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嫣然看了女兒一眼,之後,也沒再說什麼,埋頭吃飯.
飯局上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凝重.
就連一貫活躍的林曲曲都不敢吭聲了,只悶著腦袋,不停地吃飯.
林識見老婆臉色不好,忙往她的碗里夾了些菜,"多吃點."
"我哪吃得下……"
李嫣然把碗里的菜,又重新夾回了林識的碗里.
最後,一聲長歎,擱下了碗,"算了,我不吃了,你們吃吧!"
李嫣然已經無心吃飯.
"媽--"
慕子杉也跟著放下了碗筷.
她起身,要追上去,卻被林識摁住了肩膀,"你別去了,你要過去,又少不了要挨一頓罵,還是我去吧!我說話,你媽也願意聽."
"好,謝謝爸."
林識放下碗筷,進房間去哄自己老婆了.
"姐,姐夫真的在允東?"
"……嗯."
慕子杉點頭.
她早已無心吃飯了.
只有慕白白,還在那一個人悶頭扒著飯.
他吃得津津有味,顯然,大人的情緒根本影響不到他,他也不知道這些人到底在為什麼事情而傷愁.
他眨巴著圓溜溜的大眼兒,把嘴里的那口飯咽下去之後,回頭看了看外婆臥室的方向,見外婆沒有出來,他才悄悄探頭,偷偷地問了一句:"曲曲阿姨,姐夫是什麼東西啊?"
"……"
慕子杉看了兒子一眼,"剛剛外婆不是訓過你了,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許過問."
"……哦."
慕白白悶頭應了一聲,癟癟小嘴,繼續吃飯.
林曲曲拍了拍慕子杉的肩膀,安慰她,"你別太擔心了,現在那邊還沒有傳來任何的死亡報告呢,再說了,真有什麼事,家屬肯定會第一個得到通知的,你這邊既然還沒有消息,肯定就沒事的,放心,放心."
家屬?
她算哪門子的家屬呢?
只求他真的安好吧!
****
晚上,慕子杉睡不著.
一直拿著手機在玩著,翻完了這個軟件,又看那個軟件.
最後,實在是沒什麼東西看了,又開始找出個無聊的游戲,玩了起來.
玩了不知多久,一看時間,也才不過十點多.
說真的,沒有顧云彥消息的這兩天,實在太煎熬了.
慕子杉有些後悔,早知如此,她當初就不該擺譜,應當准時准點回人家信息的.
慕子杉正想著,忽而,手機"叮鈴叮鈴--"響了起來.
她還嚇了一跳.
還好,今天白白跟她外婆去睡了.
慕子杉看著手機上那組完全陌生的電話,有些愣.
這是一組外地的電話,而且還是座機.
依照她的認知,這些電話通常都是詐騙電話.
可不知怎的,看著這些跳躍的數字,慕子杉心卻也跟著鈴聲一起跳了起來.
她只愣了一秒.
第二秒,她就迫不及待,甚至帶著些激動的心情,就把電話給接了起來.
"喂,你好."
她率先出聲.
"喂……"
電話那頭傳來一道低沉,沙啞,且又透著幾分疲憊的聲音.
慕子杉心尖兒猛地一顫.
這聲音……
"是我."
慕子杉"蹭--"的一下從床上坐起來,"你在哪?你現在好不好?有沒有受傷?"
她問完話之後,才發現,自己竟不知什麼時候,聲音已經哽咽,眼淚更是不聽使喚從眼眶中滾落了出來.
太好了!
他還安全!
他還好!
"我現在很好,你不要太擔心."
慕子杉抹了把淚,嘴硬道:"我才不擔心呢!我干嘛要擔心你?"
顧云彥在電話里輕笑了一聲,"我都聽到抽泣聲了,沒哭吧?別哭."
"我沒哭."
慕子杉不承認.
可眼淚卻跟瀉閘的洪水似的,不停地往外湧.
"你那是不是已經斷網了?情況嚴重嗎?"
"對,所有的信號全都切斷了,昨天我想給你打電話報平安來著,可沒來得及,對不起."
"你干嘛要跟我說對不起……"
慕子杉心里酸酸的,可空空落落的心,卻終于,因為他這通電話,而徹底安了下來.
總算,他總算有消息了.
他總算是安好的.
"既然沒有信號,那你現在在哪里打電話啊?"
"找了個有信號的地方打的."
"那之後我可以用這個電話聯系你嗎?"
"聯系不上,這離我那還遠著呢!"
"多遠?都這麼晚了,你現在是一個人嗎?你什麼時候回?還是說你還得在那待著?"
慕子杉越聽越著急.
最後,她到底沒忍住,嗚咽著同顧云彥道:"顧云彥,你早點回吧!"
電話里,慕子杉聽到了他一聲低喘聲,然後,沉默了.
他沒說話.
慕子杉臉蛋紅紅的,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她剛剛都說了什麼!
