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上)

鳳鳴送走眾人,自己也覺得疲倦,回到客廳伸伸懶腰,不由開始打大哈欠.
秋藍勸道,"鳴王今晚飲了不少,也該睡了."
"還不是你們害的?"鳳鳴斜了她們一眼,半睜著眼睛呻吟,"我也想睡啊,可是小柳不是說了來嗎?"
"小柳我來等就是了."容虎和小柳很熟,倒不怎麼在意,答道,"他就算過來,也只是大家說話聊天而已.不過他現在身份特殊,也是稍露面就要離開的.要是鳴王真的那麼想見他一面,等他來了,我叫醒鳴王怎樣?"
鳳鳴正困得直如小雞啄米,點頭答應了.
秋月等人把他扶到里面,為他更衣,把他照顧得舒舒服服,送上軟綿綿大床.他酒量連容恬的零頭都比不上,一喝就醉,早就被酒意弄得頭昏眼花,頭才挨枕,立即沉入夢鄉.
秋月等見了,都抿唇偷笑,吹熄房內燭火,只留角落最後一點亮,悄悄退到外間.
今晚輪到洛云守夜,只他一個留在床邊,也不塘下,側挨著床柱,抱劍衛寐.
鳳鳴帶醉入眠,睡得分外香甜,緩緩入夢,似乎是個好夢,容恬當然在其中,兩人在一起,卻又沒做什麼,只是對望著,柔柔的笑.
他看著容恬的臉,心滿意足地傻笑,笑著笑著,像有點悅耳的聲音傳來,卻怎樣也聽不真切.
他又努力仔細去聽,聽了半天,猛然醒悟過來,這不就是晚宴上聽見的簫聲嗎?
頓時驚醒過來.
眼睛才一睜開,洛云已從床邊矯豹一般彈跳起來.
洛云神色清醒無比,看著鳳鳴問,"你也聽到了?"
鳳鳴驚喜起來,"原來我沒有做夢,真的是簫音."趕緊坐起來穿鞋披衣.
天下還有什麼比這個更擾人清夢而又受歡迎?
似乎所有人都被那簫聲驚醒了,不一會秋月已經沖了進來,嚷嚷道,"鳴王快來看,那個吹簫的在江面上.這次總算被我瞧見了."
拉著鳳鳴就往外跑,她才不管要不要向洛云情詩.
一堆人跑到甲板上,往江面遠眺.
果然,大船不遠處漂著一葉小舟,也不見船夫,只有一道頎長瀟灑的身影,背對眾人,持簫而立.
天已微亮,蒙蒙灰白中,江霧飄渺,籠罩得這背影顯得越發神秘引人,卻又給人一絲熟悉的親切感.
靜聽一曲吹畢,持簫人緩緩回頭,目光向上,直迎大船上鳳鳴充滿喜悅好奇的漆黑眼瞳,徐徐道,"在下也知道不該擾人清夢,但這樣美麗的山川日出景色,鳴王如果錯過,豈不可惜?"薄唇輕揚,漾出一個無比溫和好看的笑容.
鳳鳴看清來人,早就興奮起來,聞言哈哈大笑,隔船拱手,朗聲道,"怪不得天下的女子都為杜風公子癡迷,光這份浪漫就沒人比得上.嗯,日出景色果然很美.不過我可不是那些容易被公子所迷惑的可憐女子."說著露出肅容,擺出一副無比認真的表情,"本鳴王還記得公子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騙了我,說了個假名字,什麼……什麼木颯.嘿嘿,你如果不上船來和我好好聊天,當成賠禮,我可不會善罷甘休啊."
杜風沒猜到他會有這種反應,微微一愕,又展開更為暢快的笑容,邊笑邊歎,"這樣說來,我不登船也不行了."把簫插入腰間,操舟靠近,昂然登船.
上了船,未到鳳鳴面前,卻被五六個蕭家侍衛圍住了.
鳳鳴是知道他們有多凶狠,趕緊大聲道,"是我要他上船的!他可是北旗的杜風啊!喂喂,不要帝王你們聽過沒有?"
一把聲音卻冷冷鑽進耳里,"管他是誰,就算來的是真帝王,我們也要搜個干淨,何況是個假貨?"
不用轉頭,也知道說話的是身邊的洛云.
在蕭家高手中,似乎還是洛云說話比較算數,果然把杜風上下搜查個干淨,帶著他過來稟報,"只有一根簫,沒帶兵器."
鳳鳴暗忖只要有洛云在,恐怕以後都不大容易交朋友了,偏又不敢罵他,只好自己向杜風賠禮道歉,"杜風公子不要生氣,這個……這個實在是,呵呵,必要手續……"
"只是小事,再說,鳴王身份貴重,確實應該小心一點."杜風臉色如常,笑容還是那般好看,語氣溫和地加了一句,"我朋友滿天下,還是第一次被人圍住搜身."
