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海棠新枝(一更)



雪下了一尺深,馬車行走在街道上,碾壓出深深的車轍印痕.

大雪紛揚,街道上除了偶爾路過的一兩輛馬車外,無人走動來往.

葉裳和蘇風暖順暢地來到了蘇府.

蘇澈昨夜歇了一晚,養回了幾分氣色,但依舊不能下床,蘇夫人坐在床前侍候他用午膳.聽聞葉裳過府來了,蘇夫人立馬放下了碗,就要迎出去.

蘇澈一把拉住她,"你是長輩,就算那小子過來,稍後也就進來了,你這麼急著出去做什麼?"

蘇夫人嗔了他一眼,"你就端著長輩的架子吧,我聽聞小裳昨日也受傷了."話落,快步走了出去.

蘇澈無奈又好笑.

蘇夫人來到門口,便看到葉裳吩咐管家往下搬東西,她看著裝了大半車的藥材,立即說,"哪能吃得了這麼多藥?"話落,對他問,"小裳,你傷勢如何?"

葉裳笑著說,"伯母,我傷勢無大礙,昨日暖兒過府給我診治了一番,已經好多了."

蘇風暖臉一紅,扭頭不看他,心中忿忿,她昨日哪里給他診治了?都沒空看他胳膊上的傷.

蘇夫人自然不明白個中內情,只聽聞葉裳說無大礙了,見他面上含笑,如沐春風,看來真是沒事兒,她歡喜地說,"沒事兒就好,這麼冷的天,快進屋吧."

葉裳點點頭.

三人來到正院,進了屋.

葉裳給蘇澈見禮,蘇澈瞅著他,擺擺手,和藹地說,"自家人,以後不必多禮."話落,對他問,"今日你沒去處理公事?我聽說你在戶部任職,如今代天子督管戶部,戶部貪墨案是你查的,還沒結案吧?"

葉裳咳嗽了一聲,揉揉鼻子道,"我昨日染了風寒,年前告假了,戶部貪墨案一事,請皇上移交給我表兄葉昔了."

蘇澈瞅著他,見他面色不像是染了風寒的樣子,猜想朝局之事,他必定是有打算,也不揪著他問,順著他的話,點點頭道,"既然染了風寒,就該在府中好生歇著,我無大礙,不用特意過來看我."

葉裳笑道,"風寒倒是小事兒,趁機歇上一歇罷了."

蘇澈失笑.

蘇夫人在一旁松了一口氣,囑咐葉裳說,"風寒雖然是小事兒,但也不可大意了.尤其是你身上還受著傷,也該好好養著."

葉裳深切地體會到蘇夫人這個准岳母是真的將他當做兒子看,笑著頷首,"聽伯母的,今日看過伯父,回府後,便好好養著,年前不出來走動了."

蘇夫人笑著點頭.

蘇風暖坐在一旁,看著三人,她爹娘見了葉裳,眉眼都是笑著的,雖然他爹笑的含蓄,但顯然對葉裳也是十分滿意,無論是在西境,還是如今回了京城,都不曾刁難他.她不知道別人家岳父母看女婿如何,總之她家爹娘是將葉裳看出心花兒來了.

蘇夫人又對葉裳問了些話,才轉向蘇風暖說,"你前幾日搭建了暖棚捂的那幾株海棠,我今日瞧著,都發嫩芽了,過幾日,興許還真如你所說,會捂開花呢."

蘇風暖頓時笑了,"真的?"


蘇夫人點頭,"不信你自己去看."

蘇風暖站起身,對葉裳說,"走,去看看我用暖棚捂的海棠."

葉裳點點頭,與她一起出了正院.

二人聯袂出了房間,蘇夫人對蘇澈笑著說,"這兩個孩子,你看他們是不是很是般配?"

蘇澈笑著點點頭.

蘇夫人笑起來,"你不知道呢,當日在靈云鎮佛堂,他跪在我面前對我求娶暖兒時的模樣以及說的話,把我驚了個夠嗆.我沒想到這倆孩子竟然有這個緣分."

話落,便學著葉裳當日的神色語氣,與蘇澈複述了一遍當日的情形.

蘇澈聽罷,深受觸動,道,"這些年,我一直愧疚當年之事,如今這兩個孩子能好好的,我也欣慰了."

蘇夫人聞言憂心起來,"暖兒這孩子的身體自從回來,就一直不太好,以前能蹦能跳能打架,如今這副弱不禁風的模樣,我真是有些擔心.若是她身子骨一直養不好,他們大婚後這子嗣問題便是大事兒……"

蘇澈聞言道,"容安王府不能無後."

蘇夫人道,"話雖然是這樣說,但別說小裳非暖兒不娶,就是暖兒,她是我的女兒,我也舍不得她受委屈讓他們兩個人中間再插入了別的女子.難不成真讓小裳納妾不成?"

蘇澈歎了口氣,"她的醫術高明,總能治好自己的,過早擔心這個做什麼?憑地添煩惱."

