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1:別丟下我



一時間,桌子上又留了喬西和黎彥洲.

黎彥洲雙臂趴在桌上,好笑的看著喬西,"喬西,一起變老這種話,說的是一輩子,你明白嗎?"

"我說的就是一輩子."喬西很肯定.

黎彥洲一怔.

看著跟前才不過豆蔻的小丫頭,失笑.

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

一輩子那麼長,可也就只有年輕氣盛的時候,才敢這樣不管不顧的做出許諾.

等走的路越來越長,見過的人越來越多,才知道,說好的一輩子和永遠,都不過只是那個年紀的,年輕氣盛罷了!

****

吃過晚飯,從餐廳出來,黎彥洲看了看時間,已經快點開會的點.

喬西背著書包,默默地跟在他身後.

這個點,外面的天,其實早已黑了.

黎彥洲看著身邊的小丫頭,在心里不下五遍的問自己,真的要讓她一個人打車回去?

"喬西."

"嗯?"

正低著頭,默默等車的喬西,聽到黎彥洲喊自己,她抬起了頭來.

恰時,一台出租車"嘎--"一聲,在兩人跟前停了下來.

車來了.

喬西抬眸看著他,還在等他的下文.

黎彥洲只好道:"車來了."

喬西眼神里暗了暗,她收回目光,拉開車門,就要坐進去.

忽然,身後一只大手攥住了她,另一只手,"砰--"一聲,關上了那扇出租車門,"不好意思,不走了."

黎彥洲跟司機道歉.

"搞什麼鬼!"

司機抱怨了一句,一踩油門,走了.

喬西還有些懵.

她錯愕的看著黎彥洲,"我們等下一台車嗎?"

"還是等我吧!"

"嗯?"

"要等嗎?會議差不多兩個小時,我九點能下班."

黎彥洲說著,又抬手看了看表.

喬西這回可算聽明白了他的話.

"等!"

她眼兒一亮,清清脆脆的應了一聲.

下巴抬起,唇角露出清明的笑,仰頭看著跟前的男人.

黎彥洲松了口氣.

到底還是把她留了下來.

其實,吃飯之前就想跟她說這話的.

"走吧!先把你安頓好,我馬上要開會了."

黎彥洲拉過喬西,快步就往里走.

離開會時間沒幾分鍾了.

喬西小跑著跟上他的步子.

長長的過道里,寒風拂面,喬西卻只覺說不上的開心,連風刮上來好像都是溫暖的.

黎彥洲領著喬西到了他們科室門診的休息室.

"記得這里嗎?"

門推開,里面暗著燈,並沒有其他人在.


黎彥洲松了喬西的手,開了燈.

喬西當然記得這里.

"我就在這里,遇見的你."

"那是我的床."

黎彥洲指了指最里面那張床,"你在這等我,可以睡覺,可以寫作業,但前提是,不許亂跑,更不許一個人私自出去,只許留在這里,乖乖等我回來,行嗎?"

"可以."

喬西坐在他的床沿邊上,乖乖點了點頭.

"好."

黎彥洲想到她身上的傷,又叮囑一句:"最好是躺著休息,你今天流了不少血,還是先養養,學習什麼的,暫時放在一邊不用管它."

"好."

喬西又乖乖點了點腦袋.

黎彥洲這才放心去開會了.

喬西向來對于黎彥洲唯命是從.

他說躺著最好,于是,她就乖乖躺了下來.

不知是因為流血過多導致喬西有些虛的緣故,還是因為這床上還殘留著黎彥洲身上的味道,讓她有種說不出的眷念,于是,她躺著躺著,就這麼伴著黎彥洲的味道,稀里糊塗的睡著了去.

黎彥洲開完會回來,已經是兩個小時以後了.

他推門進來.

一眼見到躺在床上熟睡的小丫頭,鏡片下那雙狹長的魅眼頃刻間多了幾分柔和之色.

他放輕了腳步,進門.

沒有將喬西叫醒,而是拾了把椅子,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她睡著的模樣,活脫脫的一個孩子.

肌膚嫩白,海藻般的頭發,隨意的散開在他的枕頭上,發色烏黑,將她的小臉蛋襯得更加白皙.

黎彥洲手撐在椅子扶手上,托腮,靜靜的看著眼前的小丫頭.

難以想象,這小丫頭長大以後,會是什麼模樣.

"黎彥洲……"

熟睡的小丫頭,突然在夢里喊著他的名字.

"黎彥洲!"

顆顆眼淚,跟斷線的珠子般,從喬西的眼尾滑落而出.

黎彥洲一怔.

這睡得好好地,怎麼說哭就哭了?

他連忙伸出手,替她把眼角的淚水揩走.

"喬西?"

