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聲音自然是來源于池孤煙,而池孤煙在說完這三個字後,身體便也直接脫離了方正直的懷抱.
接著,池孤煙轉身,身體一躍,口里也同時發出一聲一聲清嘯,然後,一只巨大的白色凶獸便飛速的從遠處飛了過來.
"呦!"一聲獸鳴.
池孤煙的身體便到了白色凶獸的後背,沒有回頭,直飛天際.
這樣的一幕來得有些突然,從池孤煙撲向方正直懷里,再到池孤煙轉身離去,來得快,去得更快.
所以,一直到池孤煙的身影在天際只剩下一個黑點後,方正直才終于反應了過來.
望著天空中越來越小的黑點,方正直的眼睛眨了眨,臉上的表情多少有一種經曆滄桑的無奈:"這妞剛才說的是……啥子觀?"
方正直很想把池孤煙再重新叫回來問一次,可是,池孤煙已經走了,揮了揮衣袖,沒有帶走一片云彩.
再次看向周圍,方正直發現所有人看著自己的目光似乎都多多少少有些古怪,感覺上就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
"看什麼看?一群傻鳥!"
"……"
陰陽殿的弟子們憤怒,可是,一個個的嘴巴張了又張,卻終究還是沒有說話,因為,現在的方正直在他們的眼中,已經是一個死人.
那麼,一個死人逞一些口舌之快,便再正常不過了.
"帶下去!"
大長老墨宇手一揮,立即便有幾名陰陽殿弟子來到了方正直的面前,一個個的神情都是極為小心.
"希望你能信守承諾,否則你一定會後悔的!"方正直的目光看了一眼道心,接著,也直接將手中的道魂交了出去.
做出這樣的選擇,很難,但是,他卻並沒有後悔,因為,現在的情況下,他確實沒有第二種選擇可言.
當然了,他還可以繼續殺下去,或者繼續威脅,甚至于先跑掉,再轉頭回來偷襲,可是,燕修已經沒有時間再等下去了.
而且,最主要的是……
陰陽殿不會再給他第二次偷襲的機會,更不會因為他的威脅,而馬上妥協答應救治燕修,因為,陰陽殿是聖域五門!
再次看了一眼天際,可以說今天的天氣還是不錯的,烈陽高照,藍天白云,再加上地處山脈之中,茂密的樹林更是有著不錯的景色.
只是,今天的方正直卻經曆了人生中最大的一次失敗,而這一次失敗的後果,便是丟掉性命.
……
十里大澤,妖族重地.
一座巨大的黑石宮殿屹立在島嶼中,如同一只蟄伏在黑暗中的凶獸一般,展露著其最尖銳的獠牙.
明亮的大殿內,一名穿著白色絨毛皮裙的女子斜坐在一張由白玉石制的椅子上,烏黑的鳳目靜視著下方.
這是一個集世間所有美麗于一身的女子,高貴,典雅,精致如畫,更皆具著一種從骨子里面透出來的妖異.
妖帝白芷!
而在妖帝白芷的下方,還站著一個穿著白色長裙的女子,瀑布般的黑色長發垂落至腰間,與白芷一樣,女子同樣有著一雙鳳目,還有著傾城的容貌,只是,與妖帝白芷那種骨子里面的妖異相比,女子身上卻始終透著一種淡漠.
正是云輕舞.
"有一個消息,我想你應該會比較感興趣."妖帝白芷在靜靜的看了云輕舞足足一柱香的時間後,終于開口了,因為,她並沒有在云輕舞的臉上看到一絲的慌亂,甚至連一絲的急切都看不到.
淡然,仿佛雕塑一樣的淡然,即使,是站在她這位妖帝的面前,云輕舞的表情也並沒有一絲動容的情緒.
"母親是指陰陽殿中發生的事情嗎?"云輕舞淡然開口,眼睛中平靜得如同一面無風的湖面一般.
"看來你的消息還挺靈通的."妖帝白芷的眼中閃過一抹淡淡的光芒,不過,很快便又恢複了平靜.
"我既然到了聖域,自然就會有所准備."云輕舞再次開口.