那語氣,像是女朋友撒嬌似的,什麼鬼?
"對不起."
顧云彥在電話里道歉.
"嗯?"
"讓你擔心,是我的不好."
"……"
慕子杉又難受得有些鼻酸起來.
"子杉,我可能……還得在這邊待半個月的樣子……"
"為什麼?"
慕子杉蹙眉.
顧云彥歎了口氣,"這邊傷情嚴重,醫療又落後,我們本來就是過來做醫療援助的,現在這邊正需要我們,我們怎麼可能臨陣脫逃呢?"
不知怎的,聽著顧云彥這番話,慕子杉忽然有些感動.
醫生的職責就是救死扶傷.
而她現在,雖然不是醫生,但好歹也是護理的學生,入校的時候也是發過誓的.
她抹了把淚,"……我明白,我理解,我懂."
"好好在家,等我回來."
顧云彥的聲音,聽起來比剛剛明顯愉悅以及輕松了許多.
"回來後,我想喝你煲的湯."
"……你還沒回來呢,就要求上了."
顧云彥輕笑一聲,"那等我回來,我給你下廚."
慕子杉聳了聳鼻尖兒.
想說拒絕的話,可不知怎的,話到了喉嚨眼里,最後,卻成了一個字"好."
說完,她真想把自己的舌頭都給咬斷.
顧云彥卻在那頭開心了.
"這個電話,打得真值."
實在不枉他走兩個小時的路,就為了給她報個平安.
"你現在住在哪里呀?安全不安全?你們在那得小心余震,知道麼?"
"嗯,我們搭著帳篷,現在看來,還比較安全,不用擔心,這邊救援工作做得不錯,估摸著,不出兩天,信號也差不多能恢複了."
"那就好."
慕子杉點頭,終于寬了不少心,"那你趕緊回去吧,都這麼晚了,明天還得早起,是吧?"
"……嗯,那你也早點睡."
"我馬上就睡了."
她已經一天一夜沒怎麼睡過了,今兒晚上,她總算是可以好好合眼睡一覺踏實的了.
"再見."
"晚安."
慕子杉准備掛電話.
"慕子杉!"
顧云彥卻忽然又叫住了她 .
"嗯?"
慕子杉又重新把手機貼回耳邊來.
就聽那頭傳來顧云彥非常認真的聲音,"昨天我在經曆地震的時候,我看地裂了,屋子倒塌了,我以為我可能也會喪生在這里了,可那一刻,我滿腦子里想的全都是你,我想,就算為了你,我也該回去的,我想你,我想要和你在一起!你回來,被我重新遇見,我就再也沒有想過要放手,不是不想放,是根本已經放不開手了.可能這就是宿命的安排,你喜歡我的時候,我不知道珍惜,你不在的時候,我卻活得像行尸走肉,如今你回來了,我不會再重蹈覆轍了.我愛你!等我回來."
顧云彥說完,也不等慕子杉回神,就自顧把電話給掛了.
直到耳邊傳來"嘟嘟嘟--"的忙音,慕子杉這才後知後覺回過神.
什麼情況……
剛剛……他是在跟自己表白?
他說,他想她?
他說,沒有她的日子里,他活得像行尸走肉.
他說,我愛你!
慕子杉心里"噗通噗通--"狂跳起來.
像是揣著一只不安的小鹿,在死命的亂蹦.
她躺在床上,把手機放在心口,臉頰染得通紅.
本以為自己今晚可以安安生生睡個好覺的,結果倒好,就最後這一段莫名其妙的告白,讓她再也睡不著去了.
"顧云彥,你丫故意的是不是?"
慕子杉嘀咕著.
轉了個身,抱著手機,開開心心的睡了.
這個晚上,雖然很晚才睡著,但至少,睡得踏實.
第二天,她又早早的醒了.
醒來,就在廚房里哼著歌兒,為兒子以及全家准備早飯.
她現在的廚藝,早在加拿大,因為兒子鍛煉了出來.
有了孩子後,很多事情,從前不會的,到後來就會被逼得無所不能了,所以,為全家准備個早餐,如今對她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
慕子杉一邊熬粥,一邊切著榨菜.
李嫣然過來的時候,還聽得她嘴里哼著歌兒.
見到鍋里熬的粥,她有些詫異,"今兒怎麼回事?打雞血了?昨兒不還喪喪的."
"沒有啊!"
慕子杉不認,強行轉移話題,"媽,你看鍋里的粥是不是好了?慕白白起床沒?"
"熟了.白白也醒了,正跟他外公鬧著玩呢,兩個孩子似的,在床上滾來滾去,一會我再去叫他們出來."
"好呢!"
從前,父母離婚,慕子杉一度以為自己就成了個無家可歸的孩子.
可後來,母親找到了林識,而她又有了小白白,她才忽然覺得,有時候,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這不,她不但有了個更溫馨的家庭,多了個父親的同時,也讓她多了個好妹妹.
挺好!
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