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色生香 第二卷 東林火 第五十八章 遺詔謎團(中)





“英宗之死是傳言,而喜甯交東西給別人,也是傳言。至于英宗究竟有沒有死,那就要看那份詔書上寫什麼了。”

有一陣寒意,慢慢侵上凌玉的心尖。他不爽,很不爽。這只妖狐來到人族,可不是讓人耍陰謀玩的。他喜歡自己設下陰謀,絕不喜歡成為人家陰謀中的角色。

這會讓凌玉有揍人的沖動。

顧明仁說完那堆話,又很大師的沉默了,任由凌玉自己去消化其中意思。

凌玉愣了會,抱著最後那一點點的期望問道:“這個。。。這個大家閨秀,應該不是張甯兒小姐吧?”

顧明仁抬抬眉,薛中離卻笑了起來。

凌玉恨的心癢癢,差點就把焰赤狐摸出來。

娘的!又跟老子有關,我一把火把這世界燒的干乾淨淨,那就清淨了。

顧明仁看似不經意的朝案前焚香送出一指,那輕飄飄朝上走的煙,竟突然筆直的射過來,送進了凌玉的鼻尖。

一股清明的感覺沖進凌玉大腦,令他躁動的心陡然平靜。

凌玉忽然覺得有些不對,這樁事情里面,有極大的問題。

按時間來推算,張甯兒在宣府遇到喜甯的時候,和凌玉帶著花舞月沖入宣府也差不多。但後來張甯兒應該直接就坐船南下了,而凌玉還在歸林城做了番大事情。這里面就已經差了許多天了。

那怎麼凌玉趕到河南境內,卻還能遇見張甯兒的船呢?怎麼惡鯤幫一直封江,非要等到凌玉到了,才動手抓張甯兒呢?

莫非,真有人在後面安排,非要將凌玉也推入這件事情麼?難道有人可以利用惡鯤幫,利用七十二連環寨,將張甯兒阻攔著,一直等到凌玉趕到?

如果真是如此,那事情就大發了。說明有人布下籌謀,生生的要將凌玉給推進詔書一事中去啊。

凌玉摸摸眉心,無奈道:“人家是來找你的,怎麼扯到我身上。”

“在錦衣衛面前,張甯兒小姐已經認了和你一路,凌少爺還能獨善其身麼?”薛中離道。

顧明仁低眉垂目,撥弄著手上的紙片,歎道:“正是新皇登基的關鍵時候,卻突然傳出詔書的事情,其中必有緣故。若詔書是真的,若詔書上寫了什麼要命的話,這新皇還怎麼登基?還怎麼服天下人心?所以,現在各方勢力都在找張甯兒,誰能先奪到詔書,就能在新勢力洗牌中得到先機。”

薛中離看了凌玉一眼道:“凌少爺身份特殊,令尊是朝中清流言官的領袖,而凌少自己又是云朝新貴,在這時候跟張甯兒小姐走在一路,殊為不智。不管你有沒有見到那詔書,天下都以為被你得了,以後怕還有更多的麻煩。”

“誰跟她是一路的!”凌玉沒好氣道。

薛中離也不生氣,爽朗笑道:“凌少也無需煩惱,此事我家先生也閃避不開,已經被拖下水了。”

顧明仁白了得意弟子一眼,又將手中的紙條遞給凌玉看。

凌玉看那張紙上,有娟秀的字跡寫著:“見猶見,不見猶見。”

凌玉也笑起來:“果然是大家閨秀,死纏爛打的本事,非同小可啊。”

顧明仁道:“張家的船一靠渡口,我們東林就難避嫌了。我這山也挪不走,人家硬靠上來,有什麼辦法。”

“要我說,您老就勸張小姐把詔書交給朝廷,一了百了。”凌玉隨意道。

“若詔書中說小皇帝沒死呢?”顧明仁目中有複雜的光芒。

凌玉愣了愣。

“若詔書中說將皇位傳給別人,譬如某個蕃王,而不是即將繼位的景王,那又怎麼辦?”


凌玉繼續愣。

“若詔書中說讓內閣輔政,十年不立新君,那又如何呢?”

凌玉開始倒抽冷氣。雖然他不管朝廷里勢力變化,但多少知道掛名老爹凌實的立場。即將登基的景王是凌實扶持起來的,若詔書真對景王不利,那凌實的下場,恐怕會很慘很慘。

這麼說來,凌實一派,也應該在找詔書才對。

顧明仁道:“中離,你去告訴張小姐,今日安心在客舍住,明日我再見她。”

“是。”薛中離領命而去。

山巔的勁風從竹間吹過,凌玉分明感覺到,顧明仁神情有變。當薛中離走出竹林後,顧明仁渾身上下,便湧起了一股驚人的氣勢,仿佛是鋪天蓋地的駭浪,正源源不斷的朝著四面噴射。

這股力量與凌玉曾見識過的都不同,並非九品大劍師的凌厲,也沒有妖族的蠻橫,而是浩氣沖天的純正之力。

顧明仁的浩然之氣噴薄出去,覆蓋住了整個東林書院。隨著他的力量,書院正前方馬頭牌坊上的雕塑中,有明黃色的光芒射出。而書院中的一些房子,風鈴陣陣鳴響。

仿佛整個東林書院,都對顧明仁的浩然氣有所感應。

凌玉默然看著,他看不懂顧明仁,這絕世大儒卻也有絕世功力,但之前心靜如水,現在卻突然浩氣橫生。

顧明仁閉上眼睛,緩緩的,一點一點的收回了自己的浩然氣。東林書院仿佛被颶風洗禮了一次,又再度安穩下來。

“先生好功力。”凌玉贊道。

“剛才我只需一個念頭,你就死了。”顧明仁冷冷道。

凌玉點頭,雖然之前的浩然氣並沒有挨著他身子,但妖狐依舊能感覺到,這種天地間最正氣的力量,能夠對妖獸有巨大的殺傷力。

在云朝最頂尖的大人物面前,凌玉無需隱瞞什麼,也隱瞞不住什麼。

“你來,想要什麼?”

凌玉沉吟,拱手道:“我要眾生平等。”

“天道之中,眾生本就平等。”

“天道如此,天理卻並非如此”凌玉道,“先生心中如此,先生心外世界卻更非如此。”

顧明仁長歎,提起筆,在面前的宣紙上寫下了一個大大的字。

“殺”

當收完最後一捺,整個殺字竟然燃燒起來,熊熊火焰翻騰,將整疊宣紙都燒的透徹。

一老一少兩人都怔怔看著面前的火焰,許久無聲。

直至桌面一片焦灰,顧明仁才歎道:“今晚,你住心鑒齋。”

凌玉拱手,如尊玉雕般。

夕陽落下,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