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路撒冷領地(2)



1850年10月16日

親愛的理查德,

嗨,你好嗎?自從我開始住進查普維特這兒的居所後,我常常會想起你,而且還曾希望能收到你的信——我現在收到了伯恩斯的一封信,告訴我說我忘記把我的地址留在俱樂部了!放心,反正我終究會寫信的,因為,有時看起來我真正忠實的朋友似乎都是我留在那個真實且完全正常的世界里的。而且,天啊,咱們真可謂天各一方了!你在波士頓,忠誠地為“解放者報”寫文章(順便提一句,我也把我的地址寄到那兒了),漢森在英格蘭做他的又一次討厭的徒步旅行,可憐的老伯恩斯在那個鬼地方療養他的肺。

這兒的情形可以想見,迪克,等我這里的某些事務不太緊迫時,我肯定會向你呈上一份完整的報告——我想具有法律頭腦的你可能會對在查普維特及其周邊地區所發生的某些事情感興趣的。

但同時我想請你幫忙,如果你樂意的話。你還記得你在克拉里先生的募捐晚餐會上介紹我認識的那位曆史學家嗎?我想他的名字是比格羅。不管怎樣,他提起過他有收集各種稀奇古怪的曆史傳說的愛好,其中就有和我現在住的地方有關的內容。我想這樣:你可以和他聯系並且問他是否了解什麼事實、民間傳說或比較普遍的傳聞——如果有的話——是和離“皇家河”上一個名為“傳教士角”的小鎮不遠的一個叫做“耶路撒冷領地”的廢棄的小村莊有關的嗎?那條河是Androscoggin河的一個支流,在Androscoggin河上游大約11英里、靠近查普維特的地方彙入Androscoggin河。那將極大地滿足我的願望,而且更重要的是,也許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瀏覽這封信,我覺得對你有點失禮,迪克,我為此衷心地說抱歉。但我保證會很快把我的意思說清楚的,屆時我向你太太、兩個好兒子,當然,還有你,致以我最熱忱的問候。

你親愛的朋友,

查爾斯

1850年10月16日

親愛的伯恩斯,

我有個故事要講給你聽,那對卡爾和我來說似乎有些怪異(甚至有點令人不安)——看你的看法如何。如果沒什麼,就權當是在你和蚊子做斗爭的時候給你解悶了。

在上次我給你寄信後2天,有一行4個年輕小姐在一個被稱為克洛蕾絲夫人的、上了年紀、臉上勉強掛著職業的笑容的老女人的監督下,從傳教士角來這兒整理房間,打掃灰塵——這兒的灰塵已經使我似乎每走兩步就得打個噴嚏。當她們在房子里做她們的雜務時,她們都好像有點緊張似的;真的,有個女孩在樓上打掃客廳,當我走進去的時候,她竟然失聲尖叫起來。

我向克洛蕾絲夫人問起這事(她正在打掃樓下的門廳,那種嚴肅的樣子肯定會使你感到很吃驚,她把頭發包在了一塊退了色的大頭巾里),她看著我,用一種很堅定的語氣說:“她們不喜歡這個房子,我也不喜歡這個房子,先生,它一直都是一個‘不好的’的房子。”

我對這個出乎意料的回答感到很驚訝,而她又換了一種比較友好的語氣繼續說道:“我不是說斯蒂芬•布恩尼不是一個好人,因為他是好人;他住在這兒的時候,我一直是隔周的星期四來為他打掃房子,我還給他的父親倫道夫•布恩尼先生打掃房子,直到他和他夫人在1816年失蹤時為止。斯蒂芬先生是一個和藹的好人,你好像也一樣,先生,但這個房子是‘不好的’,而且一直都是這樣,布恩尼家的人在這兒沒有一個是快樂的,自從你的祖父羅伯特和他的哥哥菲利普為(她在這兒停頓了,像是心虛似的)在1789年失竊的東西而鬧翻之後。”

看這些人的記性有多好,伯恩斯!

克洛蕾絲夫人接著說:“建房子的時候就不吉利,住到里面後也很不幸,里面曾經出過人命(你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伯恩斯,我叔叔倫道夫曾經卷入過一次發生在地窖樓梯上的意外,那次意外奪去了他女兒瑪塞勒的生命;他後來出于一時的懊悔也要了他自己的命。斯蒂芬在他的一封信當中跟我提起過這件事,信是在他死去的姐姐的生日那天寫的),有失蹤,有意外。


“我曾經在這兒做活,布恩尼先生,而且我既不瞎也不聾。我曾經聽見牆里有可怕的聲音,先生,可怕的聲音——沉重的腳步聲和碰撞聲,有一次還有很奇怪的、半笑半哭的哀嚎。嚇得我血都凝固了。這是一個神秘的地方,先生。“她說到這兒就不說了,也許是怕她說得太多了。

至于我自己,我都不知道是應該覺得生氣,還是覺得好玩,好奇還是無動于衷。恐怕那天我還是覺得好玩。“那你懷疑是什麼呢,克洛蕾絲夫人?是鬼在喀喀地玩鐵鏈嗎?“

她很奇怪地看著我。“可能有鬼。但牆里的不是鬼。鬼不會那樣在黑暗里哭嚎,像那樣又沖又撞地哭鬧。那是——”

“快說吧,克洛蕾絲夫人,”我催促她。“你都說到這兒了。你可以把你已經開了頭的東西說完嗎?”

她的臉上掠過一種特別奇怪的表情,恐懼,憤怒,還有——我發誓那是真的——虔誠的敬畏。“一些不會死的東西,”她輕輕地說。“住在昏暗的陰影里一起侍奉——‘他’!”

就這些。我又用了好幾分鍾的時間來迫她說出更多的東西,但她越來越頑固,決不再多說。最後我放棄了,擔心她會鼓起勇氣離開這個地方。

這是故事的第一段,第二段發生在當天晚上。卡爾文已經在樓下生了火,而我正坐在起居室里,邊看一份“情報員”,邊打瞌睡,同時聽著被風吹打的雨水敲打在大飄窗上發出的聲音。我覺得很輕松,當外面的一切都是那麼悲慘的時候,屋里的一切都是這麼溫馨和舒適;但過了一會兒,卡爾文出現在門口,顯得很興奮,還有點緊張。

“您還沒睡,先生?”他問。

“沒有,”我說。“怎麼了?”

“我在樓上發現了一些東西,我覺得你應該去看看,”他說,語氣中帶著一種抑制不住的興奮。

我站起身,跟著他去看。我們爬那個寬樓梯時,卡爾文說:“我正在樓上的書房里讀一本書的時候——一本很奇怪的書——聽見牆里有動靜。”

“老鼠,”我說。“就這些嗎?”

他在樓梯平台上站住了,很嚴肅地看著我。他手里的燈在在深色的帷幔和半隱半現的肖像畫上透下了神秘的陰影,使那些畫上的人看上去充滿惡意。外面的風發出了短暫的呼嘯聲,然後又勉強地平息下來。

“不是老鼠,”卡爾說。“是一種跌跌撞撞走動的聲音,砰砰的,從書架後面傳出來,然後還有一種可怕的咯咯聲——太可怕了,先生。還有刮擦聲,就像是有什麼東西正掙紮著要出來……來抓我!”

你能想像到我有多驚訝,伯恩斯。卡爾文不是那種喜歡胡思亂想的人。這下看來這里終究還是存在著一個神秘的東西——而且也許是一個丑八怪。

“後來呢?”我問他。我們已經走到走廊里了,我能看見書房里的燈光鋪灑在畫廊的地板上。我有點心驚膽戰地看著那燈光;這個夜晚似乎也不再那麼輕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