鳳鳴尷尬無比,只好轉移話題,當作驚奇地咦了一聲,問,"難道當日公子為了宴亭王子與離國若言對峙,進宮的時候竟然沒有被搜身嗎?"
杜風明白他在轉移話題,也不想他繼續尷尬,輕輕一笑,溫言解釋道,"若言怎會搜我的身,他恨不得我帶兵刃入宮呢,剛好讓他有殺人的藉口.不過兵器都是凶物,不合我的性情,我向來不帶的,朋友們都知道."
鳳鳴"哦"了一聲,算是明白.又瞅洛云一下,心道,學學吧,不是凶巴巴整天拿著劍扮酷就行的,不戰而屈人之兵,沒兵器都可以天南地北的闖蕩,這才真是有本事,怪不得把昭北的公主給迷得連王後都不要當.佩服之余,拱手道,"請入廳里,奉茶聊天."
杜風悠然應諾,當下大家都朝客廳走去.
秋月留在最後,卻閉了眼睛站在原地,嘴里念念有詞.
秋藍原本已經走了幾步,見她不動,轉了回來,奇怪地戳戳她,"你怎麼了?"
秋月掀掀眼皮,一臉感激地道,"我在答謝上蒼,他總算讓我如願以償,使我親眼見到了不要帝王."
秋藍大訝,"你什麼時候許下這個願望的?我竟不知道?"
"很早以前啦,還以為不可能實現的呢."秋月完全的心滿意足.
"不要帝王和你沒什麼關系嘛.許願也該許個有用的,例如找個如意夫君,或者永遠貌美如花之類的."
"我也有許啊."
"啊?"秋藍蹙眉道,"那你到底向上蒼許過多少個願望?"
"嗯……"秋月努力回想,最後不確定地道,"記不得了,幾百個總有吧.秋藍你干嘛這樣看著我?"
"……"
"秋藍?"秋月又喚了一聲.
秋藍合掌,開始念念有詞,無比虔誠,"萬能的天神啊,求你原諒秋月的貧心吧,不要懲罰她,她只是一時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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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廳安席坐下,秋星親自烹茶伺候.
杜風雙手接了她遞過來的熱茶,含笑謝了,點漆的眸子朝她一瞅,秋星頓時臉紅過耳,茶碗一離手,立即逃似的溜走了.
連鳳鳴也看得有趣.
"早就聽說過公子的大名."鳳鳴做個手勢,請杜風邊飲邊聊.
杜風反問,"是那個不要帝王的大名嗎?"
這個人看似溫和,但言辭率直而不尖刻,很討人喜歡.
鳳鳴點頭,"不錯,不要帝王,真是一個有趣的名字."
"這真是一個有趣的名字嗎?"杜風輕歎一聲,忽問,"鳴王可知道這件事最後的結果是什麼?"
鳳鳴倒從來沒想過這個,微微一愕,問,"最後的結果是什麼?"
這個回憶仿佛讓杜風並不好受,沉吟片刻,才用極低的語氣答道,"這位公主,名叫長柳,是一位多情美麗的女子.她寫詩拒絕同國大王子的婚約後,被她的父王,也就是昭北王怒而囚禁.她的母後再三勸說女兒答應婚事,長柳依然不允."
此刻"貪心"的秋月和"為秋月貪心而擔心"的秋藍已經悄悄走了進來,分別在鳳鳴身後乖乖坐下,隨時伺候.聽到這里,也起了好奇心,秋藍最為心軟,忍不住插話,柔聲問,"難道那位昭北公主,到現在還被她的父王關著嗎?"
杜風搖了搖頭.
見他搖頭,兩位侍女才稍放了放心,同道,"總算放了."
杜風逸出一絲苦笑,繼續說道,"王族與王族的聯姻,向來是保持王權的重要方式.昭北王怎能如此拒絕同國大王的聯姻美意,他將長柳囚禁起來,卻無法使長柳公主點頭答應婚事,所以,昭北王決定,將自己的二女兒津柳公主嫁到同國."
原來事情還沒完……
"但是這位津柳公主,和她的姐姐一樣,也已經有了意中人……"杜風說到這里,已看到秋月秋藍瞪大眼睛打量自己,頓了頓,朝她們從容一笑,解釋道,"津柳公主的意中人另有其人,並不是在下.據說是一個昭北宮中地位低微的年輕侍衛."
兩個姑娘這才輕輕"哦"了一聲,算是釋去嫌疑.
別說她們,其實鳳鳴心里也很懷疑呢.
"津柳公主知道父王要把自己嫁去同國,也抵死不從.昭北王知道她的心意,命大臣將那名侍衛誘到船上,捆住手腳,扔下江心,活活淹死了."
話音未落,三聲嬌呼驟起,都藏了無盡詫異悲歎之意.
