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杉的眼淚,如雨一般,傾瀉而下.
她抱著自己,哭成一團.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青春,到頭來,換來的卻是這樣一個無比悲涼的結果.
顧云彥……
你怎麼會舍得這麼對我?
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
慕子杉從她和顧云彥的家里出來.
她甚至連行李都沒收.
走到門口,見到上面貼著的照片,忽而感覺,這些親密的照片,就像一個一個的巴掌,"啪啪啪--"的,一巴掌一巴掌的,狠狠抽在了她的臉上.
她氣.
她恨!
眼眶通紅.
最後,把門上的照片,用力撕下來.
撕不動,黏在了門上.
她仍是不甘心,一張一張,發了狠的用指甲去摳.
最後,把指甲摳斷,血從指甲縫里溢出來,她也仍是沒停下.
她唯一要做的就是把這些惡心的照片統統撕碎,把她記憶里那些惡心的溫存,全都撕碎!
她再也不要想起這個男人,再也不要愛他!!
"慕子杉."
忽而,身後響起一道溫沉的聲音.
有些沙啞.
慕子杉撕照片的動作一頓.
背脊僵直.
腦子里"嗡--"了一秒.
下一瞬,眼淚再次不聽使喚的從眼眶中滾了出來.
她的手,趴在門板上,指縫里已經全是血,門板已經被她撓得到處都是抓痕.
她低著頭,嗚咽著,秀眉擰做一團,卻怎麼都不敢回頭去看身後的男人.
而身後的顧云彥,也不說話.
仿佛就在等著她轉過身來一般.
兩人不知就這樣僵持了有多久.
久到,慕子杉累了.
她收回手來.
指尖的痛感,讓她難受.
難受之余,讓她更覺得狼狽.
臨走前,她居然還因為自己把這個男人弄成這副鬼樣子.
她把流血的手,握拳,藏進了口袋里.
這才緩緩慢慢的轉了身過去.
兩個人,四目對上.
顧云彥還是一席長風衣.
背脊筆直,身影頎長,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子冰漠的冷意.
慕子杉想,自己當初怎麼就會認為,自己有能力捂化這座冰山呢?
他這樣冰冷無情,足以把身邊所有的人凍傷,那她憑什麼就自信到以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麼?
憑什麼就覺得自己可以同化他呢?
慕子杉,你就個白癡!!
蠢蛋!!
慕子杉想抽自己一耳光.
為什麼自己醒悟得要這樣晚?
"我繼母卷款而逃,是你做的局,對嗎?"
慕子杉的聲音,都在隱隱打顫.
顧云彥看著慕子杉,眉心抖了一抖,"是她自己好賭,而我不過正好認識兩個會賭的朋友而已.這也算我做的局麼?如果你父親不好色,你繼母不好賭,其實什麼事情都不可能會發生."
呵!
真是好一個強詞奪理的本事啊!
顧云彥目光定定的盯著慕子杉,"蒼蠅不盯無縫的蛋,你不明白嗎?"
"呵,呵呵……"
他不就看准了,他慕琨和吳甜就是兩個裂了縫的蛋麼?
"那我呢……"
慕子杉低頭,盯著自己的尖叫.
眼淚如斷線的珠子般,奪眶而出.
墜在地上,破開.
一如她的心一般.
"跟我在一起,是算計好的,一個億也是你和白雨薇做的局,知道我愛你,知道我會為了你去賣掉我手上的股份,所以……我傻!我笨!我真的相信你和白雨薇之間什麼關系都不是,人家家都已經搬到隔壁來了,我卻還聽信了你的.顧云彥,你是不是心里很得意,覺得我慕子杉就是這個世界上最蠢最蠢的女人?利用起我這顆棋子來,是不是特別爽?"
慕子杉臉色慘白.
看著他,那模樣,如鬼魅一般.
沒有人知道,此時此刻,她的心有多疼.
兩只手,放在口袋里,握成了拳頭.
指甲死死地掐在手心里,血水一點一滴從指縫間滲出來……
顧云彥清冷的眉心隱隱顫了一下,"我和白雨薇除了是同學和同事關系之外,其他的,什麼都不是!"
"嗤--"
慕子杉嗤笑了一聲,滿是嘲諷.
"你在跟我解釋?"
顧云彥繃著唇線,不說話.
