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匆匆上樓.
一路上,喬西因為擔心,已經滿頭冷汗.
黎彥洲的手臂,其實已經灼得快要麻痹,可看著喬西泛白的臉蛋,他連哼一聲都不敢,反而還安慰她:"喬西,我沒事……"
"都這樣了,還說沒事."
不安慰還好,一安慰,喬西鼻頭又酸了.
末了,又道:"你先別說話,集中精力,走路."
"……好."
兩人費了好一番力,才終于回到了喬西的家里.
喬西這會兒可沒空管隔壁搬家情況,一回家,她就問黎彥洲,"我現在要准備什麼?"
"浴室在哪?"
"那!我扶你過去."
"不用,你給我找張椅子,然後再找個剪刀來."
"好,馬上!"
喬西先去抽了張椅子,給黎彥洲搬到了浴室里,然後又找了剪刀過來,"我接下來要做什麼?"
黎彥洲在浴室里坐下,接過她的剪刀,"咔擦"一下,把自己手臂上的衣袖給剪了開來.
把衣服從創面上撕開的時候,黎彥洲還是疼得悶哼了一聲.
血肉瞬時模糊.
喬西眉心抽了一抽,嚇得不敢看,忙把臉別向了一邊,眼睛里不自覺的泛起了一層水霧.
黎彥洲喘了口氣.
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一顆一顆滾落了出來.
"有蘇打水嗎?"
"有."
喬西猛點頭.
"幫我拿過來."
"好,馬上!"
喬西一溜煙兒又出了浴室去.
黎彥洲打開噴頭,把水調到最溫和的擋,開始沖洗起傷口來.
"嘶----"
他疼得直抽.
五官全都擰成了一團.
黎彥洲甚至不敢去想,這硫酸若是直接灑在喬西身上,會是怎樣的結果.
還好.
他慶幸,當時自己在場,替她把這場災難擋了下來.
黎彥洲昨晚其實就已經入住了這里,今天早上見到喬西出門,他因為不放心,就默默地跟在了她的身後.
沒想到,他的第六感居然這麼准.
還好,還好……
黎彥洲咬著牙,沖洗著被灼燒的創面,只有這樣,才能把停留在身上的硫酸徹底清洗干淨.
喬西拎著蘇打水進來,見到的就是這一幕.
硫酸沒潑她身上,可是,看著那塊血肉模糊的創面,還有黎彥洲咬牙堅持的模樣,喬西就知道,這傷口有多疼.
一瞬間,她一顆心髒,就跟水泡過似的,發疼,發脹.
"蘇打水來了."
她吸了吸鼻子,拎著蘇打水進門.
"好,謝謝,放這吧!"
黎彥洲手上沖洗的動作沒停.
只臉上表情緩和了些分,又刻意把手臂挪開,盡可能的避開喬西的視線.
他還不想被喬西看到.
甚至不想讓她看見自己吃疼的樣子.
喬西看出來了.
黎彥洲回頭同喬西道:"這暫時沒你什麼事了,你出去休息吧."
她哪里還有心情休息?
喬西什麼也沒說,轉身出去了.
黎彥洲稍稍松了口氣.
可哪知,下一秒,就見這丫頭,又搬著一條矮凳子從外面走了進來.
黎彥洲奇怪的看著她.
喬西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我來給你洗."
她說著,從他手里,把噴頭搶了過來.
黎彥洲拒絕,"沒必要,我自己來就成了,我手又沒費."
喬西低著頭,咬著唇,不吭聲,可握著噴頭的手,不松反緊.
黎彥洲知道她是什麼性子.
執拗,固執.
認定了一件事,就不會輕言放棄.
黎彥洲只得放手,"那你沖幾分鍾後,還給我,兩人輪著來吧,不然這手,要不了多久就酸了."
喬西甚至不忍看他的傷口,偏了偏目光問他,"這得沖洗多久?"
"看這創面,少說一個小時吧."
"要這麼久?"
"得把創面上殘留的硫酸全部沖洗干淨才行."
"……"
喬西重重的咬了咬下唇.
半晌,悶悶出聲,"對不起."
她道歉.
黎彥洲眉頭微微一擰,"用不著跟我道歉,這事不是你的錯,要道歉也是對方."
"對了!"
喬西忽然才想起自己把很重要的事情給忘了,"我忘了報警!"
她說著,就要掏出手機來.
"用不著了,已經有人報警了."
"啊?"
喬西有些懵,"顧宸嗎?可你不是說他沒在嗎?"
"不用管了,一會警察上門了再說吧!"
顧宸不在,當然不是他報的警,而是一直跟在喬西身後的保鏢報的警,而且,不但報了警,連人都已經被他們給抓獲了.
"叮咚----"
兩人這邊正聊著,外面,有人按響了門鈴.
"應該是警察,你去看看."
黎彥洲說著,把喬西手里的噴頭接了過來.
"好."