蘇夫人道,"只希望這樣.我近來每日都給菩薩燒三炷香,保佑這兩個孩子好好的."

蘇澈點點頭.

二人背後說的這番話,蘇風暖和葉裳自然不知,二人出了正院後,便去了書房外搭建的暖棚看海棠.

二人來到暖棚,泥鰍正在扒拉火盆,見二人來了,連忙見禮,"小姐,葉世子."

蘇風暖笑著點頭,瞅見海棠樹果然如蘇夫人所說,發了新芽,她笑著道,"辛苦你每日幫我照料了,若非照料的仔細,沒這麼快發新芽."

泥鰍撓撓腦袋,靦腆地說,"奴才除了侍候海棠,在小姐身邊也不需要我做別的伙計,清閑得很."話落,道,"據花匠說,只要是發了新芽,暖和的話,用不了幾日,就會捂出花骨朵,只要有了花骨朵,一夜之間沒准就開花了呢."

蘇風暖笑著說,"照這樣說的話,年前還有幾日,興許年前就能有花骨朵了?"

泥鰍點點頭,"我准備再添加幾個火盆,沒准過年時,小姐就能賞花了."

蘇風暖笑著點頭.

葉裳負手而立,看著新枝發芽,對蘇風暖笑著說,"將海棠樹改換花季,看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兒."

蘇風暖頷首,輕聲說,"但願我的身體也如這海棠樹一樣,冬日里枯死了,想出辦法,就能讓她發了新枝新芽活過來."

葉裳抬手,將她一絲被風吹亂的發絲幫她攏在耳後,肯定地說,"一定會的."


二人在蘇府逗留到傍晚時分,蘇夫人准備了晚膳,用過晚膳後,葉裳回容安王府,蘇風暖帶了嫁衣布料,也與他一起去了容安王府.

蘇澈和蘇夫人沒意見.

二人回到容安王府,恰巧林之孝將瑟瑟等人送到了容安王府.

瑟瑟,殺手門二十人,與蘇風暖交好的江湖前輩九人,皆中了軟骨毒,躺在幾輛大車里.

葉裳和蘇風暖下了馬車後,林之孝看到二人,目光凝視著蘇風暖,見她仿佛沒看到他,眼皮都沒抬一下,他眸底沉湧片刻,移開視線,對葉裳道,"葉世子,我依言將人都送來了,你也該兌現承諾了,給解藥吧."

葉裳道,"二皇子稍等."話落,示意蘇風暖檢查這些人.

蘇風暖走到第一輛馬車前,見瑟瑟和幾個人躺在里面,見到她,瑟瑟張了張口,似乎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她眉目沉了沉,伸手給她把脈,中了軟骨毒沒錯.

她放開手,又依次沿著馬車給其余人把脈,的確是都中了軟骨毒.

林之孝看著她道,"這些人本事非凡,若不用些特殊手段,自然鉗制不住,蘇姑娘勿怪,除了軟骨毒,這些人可都完好無損,身上無傷.軟骨毒不是什麼難解之毒,想必姑娘手中有解藥."

蘇風暖點了點頭,懶得與他說話.

葉裳見蘇風暖沒意見,伸手入懷,拿出一瓶解藥,扔給林之孝.

林之孝伸手接過,對他道,"多謝葉世子."

葉裳一揮手,府衛將這些人都抬下馬車,送入府內.他對林之孝道,"二皇子不必謝我,我也不會謝二皇子,只希望這樣的事兒,以後少有為好.畢竟二皇子如今身份擺在這里,陰險毒辣之事,有礙仁善之心和寬厚之本,于二皇子將來要走的路有害無益."

林之孝拱手,算是領了葉裳的忠告,帶著解藥,騎快馬去了林府.

蘇風暖看著林之孝縱馬走遠,轉頭對葉裳低聲說,"但願林之孝不是一顆棋子."

葉裳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與蘇風暖一起進了府.

回到府中,府衛那些人都送去了會客廳,蘇風暖開了藥方,命人快速地去熬藥,半個時辰後,藥熬好,喂這些人喝下.

瑟瑟喝了藥,不消片刻,便有了精神,對蘇風暖恨恨地說,"姑娘,真沒想到,將江湖攪動得腥風血雨的人是林之孝.太可恨了!"

蘇風暖坐在一旁,懶洋洋地糾正她,"如今他不叫林之孝了,叫劉孝,是皇上的二皇子."

瑟瑟一怔,納悶地問,"他怎麼成了二皇子?"

與瑟瑟同樣中了軟骨毒的人也是不解.

蘇風暖對眾人簡單地解釋了一番,又對幾位前輩歉然地說,"對不住各位了,因我讓你們遭了罪."

幾人都一把年紀了,在江湖上都是呼風喚雨響當當的人物,沒想到這一回受人鉗制至此,都十分氣悶.但能與蘇風暖結忘年之交的人,都是豁達之人,聞言齊齊搖頭,"我們就知道蘇姑娘你會救我們,這條老命從沒擔心丟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