"呵呵,說說你對這件事情的看法吧."妖帝白芷輕輕一笑,接著,也隨手撥弄了一下發梢,身上的妖異氣質頓時更加展露無疑.
"意料之中."云輕舞平靜道.
"噢?說來聽聽."妖帝白芷聽到這里,身體也微微往中間靠了靠,讓自己的坐姿變得更加端正了一些.
"方正直很聰明,可是,這一次他卻必敗無疑!"云輕舞肯定道.
"嗯,繼續說."
"他的出身便決定了他做事情一定會受到限制,沒有背景,也沒有勢力支持,他走的路自然會比其它人走得更艱辛,而且,也更容易出錯,這一點,在他參加大夏的道典考試過程中便已經展露出來了,就算他再聰明,也依舊會受到打壓."
"說下去."妖帝白芷揮了揮手.
"可是,有一段時間,他卻很強!"云輕舞在說到這里的時候,語氣也微微一頓,仿佛想起了什麼似的.
"哪一段?"妖帝白芷的眼中閃過一抹好奇.
"南域戰事之後,那個時候,他得到了暗影門相助,在那一段時間,他擁有了幾乎可以與我相媲美的'眼睛’,所以,即使是我,也不敢去觸碰他,就算他只身到了血影城,並且,擄走了我的一名十域都統,我也沒有吭過一聲."云輕舞淡然道.
"有這麼強?"妖帝白芷似乎有些微微的意外.
"是的,他雖然沒有驚豔天下的智慧,可是,他的想法卻大膽得讓人不敢置信,而且,永遠都讓人捉摸不透,正是因為這一點,他才能在短短一年多時間內布局出一切,或者說,也只有他敢只布局一年便進京,還是光明正大的進京,並且,在炎京城中僅憑一己之力,便將大夏太子扳倒!"云輕舞回道.
"一年多時間?嗯,是有點意思."妖帝白芷終于點了點頭.
"他唯一缺的就是'眼睛’,能幫他洞悉天下事的'眼睛’,原本他已經有了,可惜的是,在進入聖域後卻又失去了,也許,應該說是暗影門的天虛太過于謹慎,讓他失去了這雙'眼睛’."
"噢?怎麼說?"
"如果我猜的不錯,天虛在方正直進聖域之時,並不沒有將暗影門在聖域中的情報網交到方正直的手里!"云輕舞回道.
"你的意思是天虛質疑方正直的能力?"
"並不完全是質疑能力,天虛不將暗影門在聖域的布局告訴方正直,應該有兩個原因,第一,方正直從未答應加入暗影門,而聖域的情報網屬于暗影門最核心的布局機密,就算是天虛有心交到方正直的手里,其它人也不會同意."
"繼續說."
"第二點,則是因為天虛覺得方正直暫時還不具備在聖域中統禦一方的經驗,聖域的形勢太過于複雜,五門爭斗由來已久,而方正直從未踏足過聖域,天虛自然不可能完全放心將暗影門的未來全部交到方正直的手里,他是在等,等方正直碰上一兩次壁,了解聖域的殘酷之後,再交付重任."云輕舞說道.
"你說的倒是有點道理,只不過,這些事情和你剛才所說的'意料之中’,又有什麼關系?據我所知,方正直在天道閣山下殺了五名聖境強者後,就已經答應加入暗影門,正常而言,天虛不應該再有所顧慮才是."妖帝白芷在沉默片刻後,也點了點頭,接著,又重新開口問道.
"這便是天虛犯的最大的一個錯誤,從大局上考慮,他不願意方正直去陰陽殿,所以,為了避免方正直有這樣的想法,他只能繼續隱藏暗影門在聖域的情報網,他是在等,等燕修死了,等方正直入聖,可是,他卻忘記了方正直與燕修之間的感情."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方正直這一次陰陽殿注定失敗的真正原因,其實是和天虛的過于謹慎有關系?"