他猜這丫頭可能在做噩夢.

黎彥洲試圖叫醒她.

"喬西,怎麼了?"

黎彥洲冰涼的手背,輕輕拍了拍喬西半邊沒受傷的臉頰,"喬西,醒醒,我在這里."

喬西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來.

一雙葡萄般的大眼,濕漉漉的,儼然一只受了驚嚇的小麋鹿.

見到黎彥洲後,像是一下子找到了那塊救命的浮板,她"嗚"的一聲,撲入了黎彥洲的懷里,把他抱了個滿懷.

"怎麼了?"

黎彥洲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後腦勺,有些擔心.

他在床沿邊上坐了下來,一腿伸長,另一只腿落在地上,讓喬西靠在自己肩膀上,"喬西,你剛剛只是做了個噩夢而已……"

喬西雙手纏著他的頸項,箍得緊緊地.

臉埋在他的胸膛里,還在隱隱抽泣著.

黎彥洲感覺自己被她勒得快要無法呼吸了,"喬西,別哭了……"

他好言相勸.


低頭,看著懷里哭得直顫的小丫頭,"我記得你從前不愛掉眼淚的."

喬西確實不喜歡哭.

也沒什麼事情能夠動不動就讓她掉眼淚.

可這一切,都是在遇到黎彥洲之前.

遇到黎彥洲之後,在她這,什麼可能與不可能全都成了可能.

喬西抽噎一聲,從他胸膛里抬起頭來.

她的眼淚,已經把他胸前一片全都打濕了.

淚珠子還在眼眶中打著轉兒,那模樣看起來尤其可憐.

黎彥洲蹙眉,伸出手替她把掛在臉蛋上的淚珠子揩走.

看著她這般模樣,心都不由得跟著擰了起來.

"到底怎麼了?"

他的聲線,都不由得放軟了許多.

"黎彥洲,你是打算不要我了,對嗎?"

喬西問他.

黎彥洲皺眉,"怎麼突然又問這種問題?"

"你為什麼一個星期不回家?是因為我在家里,對嗎?你不想見到我?還是我又做錯了什麼,讓你不高興了……"

喬西問著問著,眼淚又滾了出來.

她剛剛做了個夢,夢到黎彥洲搬著行李從家里出去了,他說他再也不回來了.

無論喬西怎麼求他,他都視而不見.

最後,夢里的自己,哭得嘶聲力竭的,卻也沒能把他挽回來.

喬西光想著,眼淚又跟斷線的珠子一般,滾落了出來.

她重新一頭砸進黎彥洲的懷里,臉埋在他的頸窩里,大聲嗚咽起來,"黎彥洲,你別不要我,我害怕……嗚嗚嗚嗚…………"

從前,喬西一無所有.

所以,即使是自己的父母雙雙在她面前自殺,她也只是覺得這個世界冰冰冷冷的,卻從來沒有感覺到害怕過.

因為她沒什麼可以失去的,所以,她從不懂得失去是什麼滋味,當然也就不會知道害怕是什麼感覺.

可現在不一樣.

她喬西擁有了全世界.

而黎彥洲就是她的全世界.

她知道擁有的滋味是什麼樣的了,里面有酸甜苦辣,還有她從前從來沒有嘗試過的溫情與陪伴,所以,現在她害怕了.

她害怕自己擁有的,在下一秒就會全失去.

她更害怕自己再次成為那個被拋棄,被丟下的人……

她雙手緊緊箍著黎彥洲的頸項,"黎彥洲,對不起,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惹了你不高興,但我道歉,我跟你道歉,我以後再也不那麼做了,我不自私,不任性,我什麼都聽你的,但是……你不要不要我……嗚嗚嗚嗚…………"

喬西每一句話,都跟針似的紮在黎彥洲的心口上.

讓他難受,悶疼,甚至,窒息.

喬西是依賴他的.

他能清楚地感覺到,喬西對他的需要.

可是,這份需要……

對他們來說,是合適的嗎?

黎彥洲甚至會想,這小丫頭嘴里說的那些'喜歡’,真的是愛嗎?

有沒有可能,只是這小丫頭一時間的錯覺,其實那並不是愛,只是她的依賴,她在溺水時期找到的一塊救命浮板罷了.

可現在,黎彥洲沒心思去深想這些.

他抱緊懷里哭得肝腸寸斷的小丫頭,寬厚的手掌托住她的後腦勺,"喬西,我從來沒有想過不要你,不要自己嚇唬自己,好不好?"

"你有想過!"

喬西埋在他懷里,哭得更凶了.

黎彥洲聽著她撒嬌般的哭聲,又心疼,卻又好笑,"我什麼時候想過了?就因為我這一個星期沒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