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沒有回應.
她急得跳下床開門出去.
蘇寒山也在做夢,夢見長長的醫院走廊,他還是個小小男孩兒,曾經無數次走過這樣的走廊去找母親.
走著走著,他忽然長大,身處搶救室里,病床上躺著他的病人.
他看不清病人的臉,不知道那是誰,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搶救!搶救!搶救!
忽而,他身邊多了好些病床,每張床上都躺著痛苦不堪的病人,呻吟,嘶吼,哭喊,將他包圍.
他在一張又一張床邊打轉,他忙得手足無措,他聽見他們在喊他:蘇醫生!蘇醫生!蘇醫生救我!
他看見了陸明,看見劉雁,看見一個個似曾相識的面孔,他們都在向他求救,都在把手伸向他.
但他顧不到那麼多人了,他拉著他們的手,眼睜睜看著他們離去,最後他也只能和他們一起嗚咽.
可怎麼拉得住呢?陸明的病床消失了,劉雁也消失了,那些表情痛苦的臉隨著一道道白光閃過,一張張在他面前消失.
他聽見有男孩的聲音在喊:媽媽,別走,別走啊,媽媽……
像是武晞的聲音,好像又不是.
有女人的聲音在回答:小山,媽媽下班就回來,你看著這個鬧鍾,過了十二點媽媽就下班了.
然而,他在那一個個痛苦掙紮的病人里發現了母親,他急得去抓她的手,她身上卻浮起了白光,她在白光里若隱若現,聲音也像飄在空中,"小山,媽媽要走了,你是男子漢,要照顧好自己,不能哭……"
可是他想哭,他很難受,他想說:我是醫生了,我能救你,你不要走!我現在是醫生了……然而喉嚨卻像是被卡住一樣,什麼都說不出來.
母親終于還是消失在那一團白光里,不管他如何想要費力抓住她,都沒能留住.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終于爆發出來,"媽,我是醫生了!我真的能救你……"
但,母親終不能再給他回應.
"蘇寒山……"又有人喊他.
他看見于沁從白光中升起,轉瞬即逝,什麼也沒留下,只遠遠飄來她的聲音,"蘇寒山,你要加油啊!"
"于沁!"他剛跨出一步想要去追她,卻聽見身後傳來嫩嫩的聲音,"蘇老師……"
他回頭,只看見白光中的病床,躺在上面的人卻是陶然……
"蘇老師……蘇老師救我……"
"陶然!陶然!"他跑過去,將她抱在懷里,她怎麼那麼輕,輕得像沒有重量一樣,"准備搶救!人呢?護士?准備啊!"
她在他懷里一直在喊,"蘇老師,蘇老師……"
他親她的額頭,"不怕,我會救你的!我一定會救你的!"我絕不會再讓你也走!
"蘇主任,你離她遠點!你沒有防護!會被傳染!"有人來拉他.
可他管不著了,他一定要在她身邊!不會再讓她一個人孤零零的!
"蘇老師,蘇老師!"
"不怕,蘇老師在這,蘇老師會救你!"一定會!
"蘇老師!蘇老師!"
一直有人在喊,還有砰砰砰的聲音.
他十分艱難地睜開眼,只覺得亮光刺眼得可怕.
他用手擋住光,聽見喊聲仍然不絕:蘇老師!蘇老師你在嗎?蘇老師你開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