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朦朦朧朧的,仿佛隔著一層薄薄的水霧在看人視物.
二公子跌跌撞撞地掀開眼前一顆顆金珠子串起的珠簾,望著架子上開得正豔的一盆海棠,呆呆怔怔地有些出神.
臥房內那張潔白的嵌核桃木大床,還有旁邊書案上那些看上去十分眼熟的筆墨紙硯.
一壺未喝完的熱茶正冒著騰騰白煙.
為什麼這一切,看上去都這麼熟悉了?
珠簾外頭,隔著一道屏風,似有人聲在說著什麼.
二公子湊近過去,當看到飄起的白紗下,那道朦朧相熟的身影時,仿佛被什麼東西擊中了心髒一般,他整個人都呆愣在了那里.
這,這個背影……這個背影為什麼與他如此相像?
只聽一道柔軟的聲音輕笑著說道,"阿昕,你不是真得喜歡上那個女人,想要娶她了吧.你可莫要忘記,你的身份呢.你的父親,可絕不會容許你娶那樣一個一無是處的女子啊."
"要娶就應該娶像我這樣的世家女子不是麼?那個女人,對你半點幫助都沒有呢."
二公子隔著輕薄的白紗,聽那女人說起此話時,不知為何,拳頭竟緊緊地握了起來.
"嘁."一道不屑的聲音響起.
二公子忽地瞪直了眼睛,電射般地朝著那方投去一眼.
他,他這是身在何處?
是在夢里麼?
為什麼彷如身臨其境一般,好似在注視著前世的自己,跟什麼人在說話.
"阿昕,你倒是表個態啊."
"你想太多了."他聽到他自己的聲音,隔著飄起的白紗,淡淡地傳來.
他此時的心情,變得甚是忐忑複雜,邁開腿似乎是想沖過去,阻止他自己,去說接下來的話.
然而,他卻像是被時空定格了一般似的,困在一個個小小的空間內,只能看著他們,卻並不能前去觸摸或是阻攔.
不要說!不要說下去!二公子莫名覺得自己的心,仿佛要揪起來似的.
就好像自己在注視著前世的那個自己,發現他若是繼續把那段絕情的話說下去,就會造成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一樣.
"若是你,你會娶一個四肢不健全的殘廢當妻子麼?"冷酷的聲音繼續道,"她,不過是我養得一個小寵物而已."
"一個寵物,自然是高興時就逗逗她,不高興時,就晾著她唄.你看著吧,她以後,會乖乖地叫我主人的."
那女子"撲哧"一笑,笑聲蕩漾猶如魔音貫入耳中.
二公子表情空洞地望著眼前的那一切,看到有人從長櫃後推出一只木制輪椅.
那輪椅骨碌碌地滾動著,像是每一步都踏在他的心尖尖上似的,疼得他眉目有些微縮.
他聽到了那女子笑聲揚起,戲謔萬分地念著,"阿昕,你的小寵物,聽到你說的話啦."
他能分明地看到,前世的那個自己,月色下細微的表情變化著.
當他想沖過去看一看,那低垂著腦袋,把自己蜷縮在輪椅上的人時,卻仿佛一腳踏空虛無,整個人都掉下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