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璟宸把腐壞的花和水果一一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里,又把新的更換了上去.
我看著墓碑上秦姨的那張照片,一度有些恍惚.
照片中的她,很年輕,看起來約莫不過二十剛出頭的樣子,模樣很美,是那種東方美女的標准輪廓,微笑著透著水一般的溫柔.
我想,她生前應該及其受男孩子歡迎吧!
這樣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孩,怎麼會在那麼好的年紀里就睡在了這冰冷的墓地里呢?
我為她趕到惋惜.
而同時,我甚至有種錯覺,我覺得自己與這張照片中的年輕女孩還有好幾份相似.
五官,輪廓,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唯獨氣質上稍微有些偏差.
其實我也有問過我媽,為什麼我會和這位阿姨長得這麼相似,我媽說因為我們是親戚,難免會有相似的點.
那時候我從來沒有往深的地方去想過,當然,更沒有懷疑過我媽說的話.
"跪下."
我媽忽而命令陸璟宸.
我愣了一下,錯愕的看向我媽.
"跟你秦阿姨好好磕三個響頭."
陸璟宸遵照我媽的吩咐,在秦阿姨的墓碑前跪了下來.
他也認認真真的給秦阿姨磕了三個響頭,卻說道:"秦阿姨,沒能提前來請示您,是我的錯,但我請您放心,我陸璟宸定會照顧她,一生一世,我會寵她,疼她,愛護她,一輩子!我陸璟宸,說到做到."
"這就是你嘴上說的寵她,愛護她?"
我媽手里不知什麼時候多了根樹枝,"啪--"一下就狠狠地抽在了陸璟宸的後背上.
陸璟宸只穿著一件白色襯衫,這一樹枝抽下來,他疼得背脊僵了一下,卻是連吭一聲都沒有.
倒是把我看得嚇了一跳.
我滿頭霧水,聽不明白陸璟宸為什麼要跟秦阿姨面前說這番話,他也沒指名說他口中的'她’是我,但我多少也猜到了些.
至于我媽這麼生氣,肯定也是因為我和他之間的事了.
我正想著,我媽又是一樹枝照著他的後背抽了上去,"陸璟宸,你給我說說,是你這麼給人當哥哥的嗎?啊?這些年你到底都安的什麼心?啊?你對得起你秦姨嗎?!"
那樹枝"啪啪--"抽在陸璟宸的背上,我看得一陣心驚肉跳.
我不敢勸我媽,更不敢去奪她手里的樹枝,可我又不想讓陸璟宸莫名受這頓打.
最後,我一咬牙,顧不上那麼多,沖上前去,一把從後抱住了陸璟宸,我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他的後背.
"啪--"
樹枝抽在我的背上,我疼得直哆嗦.
直到這會,我媽以及陸璟宸都才同一時間反應過來.
"無憂,你干什麼?"
我媽嚇得連忙丟了手里的樹枝.
陸璟宸一把將我拉入他的懷里,眼底寫滿著心疼,"怎麼樣?疼不疼?我看看."
"不疼,不疼."
還看?
他真不怕老媽把他打死?
果然,我媽沖過來,一把將我從他懷里拽出來,一掌拍在陸璟宸的肩上,"當著你秦阿姨的面,你給我自重點!"
轉而又關心我道:"剛剛是不是打疼了?來,讓媽看看."
我猜我背後已經是抽紅了,我不想惹我媽愧疚,所以,我抓著衣擺,不肯讓我媽看,只紅著眼道:"媽,你別打他了,要打就連我一起打吧!這事兒也不是一個巴掌拍得響的,我也有份,你連我一起教訓吧!"
我說著,也"咚--"的一聲在秦阿姨的墓前跪了下來.
雖然我根本不明白我媽為什麼非得把我們倆拉到這位阿姨的墓前來教訓.
陸璟宸要拉我起來,"你別鬧."
我媽憤怒的指著陸璟宸的鼻子,想說什麼,卻又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最後,竟生生給急哭了.
她伏在墓碑前,抽噎道:"我真是沒臉見你秦阿姨了!"
"媽,我對無憂就是認真的."
"認真又怎樣?"
我媽吼了一聲,"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讓她當我陸家的媳婦!她是我女兒,陸璟宸,她也是從我肚子里出來的,你讓我怎麼接受你們倆?"
陸璟宸有些頹廢的坐在地上,雙手搭在膝蓋上,眸仁里暗著色澤,"可我從來沒有把她當做是我的妹妹過,從來沒有."
我跪在旁邊,聽得一頭霧水.
我總覺得他們之間是不是還有別的事情在瞞著我.
關于眼前這位秦阿姨的.
"媽,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在瞞著我啊?"
因為他們的對話,我真是越聽越糊塗了.
我媽紅著眼看我,唉聲歎氣.
