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彥洲回到家里的時候,喬西已經被文媽扶著進了屋.
可他進門,在廳里掃視了一圈,也沒見著人.
人呢?
走了?
黎彥洲神情瞬時黯然了幾分.
而恰時,文媽從二樓下來,見到門口的黎彥洲,"少爺,你可算回來了."
"喬西呢?"
黎彥洲忙問道.
文媽指了指身後的臥室,"正在里面洗澡呢!那一身濕的啊,簡直就跟沖了個淋浴似的."
文媽一邊說著,一邊下樓.
而對面,黎彥洲卻匆匆往樓上走.
文媽繼續道:"這小小姐也真是夠擰巴的,這麼遠的路,她都要跑著回來,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黎彥洲聽著,大步上樓,"我去看看她吧!對了,能量水給她喝了嗎?"
"喝了,剛開始喝兩口就吐了,後來讓她又緩了緩再喝的,慢慢喝就沒再吐了,這應該沒什麼大事吧?"
"我在,會沒事的."
"那就好.您趕緊上去看看她吧!那小丫頭看著怪可憐的."
黎彥洲點頭,沉了沉眸色,然後,轉身上樓.
*********
喬西站在花灑下,任由著溫水沖洗著自己.
她好累好累.
渾身酸軟無力,雙腿好在打抖.
後來,實在站不住,她"砰--"一聲,跌坐在了地上.
屁股摔得有點疼.
她鼻頭一下子酸了起來.
之後,就再也控制不住,眼淚"嘩啦啦--"才眼眶中滾了出來.
黎彥洲聽到里面摔跤的動靜,"喬西,你怎麼了?"
他顧不上喬西可能還在里面淋浴,直接就把門給推開門.
浴室里,霧氣氤氳.
喬西跌坐在地上,滿身狼狽.
頭頂的花灑,沖下來,把她的頭發澆得亂七八糟,貼在紅彤彤的小臉上,看起來,凌亂非常.
聽到他的聲音,她扭頭.
滿含霧氣的水眸怔怔的看著他.
然後,眼底的水汽,越來越重.
跟前的男人,也變得越來越模糊不清.
黎彥洲初見地上,不著寸縷的她,還怔了半秒.
之後,迅速回過神來,抓過衣架上的長浴巾,大步上前,一把將地上的她裹住,"怎麼回事?"
他問.
聲線低啞了許多.
花灑里,水還在往下沖著.
瞬間把黎彥洲也給淋濕了.
他一頭精神的短發,這會兒,濕噠噠的黏上額頭上.
他低著頭,看著喬西.
發絲上,水滴,一滴一滴的往下掉,落在喬西的臉上,一時間讓她分不清,眼前這張峻美的臉,到底是真的,還是只是夢境一場.
"喬西?"
見喬西沒反應,黎彥洲以為她是不太舒服,又著急的問了一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剛剛有沒有摔疼哪里?"
喬西眨眼.
下一秒,張開雙臂,飛撲進了黎彥洲的懷里,把他抱了個滿懷,"嗚嗚嗚嗚……黎彥洲,我疼,很疼!"
忽來的沖力,讓黎彥洲始料未及.
他本是蹲在地上的,被喬西這麼一反撲,一下子,他跌坐在了地上.
西褲頓時濕了大片.
懷里那團柔軟讓他心髒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幾次三番,想伸手去抱抱懷里的她,或者,還像從前那樣伸手揉揉她的小腦袋.
可最終……
他收回手來.
撐在地上,完全不敢去碰她,"你怎麼了?哪里疼."
喬西箍緊他的脖子,"哪里都疼,都好疼……"
她抽泣著.
雙臂抱緊,箍得黎彥洲幾乎快要喘不上氣來.
黎彥洲不得不出手,把她的小手松開些.
聽著她喊疼,他眉心顫了又顫,"喬西,我是醫生,哪里不舒服,精確地告訴我."
他把喬西從自己懷里捉出來.
又把她身上的浴巾裹緊.
黎彥洲眸色濃郁,盡可能不讓自己去看她.
喬西眼睛紅腫,小手指了指白淨的大腿,"這里疼."
"這里也疼."
喬西指了指胃部.
最後,她又指了指自己的心髒,眼眶通紅,"但是,這里最疼."
喬西滿眼委屈.
那模樣,像是一只受盡了欺負的小野貓.
黎彥洲看得心疼極了.
是不是喬西以為,自己又丟棄她了?
黎彥洲有股沖動,想要把這個小孩重新抱緊懷里,狠狠地疼她愛她.
可是,他不能.
往後的日子里,他有太多太多沒有定數的事情,他怎麼可能那麼自私?
黎彥洲無奈的看著她,"今天跑得這麼凶,明天起來會更痛,腿部肌肉有沒有放松過?這幾天多吃牛肉,有利于恢複,一會我會跟文媽交代的."