慕子杉眼淚成河,"你以為我還會在意你們倆是什麼關系?"
顧云彥還是不語.
慕子杉也沒再說什麼,低著頭,越過顧云彥,與他擦肩而過,要走.
擦身的那一刻,她感覺,自己的心,好像一瞬間就撕裂了開來.
也是這一刻,她知道,自己的青春,自己的愛情,就在這里,截止了.
往後余生,她慕子杉該長大了!
"慕子杉--"
顧云彥忽而伸出手,攥住了她的手.
慕子杉渾身一僵.
"放手."
她聲音很輕.
仿佛已經累到快要發不出任何的聲音來.
顧云彥握著她的手,卻越來越重.
不知怎的,明明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自己親手布下的局,明明他知道,自己和這個女人的結局只會如此,可是,當看到她這副光景,他顧云彥忽然有些慌了……
他知道自己對這個女人動了心,可他以為,自己足夠清醒,足夠冷冽,足夠無情,是可以接受所有的結局的.
可為何,現在心里卻沒有一丁點報複的快感,反而覺得……
自己好像,馬上就要失去那個最重要的人了!
那個,一直在他一個人孤苦無依的時候,陪著他的人!
"放手!"
慕子杉輕微的掙紮了一下.
仿佛,怕自己太用力,就會癱在這里.
她已經沒有半點力氣可言了.
"顧云彥,當我求你,看在我也為你盡了一份力的份上,放過我吧……"
慕子杉的話,讓顧云彥心口一刺.
下一秒,放開了慕子杉.
慕子杉快步進了電梯,按下一層按鈕,又不停地按下關門鍵,好似唯恐會有洪水猛獸追上來一般.
洪水猛獸?
不!
他顧云彥比洪水猛獸更可怕!
顧云彥僵硬的站在門口,許久,只是看著滿地狼藉的照片,眼眶里卻不知什麼時候,染上了一層緋紅色澤.
不知站了多久,他舉步,僵硬的挪著步子,走到前面,俯身把地上所有照片的殘骸,一一撿起來,小心翼翼的收進了口袋里,仿佛是在收檢著自己最重要的珍品一般.
或許,這一段過去,真的會成為他顧云彥人生里最溫暖的一段回憶吧!
畢竟,從此以後,他顧云彥又成了一個人.
往後余生,再也不會有這樣一個傻乎乎的丫頭追在他的身後了.
哪怕真的有,那也永遠都不可能會是她慕子杉了……
他把她,弄丟了!
****
慕子杉休學了.
一個星期之後,她就毫無征兆的休學了.
就連室友們都不知道情況.
只知道,那天她從家里回來之後,就每天窩在寢室里,悶頭睡覺,問她什麼,她總是不說.
很多個夜里,會聽到她隱隱的哭泣聲,大家想要關心她,卻又不敢.
她就這樣,在寢室里熬了一個星期之後,忽然,一天下課回來,她就消失了.
寢室里,關于她的一切,全都搬空了.
人忽然不見,這可把寢室里的三個人全都急壞了.
三人問過了紀憶.
紀憶不知情.
然後又聯系了老K,因為沒有顧云彥的電話.
"你說人忽然不見了?"
老K一聽謝謝在電話里的話,嚇得連游戲都不敢玩了,從脖子上栽下耳機,"是不是躲起來了,你們在學校里每個角落找過了嗎?打她電話啊!"
"關機了!行李都搬空了."
"……等等,我問問老顧."
老K把手機放一旁,伸腿,踹了踹正在自己的書桌前,安安靜靜看書的顧云彥,"老顧,你女人不見了!"
"?"
顧云彥抬起眼來,看向老K.
眉頭輕微蹙起.
"你這什麼表情?你女人,慕子杉不見了!行李都搬走了."
"我知道."
顧云彥面上很平靜.
平靜得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
可又像是在故作平靜.
他重新低下頭,目光落在手中的書本上,卻是一個字都沒有看進去.
"讓她們別找了,她去加拿大了……"
因為慕子杉走之前,給他發了條短信.
她說,她去加拿大了,並且,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最後一句是,希望他們這輩子,永遠不要再見了!
對,她說的是永遠……
永遠不要再見!
顧云彥捏著書頁的手指,不由收緊了力道.
書頁被手指撕開.
劃到了指腹,血一下子就濺了出來,染紅了顧云彥的眼睛.
