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海鏡風云 第十九章


這座小廳可能是鄧府中專為接待賓客所用,打掃乾淨,四壁掛有書畫等飾物,但都是些猛虎臥崗之類的豪放圖畫,沒有一般花草蟲魚的風雅之物。在正對大門的牆上掛著刀劍兵器,一眼望去立感一股肅殺之氣撲面而來,雖于這類地方不甚適合,但可以想見鄧廣洋豪興仍不減當年。正中一張黑木大桌,雕工粗糙,又沉又厚,足可容十余人就坐,但奇怪的是放在這里卻讓人感覺非常和諧。

坐下不久,就有勤衛兵送上茶水,隨後一名高個大漢走了進來。王泰對眾人道:“這是府內侍衛長鍾震。”鍾震向眾人點點頭,在王泰身前立定。

王泰笑道:“鍾侍衛長平日沉默寡言,老黑著張臉,我們都習慣了,可不是沒禮貌。”又將天道一事對鍾震講了,然後道:“不論如何也要增加府內防務和大帥衛兵。今次事急從權,不能再由著大帥性子了,一切後果我來負。”

鍾震由始至終未發一言,這時搖搖頭道:“我的職責,我來負。”語氣生硬。

雷行云一翹拇指,對他道:“好漢子!”鍾震目中閃過一絲光芒,似不經意的抬頭看了看雷行云,隨後大踏步走了出去。

約一盞茶時分,大門打開,在兩名男子陪同下一位健壯老者走了進來。這老人身材不高,但長相威武,獅鼻虎目,胡須戟張,走動間龍行虎步氣度不凡。眼中精光閃閃,卻殊無霸道之意。跟在他身後兩人雖也長相不俗,但一看到三人,無論任何人均會將注意力放到前方那老者身上。不用介紹,眾人均知是鄧廣洋來了,慌忙站起,齊齊躬身道:“大帥好。”

燕九卻不跟眾人行禮,只站在那兒盯著鄧廣洋。鄧廣洋也不以為忤,還頗有興趣的回看著他,就在眾人摸不著頭腦時,燕九才醒悟過來似的道:“原來你就是鄧廣洋啊,啊,不…老家…不不,大帥好。”

徒弟失態,雷行云不禁怒道:“你說什麼!你還真敢叫啊。”

鄧廣洋哈哈大笑,制止他道:“沒事沒事,老夫以往在軍中,最喜歡的就是這種直爽漢子。”聲音竟出奇的溫和,與他外表大不一樣。

見鄧廣洋並無責怪之意,燕九越發膽大,故意失聲道:“‘喜歡’直爽漢子!?難道……”眾皆愕然,雷行云面子再掛不住,抬腳就踹了過去:“鬧夠了沒有。”

一番吵吵嚷嚷後,終于坐定。隨鄧廣洋而來的二人也是他的心腹大將,高而壯實的是步兵營指揮譚逸,長得一派斯文的則是幕僚李郁文。鄧廣洋環視一周,對眾人道:“你們那天在場,就請小兄弟詳細講講,大家一起聽聽,看能不能發現什麼新東西。”

原虎點點頭,就仔細的敘述起來,雷行云時不時插上兩句,不一會就講那日所見講了個清楚。鄧廣洋與另兩人對看一眼,略顯失望,看來這些東西他們已聽別人講過多次,而原虎所述亦只大同小異。鄧廣洋沉默一下,便即恢複常態,呵呵大笑道:“好,公事辦完了。其實我今天找幾位來的主要目的就是想看看這兩天連惹海鏡幾大幫會的青年英雄是什麼樣。一見果然了得,來人,上酒,我與幾位喝一杯。”

有人端上酒來,鄧廣洋與眾人同飲一杯後,擊桌歎道:“想我當年初入軍中,也是意氣飛揚,一心想要干番大事。後得先帝賞識,有幸升到兵馬大帥,等到簽定盟約,我回到朝中,才第一次接觸官場。嘿!我老鄧生平只會打仗,不懂逢迎,結果…就到這兒來了。”說著雙手一攤,又道:“但我不後悔,沒有仗打是好事。我只想不到太平這麼久,當官的竟都變了樣。今天一聽溫成同在怡香樓找上你們,我就派王泰去了,哼,那家伙想什麼我不知道?你們落到他手里,就毀啦。”