"我沒放松,我不會放松."
喬西說著,把腿往黎彥洲跟前一伸,她可憐巴巴的看著他,"我現在就疼,你幫我放松放松."
黎彥洲:"……"
他知道這丫頭是故意的.
可明明就知道這只是她的苦肉計,但黎彥洲卻還是忍不住中招.
"先洗澡,一會出來再給你放松."
黎彥洲起身,要出門,但還是忍不住又問了一句:"剛剛摔跤的時候,沒把哪里摔壞吧?"
喬西坐在地上一動沒動,"黎彥洲,我起不來了,你扶我."
黎彥洲不確定她是不是在說謊.
但最後,到底還是伸出雙手,扶住了她,抱著她,將她一把從地上架了起來.
喬西是真的腿軟.
一起身,整個人又無力的栽進了黎彥洲的懷里.
黎彥洲感覺到了喬西的無能為力.
"喬西,你到底是怎麼一路跑回來的?"
黎彥洲心疼不已.
哪里還敢讓她再站著,他干脆一把打橫就將她抱起來,關了花灑,出了浴室.
她把裹著浴巾的喬西,放回了床上.
也沒敢多去看她,只問道:"衣服在哪?"
問完,又覺得自己問了個多余的問題.
折身,又往浴室里去了.
喬西的居家服正搭在衣架上,與她的里衣褲一起.
黎彥洲也沒多看,拿過衣服,匆匆出來.
喬西還在床上坐著,也沒蓋被子.
浴巾隨意的裹著,露出一大片香肩,頭發濕噠噠的,還在滴著水.
再不管的話,頭發又要把床給沁濕了.
黎彥洲有些頭疼.
心想,若是自己不在,她喬西一個人怎麼能照顧得好自己?
可往後若是自己也需要人照顧呢?
黎彥洲心里頓生幾許煩躁的情緒.
他重新走回浴室,又取了條干毛巾,把吹風機也一並拿了出來.
他把吹風機插上,扔到喬西的手里.
本想把毛巾直接塞給她的,可那水滴得實在太厲害,他看不下去,干脆拿毛巾給她擦了擦,"喬西,自己把頭發吹干."
"你給我吹."
喬西說得理所應當.
黎彥洲漠然拒絕,"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他說著,又把手里的毛巾給扔回了她的手里,"頭發也自己擦."
然後,就站到了一旁,打算不理她了.
喬西抬頭,目光直直的看著他.
看了一小會,卻忽然,乖乖的抓起他扔來的毛巾,把自己發尾的水珠兒抹了去.
這突然的乖順,讓黎彥洲愣了一愣.
意外.
還以為她可能會鬧脾氣,干脆就不管自己這頭發了.
可沒想到,她居然會一反常態的,這麼聽話.
黎彥洲眸色暗下幾分.
她越是這樣.
他越心疼.
黎彥洲想說什麼,薄唇張了幾次,最後,話到了唇邊,又止住了.
罷了!
還是不說了.
黎彥洲害怕看到喬西的眼淚.
若是讓她知道自己要去美國了,她會怎樣?
又會跟他一番哭鬧吧?
黎彥洲不敢想.
萬一她真的要跟自己一起去美國怎麼辦?
黎彥洲不想讓她見到自己最為狼狽的時候.
想到半月之後,自己可能就很長很長很長一段時間,可能再也見不到她,心里忽然就像被塞進了一團浸滿了水的海綿一般,讓他有些喘不上氣來.
會不會等他回來,這小丫頭已經長大了,懂事了,有新的戀情了,又或者……
結婚了?
有家庭了?
生小寶寶了?
無論哪一個結果,對黎彥洲來說,都是刺痛的.
她的每一個進程,他都沒辦法陪她走完了.
想到此,黎彥洲拿起擱在她腿邊的吹風機,打開,輕輕柔柔的替她吹了起來.
喬西似乎很意外.
她揉著腦袋的手,一頓.
抬頭,愕然的看著他.
黎彥洲瞥了她一眼,就挪開了視線去.
根本不敢多看她.
怕看多了,就泄露了他內心里所有的情緒.
所有的不舍,所有的痛楚,所有的掙紮……
吹風機'嗚嗚嗚嗚嗚--’的響著,暖暖的風,從里面灌出來,吹在喬西的腦袋上,肩膀上,還有後背上……
輕輕柔柔的,很舒服.
這大概是這兩個多月以來,喬西覺得最為舒服的一瞬間.
也是她內心里最軟的一刻.
這一刻,讓她有種錯覺,仿佛她的黎彥洲又回來了.
她多想緊緊地抱著他,求著他,可是……
她不能.
她得乖乖的.
不能惹他煩躁,惹他厭惡.
她得像個沒有脾氣,沒有特別需求的好孩子,什麼都順著他,按照他說的做,那樣,他就不會討厭她,不會推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