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
大門洞開,不知何時殿外已經是夜色一片.
晚風淒冷,吹了進來,血腥味彌漫,大殿無人,空蕩蕩呼嘯作響.
一具削瘦的身影立在中央,哪怕佝僂著腰,身軀也超乎常人的高大,周身氣機更是咄咄逼人,無法直視.
但此時他枯瘦如柴的手卻緊緊攥住冷如寒月的寶刀,陰鷙的瞳孔縮成一個點,緊緊盯著一處,目光如刀,刺了過去,仿佛要射穿虛空,看破所有的虛妄.
奇怪的是,盡管如此,那里只有空氣翻滾,空空蕩蕩,自始至終,什麼也沒有!
一切都是錯覺!
但老人持刀,做凝神警惕狀,卻不敢有絲毫妄動.
看上去他只是與空氣斗智斗勇,無比可笑.
唯有他周身升騰而起的先天玄象,化作千萬柄凌厲之刀刃,遙遙指去,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閣下到底是誰?還不出來!"
久不見動靜,刀神老人面色陰沉如水,三分凝重中更帶著三分忌憚,四分驚懼,猛然沉喝出聲.
聲音凝實,掀起肉眼可見地波浪,席卷而去,激起一陣回響,卻再無任何動靜.
無論怎麼看去,那里都不像是有什麼人的模樣.
"裝神弄鬼,還不出來!"刀神老人不見松懈,反而眸子一凝,越發深沉,手腕一轉,更是隔空揮出一刀,刀芒化作殘月,掠了出去.
嗤嗤嗤…………
地面為之開裂,一道清晰的斬痕從腳下快速蔓延,所到之處,石柱桌椅……應聲而斷.
刀芒所到之處,其中任何物體都被肆虐的刀氣攪得粉碎,連基本的物質形態都無法存留.
空氣被絞成一團漿糊,氣勁四散,還是一無所有.
"嗯?難道真是老夫出現了錯覺?"刀神老人心中再是自信,見到這一幕,也不由遲疑了.
但他仍是覺得濃濃地不對.
他成就先天,已經超過六十年了,雖然沒踏入玄之又玄的天地.
但畢生磨礪,一刻不敢荒廢,一身功行早已到了水滿則溢的程度,心神打磨圓滑無瑕,無比敏銳,秋風未動,而蟬先知.
剛才一瞬間,一縷無痕縹緲之道氣稍縱即逝,卻仿若蒼天在上,讓人如臨武道之海,萬般玄妙,如走馬觀花一般閃過,無邊宏大,不可窺探.
盡管現在看來,似乎一切都是幻象,那內心中的驚懼卻一點也做不得假.
一時間,刀神老人盯著眼前虛無,與眼前空氣僵持,卻是面色變幻不定,患得患失起來.
"師傅,不,這胡老賊怎麼了?"
"不管老賊在發什麼瘋,這是好事!走,快走!"
"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姐,我們走!只要拖得一時,北天門的先天高手很快就會來助拳.到時候,我們再圍殺胡老賊!"
"師弟,說得是!"
……
見大殿之中刀神老人對著虛空出刀後,又陷入了某種怪異地發愣中,三大刀王不由驚疑.
他們做了這老人一輩子的徒弟,哪里不知道這老人性情之冷酷,如磐石不可撼動.
為何現在露出如此惺惺之態?
但此時范無心卻是頭也不回,轉身就走.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好不容易這老人一時分神,讓他們得以喘息,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三大刀王不敢多想,趕緊跟上.
"哪里走?"
刀下無人,刀神老人久久找不到蹤跡,眼看四個逆徒就要徹底逃得遠了,終究不再糾結,縱刀追去.
身形殘影,掠出大殿敞開的大門,他卻沒發現,在另一個無人注意的角落里,一雙眸子清晰將這一切看在眼中.
"好一個老刀神!年已百歲,感知如此敏銳,精氣神絕對還在巔峰狀態!"不知何時,呂純良已經從原處挪開,看到這一幕,更是心中贊歎.
他觀刀悟道,雖有意收斂,但終究還是自身天賦太過驚人,心有所感,自生特效,想壓制都壓制不住.
只是一點氣機泄露,就讓這刀神老人為之察覺.
但也正是如此!
倒也讓他窺探到了這老刀神更多的虛實.
拳怕少壯!
哪怕功力再深,但隨著人漸漸年老,精氣神有損,再也不複巔峰.
但現在這刀神老人年過百歲,老當益壯,感應之敏銳絲毫不弱于青壯年,可見他並不如表面上看去那麼蒼老衰弱.
看來之後又要另生變故了!
唯一麻煩的是……
說好了不插手江湖之事的,可惜特效來了,真是當不住啊!
呂純良暗暗搖頭,自己又插足世間因果了.
自省,真該自省!
看著刀神老人緊隨四個逆徒而去,他腳步一踏,無聲無息間追了過去.
……
神刀山莊一朝內亂.