喬西起身,准備出門.
黎彥洲在後面提醒一句:"別胡亂給人家開門,先從里面看清楚,確定外面是警察才能開."
黎彥洲擔心林遇的人打擊報複,雖然那家伙已經又重新進了局子里.
"我知道,放心吧,不是三歲小孩了."
喬西應了一聲.
黎彥洲笑了笑.
是啊,人家現在都已經長大了,可不再是從前什麼都不懂的孩子了.
喬西去開門的時候,聽從黎彥洲說的,乖乖透過貓眼往外看了看.
外頭的人,確實是警察.
喬西開門.
"你好,請問你是喬小姐嗎?"
"是的."
"我們接到報警,你們這有人被潑硫酸受傷,是嗎?"
"是.現在正在里面處理傷口."
"在這."
里面,黎彥洲應了一聲.
"好的,我們方便進去看看嗎?"
"好."
喬西讓門.
三名警察,相繼進門.
他們迅速找到了浴室里的黎彥洲,先是錄了口供.
"黎先生和林遇有什麼過節嗎?"
"沒有."
黎彥洲看了看喬西,"應該是為了打擊報複她."
喬西點頭,"對,他之前不是犯過一次事嗎?是我實名舉報他的."
"好."
警官一一錄入信息,又問道:"那報案的人和二位什麼關系?通過網絡監控來看,這兩人最近這十幾天,一直都跟在喬小姐的附近,喬小姐可認識他們?"
"啊?"
喬西聽得一頭霧水.
她搖頭,"我根本不知道啊……"
"我的人."
黎彥洲插了句嘴.
"啊?"
喬西疑惑的看向黎彥洲.
黎彥洲道:"上回她舉報林遇之後,我就一直有留意,擔心她被人打擊報複,所以才聘請了保鏢一直跟著她,想著有備無患."
喬西瞠目結舌.
所以,這幾天竟然一直有人在跟著她?
而且,她居然全然不知情?
警察點頭,默默地寫筆錄.
喬西愕然的看著黎彥洲,"你怎麼會知道我舉報林遇的事情啊?"
黎彥洲不回答.
喬西忽然又想到了什麼,"所以,甘源他老婆那事,還有那些女孩突然聯手起來舉報他,其實也是你在背後推波助瀾的?"
"我只是給她們還個公道而已,這應該沒什麼錯吧?"
黎彥洲問警察.
又把目光看向喬西.
喬西嘟嘟嘴,"我可沒說你做錯了事."
她只是相當相當意外而已!
當然,另一面,她覺得,黎彥洲完全沒有做錯.
他做得很好!
像甘源那種臭蟲,就應該受到法律制裁.
他不過就是咎由自取罷了!
沒一會兒,警察給倆人錄了口供,又拍了照,取了證,這才離開.
喬西送了幾人走後,回到浴室里,黎彥洲正往傷口上倒蘇打水.
他疼得五官都皺了起來.
額前的發絲,被冷汗打得透濕,貼在了額頭上.
有汗珠子,滴滴從鬢角處滲了下來.
"我來!"
喬西連忙蹲到他跟前來.
"不用了,這個我自己來."
蘇打水是用來中和硫酸的酸性.
皮膚上火辣辣的灼痛感,在蘇打水下來之後,才稍稍緩解了一些.
喬西看得難受.
想到這些天一直跟在她身邊的保鏢,喬西心里頭軟軟的,也溫溫的.
"黎彥洲,謝謝你."
她忽然道謝.
"什麼?"
黎彥洲讓蘇打水在創面上停留了一會兒.
"保鏢的事.還有,甘源的事,還有這硫酸的事,要不是因為你替我擋住了,現在我都不知道會成什麼模樣了."
"小事而已."
黎彥洲喘了口氣,又取過噴頭,重新清洗傷口起來.
他回得很輕松隨意.
像是自己做的,都不過只是些細微的小事罷了.
喬西又默默地從他的手里把噴頭接了過來,在旁邊空下來的小凳子上坐下,"如果只是小事的話,那為什麼還要替我把這硫酸擋下來?"
"這不一樣."
"什麼不一樣?"
"我是男人,男人哪怕在身上留下再說的傷疤,其實都無所謂,在外人看來,這是MAN的象征,可你們女孩就不一樣了,細皮嫩肉的,還怕疼,還是男人來承受比較合適."
喬西眼眶通紅,"你用不著這麼安撫我."
"不是安撫你,說的是事實."
喬西擠了擠鼻子,"說得好像你不痛似的."
黎彥洲不露痕跡的瞥了她一眼,眸中閃過一絲微光,然後,點了點頭,"其實蠻疼的."
"你看!非得逞強."
"我又不後悔."
其實,黎彥洲想說,若是這硫酸真潑在了喬西身上,那他會更疼的.
喬西心池里因黎彥洲的話,猛地蕩漾了幾圈,且還久久的無法平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