就聽老K在電話里同謝謝道:"你們不用找了,老顧說了,慕學妹去加拿大了."
"這丫頭,走了居然也不跟大家招呼一聲……"
"哎!真的就這麼走了嗎?以後還會回來嗎?是不是我們從此以後就見不到慕學妹了?"
"……"
顧云彥扔了手里的書,忽而起身,大步就往外走.
"老顧,你干嘛去?"
老K大聲問了一句.
"機場."
顧云彥拔腿就往外跑.
老K愣了一下,還是頭一回見到他顧云彥這樣匆忙的身影.
顧云彥第一次把車開得這麼快,甚至連闖了不下五個紅燈.
他遇事從來都是最冷靜處理的那個,哪怕再著急的事情他也是從容以對.
而這次,讓他如此慌張,卻是頭一回.
顧云彥掏出手機,不斷地給慕子杉打電話.
然而,回應他的卻一直是關機.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
"該死!"
顧云彥氣得差點要把手機給砸了.
顧云彥踩下油門,顧不上測速,也顧不上那些什麼紅綠燈,一路直朝機場去了.
本就是一個多小時的路程,最後四十分鍾就到了.
停好車,連一秒的耽擱都沒有,就直奔國際航站樓而去.
加拿大……
加拿大……
顧云彥尋找飛加拿大的航班.
只祈禱那個丫頭還沒有過安檢.
一定沒有!
然而,放眼整個航站樓,哪里有那個女孩的蹤影?
"慕子杉--"
顧云彥站在最顯眼的地方,手做喇叭狀,覆在嘴邊,大聲喊著她的名字,"慕子杉----"
"慕子杉!"
"慕子杉----"
所有的人,目光紛紛朝他這邊看了過來.
眾人起初疑惑,反感.
可見到居然是一位氣質清冷的超級帥哥之後,又有改觀.
大家頻頻議論起來.
"誰是慕子杉啊?"
"這帥哥的女朋友吧?"
"估計是來找人的……"
"慕子杉!我錯了……"
"慕子杉,你回來!"
"慕子杉,對不起--"
顧云彥的聲音,逐漸哽咽,沙啞.
最後,他站在人群中央,情不自禁的,痛苦的嗚咽出聲來.
這大概,是他顧云彥,第一次,如次狼狽!
尤其,在人前.
也是他顧云彥從父母離世之後……
第一次掉眼淚!
慕子杉,你真的不能再回來了嗎?
慕子杉過完安檢後,就坐在候機室里,安安靜靜的等飛機.
她連手機都沒玩.
因為,手機沒電關機了.
當然,她也不想開機.
這支手機,這個電話號碼,她大概,這一輩子都不會再開機了.
里面存下的那些過往,照片,電話,微信……
等等等等……
就讓他們,跟隨著她的記憶,永遠封存起來吧!
畢竟,曾經的那些快樂,到如今回憶起來,全都是諷刺和痛苦!
何必再看,何必再念呢?
"哇!剛剛那個帥哥真的好帥啊!他站在那叫自己女朋友的名字,那樣子真的太讓人心疼了……"
"是啊!應該是他女朋友甩了他吧!"
"這麼帥的帥哥都不要,這女人是瘋了嗎?而且,那帥哥看起來很癡情的樣子啊!"
"可不是!慕子杉,你是瘋了嗎?"
"……"
被忽然點到名的'慕子杉’,猛地一驚.
身後,那個女孩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停地議論著.
"對啊,好想知道這個叫慕子杉的女人,到底長什麼樣,居然能讓那麼帥的帥哥站在航站樓里不顧面子的喊她."
"……"
慕子杉腦子里嗡嗡嗡直響.
她們說的慕子杉……是自己嗎?
如果是她的話,那那個在航站樓叫她名字的帥哥又會是誰?
難道是顧云彥?!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畢竟,慕子杉這樣的名字,全國到處都是.
絕對只是重名而已.
"那帥哥後面都掉眼淚了,看起來真的好可憐……"
"可不是,他一直在道歉,一直在說對不起,我看著都想跟著掉眼淚呢!"
"……"
慕子杉的心,全亂.
她不敢再繼續聽下去,干脆拎了行李,換了個座位,離那兩個女孩遠遠地.
她告訴自己,那人一定不是顧云彥.
顧云彥不會認錯,他也更不可能會掉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