"並不完全,但是,如果天虛能將聖域的情報網提前交到方正直的手里,那麼,方正直最少應該知道,陰陽殿中真正可怕的人其實是道心,而不是道魂,沒有這個致命的錯誤,方正直的陰陽殿之行最少有三成以上的成功機率,不過,這件事情也不能完全怪天虛,因為,換成任何人都會做出和天虛一樣的決定,不可能'豪氣’到在方正直還沒有進聖域之前,就將暗影門的一切全部交給他,同樣,也不可能大膽到在時機未成熟,方正直一心只想著救燕修的時候,用整個暗影門的未來來賭這渺茫的希望!"云輕舞搖了搖頭.
"如果這個人是你呢?"妖帝白芷聽到這里,似乎也有些饒有興趣的問道.
"我會."云輕舞想都不想便直接回答道.
"噢?為什麼?"
"做任何的事情,其實都是一種冒險,但是,往往冒的險越大,收獲也會越大,我只會去考慮一點,值還是不值!"
"呵呵呵……所以,你才會將到手的十三塊天道聖碑全部給了方正直嗎?"白芷聽到這里,也笑著說道.
"是!"云輕舞並沒有否認.
"這樣說來,你可是在方正直的身上冒了一個天大的險了,那麼,你應該並不會希望他就這樣死掉吧?"妖帝白芷笑道.
"母親這次叫我過來,就是想問我這件事情吧?"
"所以,你的答案是什麼?"
"請母親放心,我不會去九鼎山."
"理由呢?"
"時機還沒有成熟."
"這麼說,你會看著方正直就這樣死掉的,對嗎?"妖帝白芷的目光在一瞬間也變得無比的銳利,仿佛能看透人心.
云輕舞沒有回答妖帝白芷的這句話,她只是靜靜的站立在原地,臉上平靜得沒有一絲的波瀾.
仿佛在思索,又仿佛在等待.
時間流逝.
足足一盞茶的時間之後,妖帝白芷終于收回了目光,接著,也搖了搖頭,對著云輕舞揮了揮手:"好了,你先下去吧."
"女兒告辭."云輕舞點了點頭,並沒有繼續停留,很快的轉身,接著,也慢慢的走出大殿,至終至終都沒有回頭再看妖帝白芷一眼.
……
凌云樓.
世外桃園一般的存在,在這里,四季如春,終年鮮花盛開,漫山遍野的顏色,點綴在山間,清徹的河水從山頂流下,化為一個巨大如龍一樣的白色瀑布.
瀑布之下,是一汪深不見底的潭水.
一個少女赤著雙足站立在潭水前,鮮紅色的長裙有些濕潤,裙角因為長久的浸泡而有些破損,一塊一塊的布條垂落在潭水中,掛著淡淡的冰露.
而就在這個時候……
一道紫色的身影也從天際落下,如同一片落葉一樣,輕輕的落在寒潭的旁邊,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見過蒼月大人!"無數站立在水潭外的女子在看到這個身影後,也都立即跪倒在地,恭聲喊道.
"下去吧."蒼月擺了擺手,神情漠然,接著,她的目光也看向水潭邊的少女,又看了看那已經破損的裙角:"裙角破了,我讓人給你換一件吧."
"不用了,如果換一件,我怕他認不出我來."少女收回注視著潭水的目光,一雙清徹如水的眼睛也慢慢的看向蒼月,接著,緩緩搖頭.
"其實,我這一次過來就是想告訴你,他已經死了."蒼月似乎並不意外于少女對她的態度,繼續說道.
少女沒有說話,依舊站立在原地,目光微仰,看向天際,望著天上飄過的白云,靜靜的發呆.
"看來你似乎不信."蒼月再次開口,然後,也找了一塊岩石坐了下來:"可是,這一次卻是真的,方正直去了陰陽殿,為了救燕修,竟然意想天開的企圖劫下陰陽殿殿主道魂,聽說還真的差點成功了."
少女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點什麼,可是,最終還是沒有開口,但是,眼睛卻已經收回,重新看向蒼月.
"可惜啊,他不可能成功的,就算是暗影門陪著他一起血戰,命運也終究還是命運,但我沒有想到的是,像他這樣無恥的人,居然會選擇用自己的性命來換回燕修的性命,你說他是不是足夠蠢?"蒼月仿佛自言自語般繼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