其中兩聲自然發自鳳鳴背後的秋月秋藍,第三聲卻從簾後傳來.原來秋星一溜煙逃走,卻並沒有走遠,一直藏在簾後偷聽他們說話.
鳳鳴心里也覺感慨,這種慘事,還是少讓秋藍她們聽才好,否則不知會哭成怎樣,轉頭柔聲吩咐,"你們去弄點吃的過來."
秋月卻極為關心那昭北公主的遭遇,顫聲問,"那後來怎樣呢?"

杜風聽鳳鳴要她們去拿東西,已經知道鳳鳴的心意,並沒有回答,反而目視鳳鳴.
此人體察人心,見微知著的本事,確實不凡.
鳳鳴暗贊他夠體貼,但秋月既然已經開口詢問,此刻就算把她們遣開,日後還是會追問的,歎了一聲,向杜風道,"公子請說下去,我也很想知道,那位公主後來怎樣了."
這片刻沉默之際,秋星也從簾後走了出來,無聲無息跪坐在秋月身邊,一同靜聽.
杜風繼續說了下去.
"昭北王本以為殺了女兒的意中人,女兒死心之後,就會安心去當同國的王子妃,他猜錯了.津柳公主知道此事,當晚……就自盡了."
聽眾們對這個結果其實已經猜到幾成,當此刻聽杜風確實說來,仍覺心髒微顫,份外不忍.
"女兒自盡,昭北王不但心疼,而且也很苦惱.昭北應諾同國的婚書已經送了出去,但二公主自盡,誰出嫁呢?別無選擇下,他又決定,把自己最小的三女兒素柳公主嫁去同國."
"啊?"
"啊?"
"啊?"
杜風此言一出,眾人均震.
事情竟然會這樣發展,實在出人意料,本來已經夠傷人的悲劇,還要變得更傷人嗎?
鳳鳴總算明白提起"不要帝王"四字時,杜風為何會出現如此黯然的表情了.
秋月咬牙道,"那個昭北網,真的是那些公主的親生父親嗎?就算女兒不值錢,也不應這樣糟踏啊."
"那……那個小公主,後來嫁去同國了嗎?"秋藍問了個比較實際的問題.
"沒有."杜風笑得非常苦澀,垂下溫和的眼睛,靜靜看著面前的地板,低沉答道,"昭北只有三位公主,二公主已死,只剩下不肯應允婚事的大公主,和一位年紀不足十三的三公主.三公主年幼膽小,知道自己即將嫁去遠方,日夜啼哭,她的哭聲傳遍了整座昭北王宮,傳到了被囚禁的大公主長柳耳中."
"啊?"秋月輕呼一聲,不敢置信地猜道,"那長柳公主……"
"她應允了婚事,如今,已是同國大王子的王子妃."杜風說完這句,全廳俱死寂一片.
沒人知道該說什麼.
"清風撫柳柳自傷,傷盡淚干仍相盼,恕妾辭卻雙好意,不要帝王要杜郎."杜風緩緩低吟,"不要帝王,真的可以不要帝王嗎?"他長歎一聲,述不盡感歎悲涼,抬頭看向鳳鳴,"現在,鳴王知道不要帝王這四字,對于在下來說,是怎樣的一番滋味了吧?"
鳳鳴大覺慚愧,連忙拱手道歉,"是我錯了,公子不要見怪."
杜風淡淡澀笑,不再說話.
秋月卻問,"可是……公子為什麼不把那位公主救出去呢?"
杜風聞言,目光向她移去.
那目光雖然溫和,卻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力量,竟使秋月不敢正視,把臉微微別過,怯怯道,"既然……既然公子和長柳公主……又怎麼忍心……"
"姑娘怎麼知道,我沒有去昭北呢?"
秋月眼睛一亮,"你去了?那……"一亮過後,眸光又黯淡下來.
結果當然不用問,否則現在那位公主也不可能是同國的王子妃了.
杜風淡淡道,"我在昭北,多少也有一些朋友,接到消息後,我用盡方法進入了昭北王宮,找到了長柳.我原本想帶她走的."
秋藍呼吸也緊張起來,"被昭北王發現了嗎?"
杜風溫柔地看著她,答道,"如果被發現,杜風這個人早就死了."
"可是……"
"我終于見到長柳,提出要帶她離開."沉浸在回憶中,杜風清逸的眉間,鎖起一絲無奈悵然,"但她,問了我一個問題."
聽了杜風的語氣,又知道故事最後的結尾,不管是誰,都知道這個絕不會是一個好問題.
鳳鳴蹙起眉問,"長柳公主到底問了你什麼問題?"
"她問我,"杜風歎氣,良久,方一字一頓回憶道,"你能帶我走,你可以帶走我的三昧,帶走每一個可能被送去同國聯姻的昭北貴女嗎?"