眾人又是感激,又是慚愧。原虎不好意思道:“其實我們去那……”鄧廣洋大笑,拍拍原虎親切道:“年輕人,什麼大不了的?灑脫一點。我當年在青樓中可號稱‘十人斬’,一次可戰十人。眾兄弟都說我沙場上下都是這個”比比大拇指,又得意洋洋道:“就是現在,也可以……”

王泰干咳一聲,打斷他道:“大帥……”鄧廣摸摸腦袋,笑道:“好好,不說了。老羅,才老是碎叨這些往事,年輕真不錯。”

為寬鄧廣洋的心,王泰道:“大帥不必煩惱,其實我今天與他們討論過這件事,得出一些有意思的東西,還請大帥與幾位參詳一下。”

鄧廣洋感興趣道:“哦?竟有此事,說來聽聽。”

王泰就一五一十的講他們討論得出的結果講了出來。鄧廣洋這次是真的說不出話了,呆了良久,他才籲口氣對譚李二人道:“你們看呢?”

李郁文點點頭:“我看很可能是真的。”

鄧廣洋靠回椅內,緩緩道:“老實說,我早猜到這次事是沖我而來,只沒你們看得那麼透。想不到一個又臭又爛的守備將軍之位,還這麼搶手。想找殺手對付我?我倒想見識一下,千軍萬馬都傷不了我,區區幾人能奈我何。”


王泰知道他的脾氣,連忙勸道:“大帥萬勿如此,那些殺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決不可小視。”

鄧廣洋點點頭:“我知道,只說說罷了。你做得很好。”

王泰明白他是指增加守衛一事,低頭道:“還請大帥恕我擅專之罪。”鄧廣洋擺擺手:“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事急從權,為將者,臨事決斷是基本素質。”

他轉過頭對五人道:“我果沒看錯人。你們雖未親曆,但分析判斷有如曆曆在目,如此才智,將來成就必定非同小可。哪象我們這幫老軍油子,行軍打仗還可以,玩這個…就差遠羅。”

譚逸也露出感激神色,接口道:“五位今次瞧破敵手詭計,可說幫了我們一個大忙,在下先謝過了。那麼還敢請教,各位認為誰的嫌疑最大?”

岳昊來道聲不敢,看著鄧廣洋道:“我們對海鏡事務不熟,無法妄加推測,不知大帥認為誰最可能?”

眾人都望著鄧廣洋,等他作答。說來也對,做這種猜測,確只有當事人最有資格。鄧廣洋沉吟片刻,道:“若我身死,溫成同最有可能坐上來。因按傲來律法,守備大將若因故不能行權,太守可暫接軍職,以免生出變亂。以他手段,只要坐上來,該有辦法穩坐下去。”

似是與心中所想相符,岳昊來長舒了口氣道:“大家還記得在溫成同身邊那個叫歸藏的人麼?”

今晚對著歸藏的可怕感覺自是誰也不會忘記,雷行云眼中不可抑止的露出害怕的神情:“當然。那家伙很厲害,不,太厲害了。當他看著我時,我一點斗志也沒有,只想逃跑。”

岳昊來深深的點點頭:“我也是。還有那一直隱在黑暗中的人,一點不比那歸藏差,卻始終不現身。”

譚逸有些明白了,緩緩的道:“你們是說,那兩人就可能是天道的殺手?”

雷行云點頭應是:“有可能。這樣的人,除了師父,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此語一出,眾皆嘩然。要知道,唐烈號稱“武神”,乃天下七大高手之一,要是歸藏實力真與唐烈相近,那該是何等駭人的事。李郁文皺眉道:“竟有此事?他們難道比得上武神唐烈?”

雷行云沉吟道:“這不敢說,但就算差也差不了多少。”

王泰籲口大氣,肯定道:“那他們該是天道的人無疑,否則溫成同一時上何處招攬這種高手。”

一直默不做聲的楚劍,這時突然開口道:“不。決計不是,至少那歸藏決不會是天道中人。”

此語一出,眾人都驚訝的望向他,均奇怪楚劍為何如此肯定。李郁文奇道:“怎麼楚兄認識他麼?”

在大伙兒目光注視下楚劍仍是那副樣兒,沒有絲毫不安,他只搖搖頭:“不,我是第一次見他,但我知道,天道里不會有他那種人。”

李郁文越發奇怪,追問道:“那就奇怪了,楚兄可否解釋一下。”楚劍卻又閉上嘴,再不置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