此褒獎,載入史書,那是無數文臣武將一輩子夢寐以求的東西,就憑顏文彰這番話,王沖就足以自傲了,西征之行,所有的付出就不算白白犧牲了.
"顏老先生,有一點你恐怕弄錯了!"
王沖看著眼前的顏文彰,突然說出一番眾人都意想不到的話來:
"王沖遠征怛羅斯,和大食人作戰,一路攻克到呼羅珊,威脅大食的帝都巴格達,為的從來都不是青史留名,也不是丹書彪炳."
"嗡!"
聽到王沖的話,太史令顏文彰突然一臉錯愕,四周圍也是寂靜如死,就連旁邊的段曹,鄧昌,和陸寂都怔住了.而前方,馬車前,密密麻麻的文臣武將,世家貴族更是鴉雀無聲,一個個話都說不出來.
再厲害的武將都抵不過文臣手中的一支筆,一張嘴,武將之流征伐邊疆,舍身忘死,除了功名富貴,報效國家,最希望的就是丹書史冊留名,受到後世子孫萬代敬仰,這已經超出了任何的功績.
太史令之所以地位特殊,受到文臣武將的敬重,就是因為這點.但是當著眾多大臣的面,王沖居然說他一點都不在乎,由不得眾人心中一片錯愕.
"少年侯,恕老夫多嘴,不知道少年侯心中所求的又是什麼?"
顏文彰突然正色道,眼中多了些好奇.
"竭盡全力,無愧于心!"
王沖淡淡道,只說了八個字.
太史令顏文彰頓時怔住了,眉頭微微皺起,眼中露出了微微思索的神色.王沖簡簡單單的八個字,頓時讓全場都陷入了寂靜,就連鄧昌似乎也在思索.
王沖沒有說話,他心中的抱負只有自己知道,無論是青史留名還是高官顯露,從來都不是他所求的.他深深地知道這個世界面臨的是什麼樣的危險,兩世重生,王沖所做的就是竭盡全力,永不放棄而已.
不管是南詔之戰,還是怛羅斯之戰,皆是如此.
王沖不知道最後的結果是什麼,他只知道,就算到了最後一刻,他都絕不會放棄,更不會讓自己留下任何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