這段記憶在他腦中必已重溫了上千次,從他口中說來,直將長柳公主的無奈哀絕描繪得淋漓盡致,鳳鳴等一干聽眾,只覺得聽此一言,仿佛被人在心口上壓了一塊重重的石頭.
他們看著杜風,雖想寬慰他幾句,卻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說什麼都沒用.
一陣沉默後,秋星驟然粗粗地喘喘息了一下,茫然站起來,小聲道,"茶涼了,我去換吧."取過杜風和鳳鳴的茶碗,似乎要從這股壓抑的氣氛中逃掉一樣.
"所以,長柳公主最後還是……嫁到了同國?"秋藍低低地開口.
她並不期待杜風回答.
這個問題的答案,大家早就知道了.
鳳鳴因為和容恬的關系,最怕這種生死離別的故事,聽到著哩,不由把自己和杜風相比,心道若是要我和容恬這樣分離,還不如死了干淨,
心里大痛.回過神來,又忽然想起自己是主人,哭了一定惹人笑話,趕緊用力眨眨眼睛,把里面一層薄薄的濕霧給眨掉,努力振作起精神安慰道,"過去的事情,畢竟已經過去了,再傷心也是無用.不過正好,我們這艘船正打算去同國,不如……"話未說完,忽然發現杜風朝他輕輕一笑,表情既變得有點歉意,不由奇怪,頓住了,探詢著問,"公子是不是想和我一道去同國?說不定可以見到長柳公主."
當然,前提是同國那位信誓旦旦要為父王報仇的王子,沒有一見面就叫人馬把自己看成十塊八塊.
杜風唇角微揚,又是一個無可奈何的笑容,歎著氣,對鳳鳴坦言道,"我和鳴王相見如故,不想相瞞.本來芬城驚鴻一瞥,就此別過,我是打算從永殷直下繁佳,去看看繁佳現在的局勢的,那里也有許多杜風的好友.鳴王可知道,我為什麼要中途折回,故意追上鳴王的大船?"
鳳鳴一愣.
他還以為和杜風夠有緣呢,這樣都能碰上.原來杜風是故意追過來的,說不定昨天晚上吹簫也是故意的呢.
可是為什麼呢?
雖然跟了容恬幾年,鳳鳴還是沒把容恬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學到手,遇到不明白的事,當即就露出傻愣愣的可愛表情,蹙起眉,疑惑地看著杜風,虛心請教道,"對啊,為什麼呢?"
洛云冷眼瞅著他,心下打算,如果這位"蕭家少主"敢在杜風這個"外人"面前做出傻兮兮撓頭這種蠢動作,他一定會用劍柄去狠敲鳳鳴的腦殼.
秋月最為敏感,當即察覺洛云對鳳鳴射出的銳利眼神,不由警告地瞥洛云一眼,死小子,表情放恭敬點!
杜風仿佛根本沒有察覺他們之間的激流暗湧,目光仍放在鳳鳴處,坦白道,"因為我接到了長柳公主的親筆信."
"什麼?"
"長柳公主!"
"親筆信?"
"……!"
幾個驚訝的聲音同時響起來,根本聽不清楚誰在說什麼.剛才那個結局悲慘的故事,仿佛又有死灰複燃的跡象,難怪他們幾個會如此興奮.叫了一聲之後,秋月首先興致勃勃地猜測,"公主是不是要你去同國接他?
一聲嗤笑冒了出來.
不用問,也知道是洛云那個死小子.
秋月怒視洛云.
秋藍也柔聲問,"杜公子可以告訴我們,長柳公主信中寫了什麼嗎?其實……這個公子和長柳公主的私事,我們本不該問的."臉頰隱約泛起一絲紅暈,讓人又憐又愛.
鳳鳴也非常好奇,用渴望的表情看著杜風,"長柳公主的信能使公子放棄原本去繁佳的計劃,轉而過來追我的大船.那麼信中的內容,應該和我們有關系吧?"
杜風點頭道,"大有關系."
"哦?"
"長柳在信中說,她遠離故國,一人獨在異鄉,常常觸景傷情,無法入睡,以致憔悴入病."
秋藍哎呀一聲,低低道,"病了?那可怎麼得了?"
杜風端正的臉龐逸出一絲難忍的心痛,皺眉強壓著,沉聲道,"當我接到她的信的時候,就暗暗下了決心,無論她要求我為她做什麼,我都會立即拋開一切,不顧後果地去達成她的心願."
秋月掙著大眼睛,非常期待地問,"長柳公主是不是要你立即去同國接她走呢?"

這已經是她第二次問這個問題,可見在秋月心中,實在是恨不得這一對可憐的情人快點結束目前的悲慘狀況.
杜風感激地瞥她一眼,歎道,"如果真是如此,事情就好辦多了,大不了被同國追殺罷了,我杜風又怕什麼?但長柳……長柳她……"輕輕咬住唇,不再吭聲.
雖然沒說下去,但他要說的人人都明白.