各門各派各家族前來參加品刀大會的人也渾水摸魚,亂斗起來.
神刀山莊行事霸道,各武道勢力年年都要供奉各種珍稀刀物,他們早就嫉恨在心.
只是"天下一刀"威名不可撼動,他們只得忍耐.
但此時沒了約束,他們立刻暴露出真面目.
之前有多憎惡,現在搶奪起來就有多狠,甚至內斗起來.
一時間神刀山莊內處處皆是殺伐,尸橫遍地,兵器碎裂,散落得到處都是,房屋倒塌,一片蒼夷.
刀神老人掠了出來,見狀更是老目陰沉.
神刀山莊乃是他畢生的心血,如今被糟蹋成這般模樣,而罪魁禍首就是那……
看著四個身影向外掠去,他頓時一聲斷喝.
"逆徒,哪里走?"
刀神老人從空而降,攜全身之氣力,凌空就是一刀.
海嘯勢!
刀氣席卷,成海嘯旋渦,所到之處,萬物被絞殺成粉塵.
更是掀起颶風陣陣,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張,不停擴張.
風速何其迅疾?
眨眼即至!
范無心,三大刀王來不及多做反應,刀勢已經近在眼前.
危急關頭,他們最終拋開一切顧忌,拼死反擊.
屠刀王手持一柄短粗屠刀,沉重百斤,如若無物,揮動不停,破空無物作響,刀氣連綿.
但刀氣化風,無形陰柔,滲透其中,從縫隙之中割來.
不一會他就遍體鱗傷,化作了血人.
詭刀王面色陰狠,手指跳動間,細細一柄長刀舞動成一團亂影,陰狠的刀光化作一團團絲線,肆意分割一切.
而他所面臨的偏偏是那鋪天蓋地的刀影.
一力降十會!
攜萬鈞之勢一刀劈下,刀法變化,也無施展的空間,紛紛崩散.
他十指顫抖,鮮血四溢,握刀都難了!
彎刀如月,冷冷寒光從空中墜落,斬入人的心靈,讓人萬念俱滅.
而刀神老人目中深沉,一身百戰,意志早已是千錘百煉,不可撼動.
刀勢更是雄渾,如大日炎炎,席卷而來,淹沒了冷月.
冷刀王面白如紙,氣力垂危.
三大刀王陷入了苦戰之境,性命垂危.
唯有范無心同樣身為先天刀客,暫且能自保一時.
只是刀神老人集胡,苗,田三家刀法之長,天下第一刀,更非浪得虛名.
或是勢如屠刀凶猛,或是如魔刀陰狠詭異,或是如神刀無情絕命……
他刀法鋪張開來,于諸多刀法中切換,隨意自如.
心刀無痕,身形無相.
范無心手握家傳的寶刀,七色玲瓏心刀迸射夢幻之光,似能斬滅心神,此刻卻被壓制得黯淡.
天上地下,目光所及之處,盡是無垠之刀光.
他只能在夾縫中躲避,一時完全毫無還手之力.
"哈哈哈!你們這四個逆徒刀法沒學到家,還是太嫩了!"刀神老人占據優勢,大笑不止,刀下更是毫不留情,以越發狂暴之勢,席卷而去,要讓四個逆徒徹底亡命.
"北天門針對神刀山莊而來,又為何事?只有這范無心一個棋子嗎?"呂純良在旁靜靜看著,眸子幽沉,隱隱覺得不對.
那人曾為武當掌門,功力高深,布局深遠,絕不會空穴來風.
先派遣先天的四大長老千里迢迢,送去天詔,又救下這刀神逆徒范無心,更花費大代價助其步入先天……若無更深的謀算在內,他是一點不信的.
雖然范無心在刀神老人的刀下,已然性命垂危.
眼看這北天門的一線線索,就要因此而斷.
呂純良仍未有出手的打算.
只因那人行事必有後手,靜觀其變就是!
果不其然!
范無心人刀合一,來去無蹤,身形縹緲.
但只要在這天地中,就終有現身之時.
眼見四周漸漸再無騰挪閃避的機會,刀光也被壓縮到一個小小角落,而這胡老賊也再也不會如之前那般突然疑神疑鬼,放棄大好時機.
范無心面露肉疼之色,最終還是神情一狠,下定決心來.
"接著!"
他手一抖,就有三道黑影激射了出去.
三大刀王本能接過,立刻為之愕然,只見掌心中赫然躺著三枚玄黑色的丹藥,流露出玄秘難測的氣息.
最詭異的是,丹上紋路竟隱隱呈現一個小小的鬼臉,眼眶黑窟窿深邃,面部扭曲猙獰,嘴巴大張而開,似在發出一聲聲痛苦,絕望之哀嚎!
"這是何物?"只是盯著多看了一眼,三大刀王就心神不甯,耳旁響起鬼哭幻音,不禁駭然失聲.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魔種道心,晉升先天.此即為……道心種魔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