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就如潮水一般,周游自從回憶起故魂曾經練劍的往事,記憶便跟水到渠成似得.
只是在所有周游已經想起來的回憶里面,最讓他動容的一件事,卻屬于曾經離開夜魂族,跟在宗主身後,進入萬丈紅塵曆練時的一件趣事.
大概也算是宗主追求劍道領悟中,讓周游影響最為深刻的一件事情吧.
那時後,還不是蓬萊宗主,對于劍道,用了最為通俗的一招,就如書讀百遍,其義自見般,而對于劍道,故魂也是如此,領悟不了?沒事,那就多練.
名山大川,荒山野地,游曆中的宗主,對敵時極少用劍,可練劍的機會卻絕對不少.
又一次不知道在那座山里歇腳時,習慣了練劍的宗主,卻沒料到會有個和尚冒出來.
好在宗主那時對劍道領悟雖然不算多,可多少已經能夠掌控,于是偶遇到的那個和尚僥幸撿回了條小命.
按說別人遇到這樣的情況,怎麼也該有多遠躲多遠了吧?結果那和尚不走尋常路,反而死賴著,非要跟周游和宗主同行.
有個凡人跟隨,原本的曆練任務只得暫時終端,借口下山的周游和宗主,誰也沒有想到,就是那麼一個死纏爛打的和尚,卻在無數次觀摩故魂練劍之後,就做出了這首膾炙人口的詩.
可不管這詩後來流傳多廣,卻也沒有了那一劍霜寒十四州的練劍客了.
"為什麼?"
已經喝得醉醺醺的小將軍,被周游那劍法驚豔到了,也對他無意間仿佛回憶般的故事給完全吸引了心神,連醉酒的難受都給忘記.
眼前紅梅被劍氣逼落的畫面,與記憶中宗主最後一招"誰羨當時萬戶侯"重疊,周游收劍的刹那,壓住了喉嚨里的咳嗽,眼底映著尚未消散的劍氣霜寒的他,沒有回答小將軍的話,只朗聲道:
"諸位既然來了,何不現身喝杯酒呢?"
其實如果不是安雪開口,周游都沒有發現自己竟然將曾經與宗主同行,親眼見證她領悟劍道的事情給說了出來.
"殿下不愧是文武雙全!好一個一劍霜寒十四州!"
"當浮一大白!"
"哈哈,當喝!"
在戰場厮殺過的不管是擎天將軍還是日藩王,都被周游那故事驚豔到了,連帶著被發現行蹤也只是"哈哈"大笑兩聲.
有了擎天將軍和日藩王的加入,那就不是剛才那種小打小鬧了,安排人將三個醉貓送下去休息後,還沒有完全從往日與宗主仗劍走天涯那種豪邁里走出來的周游,連喝三壇陳年梅花酒後,這才稍稍有了些醉意.
"殿下,那後來?究竟是誰做的這詩,那練劍客又是誰?當真有一劍霜寒十四州?"
同樣喝了不少酒的擎天元帥和日藩王還能夠稍稍維持住清醒,兩人因為周游的劍而出來,因為他的故事而露出蹤跡,此時喝著酒,他們還是沒有忍住開口詢問.
"為什麼沒有了一劍霜寒十四州啊,我也不記得了……"
周游眼神變得空茫起來,他掩唇咳嗽兩聲,將酒壇里最後一口梅花酒喝完,整個人便也徹底醉了過去.
其實周游記得,甚至一直掩藏在記憶最深處.
因為當年宗主練劍是因為他說了一句:
--"你都不曾領悟劍道,那想來我也不合適."
簡簡單單一句話,周游拒絕了焚天劍,卻不想宗主卻因為那焚天劍中尚未誕生,就要隕滅的劍靈,為此從來不曾執劍的她,走上了最簡單的一條練劍道路.
那時初出茅廬的周游就跟在宗主身後,紅塵的所有曆練當中,他影響最為深刻的就是故魂那些劍招.
一招一式,深深刻入骨血般.
然而不得不說,周游對于劍道的領悟,實在要高于宗主,然而他卻在那一劍霜寒十四州,宗主徹底領悟劍道,以實際行動言傳身教給他,什麼是劍之一道.
從此焚天劍得名,從此劍靈得生,從此宗主再不曾用過一劍,從此邪帝揚名.
原來所有的因,在那麼早之前就已經埋下.
"嗡--"
半醉半醒間,陷入往日回憶中的周游,聽到了焚天劍鳴之聲.
蘊養與其中的劍靈趙梓彤因為缺少靈力無法現身,然而在感知到殺意的那一刻,卻依舊盡最大的可能在提醒著周游.
可惜如今的焚天劍,幻化的只有匕首大小.
"什麼人?"
久經沙場的擎天元帥與日藩王,雖然也有些喝多了,可是還沒有來得及調侃周游只有這喝醉的時候,才最像個少年,隨後對于殺意最為敏銳的他們,就第一時間就警惕起來.
而不知道是醉在梅花酒里,還是醉在了過往回憶中的周游,卻只覺得眼前的紅梅盡數褪去.
再次睜開眼,周游便發現,眼前這座沒有半枝紅梅的別院,他是記得的.
曆朝帝王都想著壽與天齊,先帝爺也不外如是,甚至在聽了游方道人的話後,就在這龍江畔,祈花滿地的郊外建了這一個並不奢華的小院.
龍江與祈花,象征龍澤蓋九州,因而這由先帝親手所提的名字,也是十分霸氣的被賜名為"龍澤山莊".
這里也確實很美,先帝幾乎每年都會悄然來此小住幾日.
然而這里也是周游與宗主停留過的地方,直到那一次日落龍江之後,這原香稻風水寶地,就成了他傷心之地.
因為宗主在這兒將焚天劍交予周游,從此與他一別兩寬,從此,這世上在沒有一劍霜寒十四州.
周游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現在這兒,可他懷里還抱著那個被喝空了的酒壇子,衣裳上不知何時沾了泥土,卻不影響他的半分灑脫.
重新回到這傷心地,有五分醉了的周游,也沒有立刻行動,因為他聽到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周游!"
那如風過林水過石的聲音,讓周游熟悉到瞳孔驟然針縮,幾乎摔了抱著的酒壇子.
也因為那令周游十分熟悉的聲音,等他尋聲看去之後,便瞧見了侍從們不知何時已經上了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