當日為了保護親妹而違心出嫁的長柳公主,怎麼會在成為同國王子妃之後,拋棄一切和杜風私奔?這勢必會聯絡為其他人,而且她的親妹妹會首當其沖.
"長柳在信中,求我三件事."杜風淡淡道,
"第一,她病了,夜不能寐,憔悴以致重病.她說她不想死,至少現在不能死.因為只要她一死,她的丈夫很可能會為了得到姻親的助力,而再次向昭北王提親,娶走她的三妹.她不希望她的妹妹像她一樣痛苦.長柳要我為她尋一味良藥,醫治她的病."
鳳鳴頭疼道,"心病還需心藥醫,長柳公主擺明是心病啊,我看你就是那副良藥了."用手指了指杜風.
這個話倒是大得人心,至少話一出口,在場的秋月秋藍和已經把熱茶端回來的秋星,都一致用力點頭表示贊成,連容虎和洛云都不明顯的頷首.
杜風不為所動,徐徐道,"長柳重病的起因,是因為無法入睡.她需要的不是我,而是安神舒心的聖藥.這也是我來見鳴王的原因."
"哎呀,世上哪里有什麼真的安神舒心的藥?我看你還是別害羞了,快點……啊?你說什麼?"鳳鳴這時候才把杜風最後一句話聽進去,張大嘴巴,原本指著杜風的手指轉向自己鼻子,"我?我有她要的藥?什麼什麼聖藥?"
"使得,只有鳴王有.這個藥,就是和東凡天地環幾乎齊名的安神石."
"安神石?"鳳鳴把這個古怪的名字喃喃念了兩遍,還是一點印象也沒有,回頭去看容虎,"嗯,這個東西你聽過嗎?"
"嗯."
"你真的聽過?"鳳鳴眼睛一亮,"是蕭家寶庫里的?"
"嗯."容虎簡單應了一個字.
"快拿出來."
相比于鳳鳴的興奮,容虎卻安坐不動如山,"鳴王."
"干嘛?"
"安神石是天下聞名的寶物."
"寶物又怎樣?"
容虎瞅了杜風一眼,認真地對鳳鳴答道,"很貴的."
話未出口,下面就挨了非常憤怒的一腳.
別過臉去,踢他的竟是秋藍.
秋藍踢他一腳後,小聲罵道,"人家命都快沒了,你還想著寶物貴不貴?"
杜風此時已經長身而起,沒有一絲憤恨不滿,反而滿臉肅容,正色道,"杜風雖非富可敵國,但家中還有不少產業珍玩,接信之時,我已傳令下屬立即回國將家產悉數變賣.只要鳴王開出價錢,杜風願傾家蕩產來買.只是田地變賣需要時間,換成黃金運送過來也需要一個月左右,鳴王如果信得過杜風,可否先將安神石送去同國,一個半月後,杜風親自將交換的金銀送上."
他這樣一說,讓鳳鳴大為尷尬,連忙也跟著起來,雙手扶著杜風請他重新安坐,笑道,"公子千萬不要這樣,更不要變賣房產.安神石的作用本來就是安神,放在寶庫里豈不可惜?寶物只有在能發揮作用的地方,才能算得上是寶物."一邊轉頭問容虎,"對了,安神石現在在哪呢?"
唉,再次領略他那個猖狂老爹有多少寶貝.
下次有空一定要容虎把寶庫清單給他仔細瞧瞧,免得這種丑事再來一次.
容虎看鳳鳴的意思,已經知道這個出手大方,一點也不知道謹慎持家的鳴王又要當冤大頭了.
其實聽了長柳公主之事,誰都會生出同情之心.但大王命他過來代管蕭家家產,本來就隱隱約約有對鳳鳴大手大腳的憂慮,將來打仗用兵,軍餉軍糧,重建城市,處處都要錢,像鳳鳴這樣亂給人怎麼行?
正悶不吭聲,又被人悄悄踢了一腳.
不用問,一定還是秋藍.
容虎抬頭,看見秋藍也是一臉哀求,皺眉道,"安神石是天下僅有一件的寶物,鳴王這樣輕易給人,恐怕不是很妥."
秋月憤憤不平道,"鳴王的東西,鳴王愛給誰就給誰."
旁邊一人又道,"蕭家財大氣粗,豁達慷慨,天下聞名.蕭家少主要送人東西,別說一件,就算送一百件,一千件,又算得什麼?少主想給誰,就給誰,輪不到你容虎管."語氣冷淡尖銳,居然是洛云.
他不是容恬方面的人,當然不會擔心將來容恬用兵需要軍餉的事.
在他看來,蕭家少主連送一件東西給人,都要經過下屬同意,那才夠丟人的.
秋月不料他居然會開口為自己說話,大為驚訝,回頭用大眼睛盯著洛云直打量.