最後,仿佛是下了絕大的狠心,眉心一顫,才哭著跟我說道:"你叫你秦阿姨一聲'媽’,給她磕三個響頭."
我媽說這話的時候,眼淚直流.
我也跟著哭了,"媽,你在說什麼呀,我為什麼要叫別人做'媽’啊?我不是您的女兒嗎?"
"聽話!"
我媽的聲音已經完全哽咽.
我哭得難以自已.
我不想叫其他人做媽媽,所以,我死活沒叫,也沒磕頭.
"無憂,你必須要叫她一聲'媽媽’,她才是跟你有血緣關系的親生媽媽,當年如果不是她用自己的身體替我們倆擋了那顆子彈,我們倆現在早就已經睡在這地里了!你媽媽她是個偉大的女孩,更是個偉大的媽媽,為了你,為了我,為了我們,她連自己性命都不顧了,你怎麼倒頭來卻不願意叫她一聲'媽’呢?"
"媽----"
我伏在我媽的懷里,嗚咽的失聲痛哭起來,"我不是您的女兒嗎?我不是從你肚子里出來的嗎?我怎麼又成了秦阿姨的女兒?嗚嗚嗚嗚……"
我媽抱緊我,"你是我的女兒,一直都是,但秦阿姨也是你的媽媽……"
我撲在她懷里,搖頭拒絕.
我不要!
我就想當我爸媽的孩子,我為什麼無端端的又成了別人的女兒呢?
我完全接受不了.
我忽然想到陸璟宸跟我說的那番話,他說,他只是害怕傷害我.
其實他也早知道我不是爸媽的孩子,只是,他們不想傷害我,所以一直隱瞞著我.
我媽見我情緒激動,就沒再強逼著我跟秦阿姨磕頭,把我帶離了墓園.
一上車,我就亟不可待的問我媽,"媽,這到底怎麼回事?我明明是你生的,為什麼我就成了秦阿姨的女兒?"
陸璟宸扯了幾張紙巾,從前座遞給我.
我伸手接過.
我媽拉著我的手,長長歎了聲氣,"本來這事,我打算瞞你一輩子的.當然,不是我不想讓你認自己的親人,我是怕你多心敏感,怕你覺得跟你哥和二姐不同,所以這事我才讓大家都瞞著你的,但我沒想到最後你跟你哥發展成了這種關系……"
陸璟宸坐在駕駛座上,抿唇,不作言語.
我也低頭抹淚.
"你也別難過,不管怎樣,你始終都是我的女兒.當初你親生媽媽因為一場意外,子宮被切除,後來她就把她的孩子,也就是你,讓你借住到了我的肚子里,說白了就是代孕,我替她把你生了下來.當年我被奸人困住,險些丟了命,是你媽不顧一切用自己的身體替我擋住了那顆子彈,才把我和你同時救了下來."
"無憂,你媽媽真的特別喜歡你,疼愛你,她用自己的身體擋住那顆子彈,就是為了讓你好好的活著.她用她自己的身體,為你,也為我,續了命.我答應過她,一定要好好照顧你,把你視為己出,所以這些年,我一直把你當作是我的親生女兒,從來沒想過其他."
"媽…………"
我的眼淚,如雨般不斷地從眼眶中湧出來.
我從來都沒想過這個可能性.
原來,我並不是我爸媽的孩子.
原來,這些年我一直祭拜的這位阿姨,才是我的生母.
而她,卻是因為救我,才犧牲的……
"無憂,你再去看看你媽媽吧,無論怎樣,她都是你的生母."
"……嗯."
我嗚咽著點頭.
"我和你哥在外面等你,你單獨去跟她說說話吧!"
"……好."
我下車.
忽而想到什麼,我又問我媽,"媽,那我爸呢?我親生爸爸又是誰?"
我媽歎了口氣,"以後總歸會告訴你的."
"好."
我轉身要走.
"無憂!"
陸璟宸推開車門下車.
我回頭看他.
"我陪你一起進去,一會我在下面等你,你回頭就能看到我."
我知道陸璟宸是擔心我.
我擠出一絲笑來,"你不用擔心,那是我媽媽,我不害怕……"
說出'媽媽’兩個字的時候,我的眼眶又紅了一圈.
"走吧!"
陸璟宸說著,已經率先大步進園.
我跟在陸璟宸的身後,抽噎著,重新進了墓園里.
陸璟宸沒陪我去我媽的墓碑前,只如他說的,就在下面看著我.
對,他一直看著我.
即便我沒回頭看他,可我卻能清楚地感覺到,他的目光至始至終都只停留在我的身上,一分一秒都沒有離開過.
他是真的很擔心我.
我能夠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對我的喜歡,關心,以及疼愛.
我希望將來我也能夠像他一樣回贈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