杜風眼看鳳鳴尷尬,也覺不安,沉思片刻,毅然抬頭道,"這樣吧,鳴王不必將安神石給我,只要借用就行.長柳病一好,我會請她立即將安神石歸還鳴王.我所許諾的金銀會依期送上,就當是借用安神石的謝禮.這樣如何?"雙目神光炯然,看向容虎.
他已明白,現在拿到安神石的唯一障礙,只剩容虎.
話說到這個份上,連容虎也覺得無趣,何況身邊眾人似乎都站杜風那邊去了,尤其是他心愛的老婆秋藍.今天不點頭,恐怕接下來幾個月都會被秋藍怨恨,鳳鳴被他駁回,也沒面子.低頭想道,蕭家寶物成千上萬,也不缺這麼一個,何苦讓鳴王在外人面前尷尬.默然片刻,沉聲道,"我雖然負責暫管蕭家財產,但真正的主人還是鳴王.鳴王說怎樣就怎樣吧."
秋月秋星大喜,都歡呼一聲.
鳳鳴呵呵笑道,"真的我說怎樣就怎樣?那麼我就說了啊."整個人都精神起來,轉身對杜風綻放春風般笑臉,"公子不要再垂頭喪氣了,快點給下屬下令,要他們停止出賣家產."
其實杜風從頭到尾,雖有哀傷和深思的抑郁,卻一直恰到好處的保持著翩翩風度.絕沒有鳳鳴所說的垂頭喪氣的頹態.
杜風聽了鳳鳴的話,只是輕輕把頭搖了一下,"杜風不可以無功受祿,何況安神石又是……"
"先別說安神石."鳳鳴斂了笑,忽然正容道,"先告訴我,你有沒有把我鳳鳴當朋友?"
杜風微愕,隨即點頭笑道,"如果沒有把鳴王當朋友,我就不會登船了."
鳳鳴聽他回答,大為高興,嚷道,"那好!情侶有定情信物,我們當朋友的也應該有個定友信物.安神石就是我的信物!"正說得興奮,忽然想起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趕緊回頭一把扯過容虎,壓低聲音道,"糟糕,我忘記問安神石具體在哪了?不會在什麼蕭家宴亭寶物那麼遙遠的地方吧?拜托你告訴我它就在船上."
容虎一笑,還以為鳳鳴那麼緊張,又出了什麼事了.
"回稟鳴王,安神石就在船上放寶物的艙房里."
"真的?"
容虎解釋道,"鳴王忘記了嗎?蕭家少主要乘船出游各國,羅登准備得十分周到,把各地倉庫最貴重的寶物都送到船上,以供少主隨時使用,安神石就是其中之一.屬下昨天才查過冊子."
鳳鳴大喜,"還不快點去拿來?"放開容虎.
秋月秋藍等立即熱心地押著容虎去了.
不到片刻,興奮的腳步聲傳來,安神石已經被取了出來.容虎將東西交給鳳鳴,鳳鳴拿在手上,左看右看,皺眉道,"也沒有什麼看透,和普通石頭差不多,就是黑了一點."
秋藍抿嘴道,"等你睡不著覺的時候,就知道它有多好了.真是寶貝,僅僅拿在手里,就已經覺得心里又舒服又甯靜.也不知道是哪里出的?說不定是神仙住的山上的東西呢."
"管它呢."鳳鳴打量了這個黑乎乎的石頭一會,眼角看見杜風也盯著它看,趕緊把安神石遞到他手里,"接著,這可是我們的信物."又忽然瞪大眼睛道,"對了,我有信物給你,你有什麼信物給我呢?"
杜風瞧他機靈活潑的樣子,深深凝視他片刻,伸手到腰間,把那玉簫取了下來,道,"我身上也沒什麼好東西,只是這簫跟了我十年,應該也夠資格當個信物了吧."
鳳鳴等人領教杜風出神入化的簫音多時,此刻才真正有機會在近處把他的簫看清楚.
此簫顏色與普通玉簫大有不同,綠得沉郁厚重,而且竟不像普通的碧玉一樣微有反光,以致沒有一點通透之感,卻奇怪地使人覺得異常心動.一只從未見過的飛禽盤繞簫身而上,仰頭揮翅,似在長鳴不已,雕工精美絕倫,栩栩如生.
即使不識貨的人,一看之下,也會察覺這東西大不尋常.
鳳鳴正要伸手,居然有人比他更快,眼前一花,就把玉簫取走了.
他愕然,抬頭一看,原來是洛云.
洛云面色如常,拿著那把能吹奏出仙音一樣簫曲的玉簫,絲毫不顯驚歎贊美之意,冷淡看著它,就和看一只死兔子沒什麼區別.不過他可比看死兔子認真多了,將玉簫翻來覆去,前後摩挲,放在鼻間聞了一下,似乎還不滿意,竟伸出舌尖,在簫身上一舔.
秋月低聲罵道,"好髒!"正要罵他,被容虎拉住小臂.
"他在驗毒."容虎低聲道.
果然,洛云擺弄夠了,將玉簫遞給鳳鳴,"沒事."
鳳鳴接過玉簫,愛不釋手,摸著簫身上淡淡的凸痕,只覺入手的簫比想像中沉重不少,也不知道是什麼玉做的,一定相當罕見,高興了半晌,忽然又覺得不妥,對杜風道,"這個簫太名貴了,又是你身邊帶了多年的,我怎麼可以拿?不行,你還是給我別的好了."一邊說著,一邊戀戀不舍地把玉簫遞了回去.
杜風似覺有趣地揚唇笑了笑,反問,"難道安神石就不名貴嗎?就因為是帶在身邊多年的,才用來做信物,又算什麼呢?"不肯接鳳鳴遞過來的玉簫.
鳳鳴聽他說得有理,心下歎服,把玉簫吶吶收了回去,其實他心里極喜愛這東西,趕緊珍而重之地在自己腰帶上系好了,擺個帥氣的姿勢,有點惴惴地問杜風道,"怎樣?還看得過去吧?

杜風微笑,"就像在你身上已經佩了十幾年似的.不知道的人,一定以為你是弄簫高手."
兩人相視一會,不約而同大笑起來.
交換了信物,算是完成一件大事,兩人又都坐下來繼續聊.秋星喜氣洋洋地溜出去再為他們換第三輪的熱茶,秋月秋藍和容虎洛云仍然同他們一起坐在客廳里.
"你剛剛說,長柳公主有三個條件……"鳳鳴先提起話頭,拿眼睛瞅杜風.
果然,杜風剛才精神煥發的臉,微微一黯.
"安神石,只是其中之一,那是最重要的.其他兩個……"杜風對于這些倒沒有一般富家公子的忸怩尷尬,淡然道,"第二,她說,想要一盆文蘭."
"文蘭?"
又一個沒聽過的名字,鳳鳴習慣性又轉頭去看容虎.
容虎微微搖頭,表示自己沒聽過這個.
"文蘭是一種極稀有的蘭花,聽說種植不易,恐怕世上沒有多少人見過."杜風緩緩說了一句,似又想起往事,微微笑了一笑,低聲道,"都是我的錯,當初為什麼要告訴她世上有這種蘭花呢?我和她說,她身上有一種香氣,和文蘭的香氣一樣,讓人聞了之後,再聞什麼都不覺香了.和她相遇後,世間所有的女子在我眼里,都既不美,也不香了."
秋星等聽了,心下惻然.
杜風卻道,"其實我從來沒見過文蘭,當然也沒聞過.初見長柳時,恰好是昭北王族祈禱風調雨順的水祭,我受邀去見昭北的一位貴族好友,到了阿曼江邊,頭一抬,她就站在我面前,靜靜凝望著江面.我情不自禁開口,說下了這句謊言.殿下,您知道自己身上有一種特殊的香氣嗎?和文蘭一樣的香氣."
這人有一種行云流水描繪過往的天賦,聽他一番言語,幾乎在座眾人都重溫了一遍當日兩人那迷離絕美的初遇.
想及此後的長柳遠嫁,怎叫人不為他們傷痛?
好不容易活絡起來的氣氛,頓時又轉為沉寂.
鳳鳴身為主人,不得不擔當起調節氣氛的重任,"那個……文蘭到底長什麼樣啊?"
杜風搖頭,"自從說了這句謊言後,我就很想找一棵文蘭,送給長柳,以彌補我欺騙她的過失.但我遍游天下,只聽見有人說過世間確實有這樣一種蘭花,卻沒有一個人,真正見過它.唉,撒每一個謊都會找來寶應,我的報應不是來了嗎?長柳的信中說,她獨處同國,很想有一棵文蘭陪伴.到了這個時候,我怎麼忍心告訴她,我從來沒有見過文蘭,也不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她夢想中的蘭花?"
這可真是個大問題了.
不但他頭疼,連鳳鳴等人也陪著他頭疼.
長柳公主已經夠可憐了,沒人願意在這個時候再給她一記痛擊.誰忍心告訴她,她和杜風的初遇,摻了一個謊言呢?即使杜風完全無心傷害她,他也是一時見了佳人,難以自制罷了.
"你們呢?知不知道?"鳳鳴環視身邊其他人.
幾個侍女和他一樣,連聽都沒有聽過文蘭這種東西,以致苦惱地搖頭.容虎看來也不知道,思索半天,遲疑地提出建議,"如果懸賞尋找,也許知道的人會說."
"對啊!如果真的有人有,我們花錢買過來就是了!"鳳鳴立即贊同.
杜風輕笑,"這法子我已經試過了,來的都是假的.那些所謂的文蘭,不過是用別的蘭花偽造的,不然就是在荒山找一些罕見的會開花的草.為了錢,世人真是什麼都敢做."
"哦?"秋藍不明白了,"公子怎麼知道那些是假的?沒見過的蘭花,誰可以分辨出來呢?"
"對哦!"鳳鳴眼睛忽然大亮,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建議道,"這種蘭花這麼罕見,那就好辦了.大不了我們找另外一種罕見的香味獨特的花送給長柳公主吧,反正她沒有見過."就算有那麼一點欺騙成分,但說什麼也比告訴她真相要好吧?
"對啊對啊!鳴王真聰明!"秋藍趕緊表示贊同.
她剛才問的的問題,本來就暗藏了這個意思,只是不好意思直接說出口罷了.還是鳴王比較直接.
"雖然沒見過,書上卻有記載."杜風含笑凝視秋藍一眼.他的眼神無論看什麼人,都顯得專注而情深,目光如星,直看得人心怦通怦通直跳,連秋藍這個已為人婦的侍女都大呼不得了,不要帝王果然魅力驚人.秋藍悄悄撫著狂跳的心窩,只聽杜風繼續淡淡答道,"記載中,文蘭開的花是黑色的.雖然是黑色,但極其豔麗,香氣淡,但非常好聞,若隱若現,直如美人之嬌媚."
鳳鳴和秋月等面面相覷.
哇,什麼蘭花啊?
黑色的花,又怎麼會豔麗呢?還有香氣,連具體點的形容都沒有,若隱若現的就算了,什麼樣的香氣能夠"如美人之嬌媚"啊?
杜風看的什麼書呢?是不是記載得有誤?他們不得不把懷疑的目光小心地掩飾著投向瀟灑無比的杜風公子.
容虎插話道,"有關文蘭的記載,我在書上也見過,基本都是這樣說,杜公子所言無誤.這樣的記載,在《雜物記》和《行述收集》中都有."
鳳鳴塌下肩膀.
這兩本書他也知道,大大有名,讀書的人多數都會看的,當年在西雷王宮被容恬關起來讀書時,這兩本就是必讀書本之列.不過他沒有容虎勤奮,裝裝樣子翻幾頁就扔開了,不然說不定今天說起文蘭他也會知道一二.
現在先不去懊悔當日沒有好好讀書啦.
最重要的問題是,長柳公主八成也應該看過這兩本,八成也知道文蘭什麼樣子.就算真想假冒?又去哪找什麼黑得國色天香,香得如美人嬌媚的怪物花出來呢?
假冒一計頓時落空.
怎麼辦呢?
客廳又是一陣無力的寂靜.
"咳."
寂靜.
"咳咳……"
"洛云!"秋月終于忍不住瞪住在一邊滿臉冷漠的洛云,"你能不能安靜一會?"
洛云其實向來安靜,但在這片令人壓抑的寂靜中,他偶爾的輕咳就變得引人注目了.
洛云對秋月的怒視毫無反應,冷淡地瞥秋月一眼,轉而看向鳳鳴,"少主."
"嗯?"鳳鳴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我知道."
"嗯?"好一會後,鳳鳴才反應過來,霍然跳起來,看怪物一樣看著洛云,"什麼?你知道?"
關于文蘭的情報,從誰口里說出來都不奇怪.
但是,洛云!和蘭花!
……兩者實在毫無共通之處.
不過,所有人的情緒都被調動起來了.
"你知道哪里有文蘭?"
"洛云,你怎麼會知道文蘭?"
"快說文蘭在哪里?"
"……"
杜風和鳳鳴還沒怎麼動作,娘子軍們就已經把洛云圍住了.
"喂!死小子,快說話啊!我們問你呢."看見洛云不為所動,似乎打算冷笑旁觀的樣子,秋月真恨不得像秋藍踢容虎一樣,狠狠給洛云幾腳.
但只是想想罷了,洛云可不是容虎.洛云的眼神永遠又冷又狠,秋藍知道他腰間的劍一定喝過不少人的血.
隨便踢,說不定自己漂亮的腳會變成兩截……
"洛云,球你告訴我們吧.杜公子很可憐呢."秋藍的軟語相求,對洛云也沒什麼效果.
鳳鳴歎氣,只好走了過來,硬著頭皮,嘿嘿裝笑,低聲下氣地問,"洛云啊,你不是說知道文蘭的事嗎?請你告訴我,好不好?我給你作揖了."說罷,果然對洛云深深一揖.
他知道洛云向來瞧不起自己.這次還要求他,一定會更加被鄙視.
用膝蓋想也知道洛云一定又會有什麼刻薄話嘲諷他.
不過算了,不就是幾句嘲諷嗎?為了杜風這個朋友,還有苦命的長柳公主,被人刻薄幾句算什麼?何況……洛云多少也算是蕭家一分子,這個是內部紛爭而已.
出奇的,洛云卻並沒有說什麼要命的刻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