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兒?"陳虹嵐身邊的一個老媽子,臉色一驚,驀地抬眼.
陳虹嵐回眸看了魏氏一眼,又問探子:"這麼說,人現在在大少爺那邊,還活著?"
"應該是的."
陳虹嵐琢磨著,沉吟片刻後,又問:"還有什麼消息?"
"暫時就打聽到這些.大少爺那邊,屬下不敢靠近,不知道里面的情況."
陳虹嵐點點頭,抬手招呼魏氏.
魏氏上前,拿了兩根金條遞給探子.
"這事,就不要到處說了."
"屬下明白."
探子轉身走了,魏氏上前把門關好,轉身過來.
"夫人,這麼說,大少爺是真喜歡那位蘇醫生了?否則,也不會派尋兒跟在她身邊,將她及時救起."
陳虹嵐皺著眉,臉色疑慮.
"宴北到底在搞什麼,這麼個姑娘,就算醫術了得,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何況還婚約在身,他是糊塗了嗎!"
魏氏是魏尋的母親,也是陳虹嵐的陪嫁丫鬟.
早年嫁了人的,可生下魏尋不久,丈夫就戰死沙場.
陳虹嵐心疼他們孤兒寡母的,就又把他們母子接回來.
之後,魏氏繼續留在她身邊侍奉,而魏尋就跟著陸宴北了.
見陳虹嵐琢磨不透,魏氏寬慰道:
"夫人,大少爺做事一向有主張,您不用太擔心.雖然那姑娘有婚約在身,說出來不好聽,但若是做個姨太太,也勉強過得去."
陳虹嵐歎息了聲,"宴北心思太深,我還不敢隨便安排,否則又惹他不悅."
"那倒是."
"先靜觀其變吧,以後有機會,我去會會這個女華佗,看她到底有多神奇!"
***
蘇家大小姐跳河自盡的消息,還是傳了開.
不少被蘇黎醫治過的老百姓聽聞消息都悲痛不已,感慨一個好大夫就這麼去了,老天不開眼??
秦鳳云悲痛過度,病倒了.
蘇澤命令人在河里整整找了三天,都沒什麼消息.
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遠在深山中躲戰亂的蘇老太爺得了消息,趕回來,倒是很平靜.
"既然找不到了,那就先立個衣冠塚,讓黎兒入土為安吧."
秦鳳云聽說,死活不肯,說相信女兒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的.
可蘇澤聽老爺子的話,還是張羅著開始布置白事.
已經到了年根兒,家家戶戶都在忙著除歲,准備新年.
可蘇家卻掛滿了白綾,要辦喪事.
與此同時,陸府卻又是另外一副景象.
熱鬧祥和,喜氣洋洋.
事情談妥後,媒婆笑著,一再保證:"才十九,黃花大閨女!長得也漂亮,就是家境跟你們陸府比,稍稍差了一點."
陸辰九道:"這沒問題,我不計較."
媒婆越發高興.
不過,笑過之後,媒婆又有疑惑:"陸少爺,那您看??什麼時候安排過禮?"
"明天吧,越快越好."
媒婆吃了一驚,"明天?"
陸辰九面色疑惑:"明天怎麼了?你剛才不是說,蔡家急著嫁女兒嗎?"
"蔡家當然沒問題,只是--我聽說,明天蘇家辦喪事,您不過去看看?"
媒婆小心翼翼地挑眉看著他,問道.
陸辰九也看著她,面色越發疑惑.
顯然,還不知道這事.
媒婆解釋,"我也是聽別人說的,陸少不知?"
男人眉頭皺得更緊:"蘇黎找到了?"
媒婆一甩頭,"沒,河水那麼深,誰知道飄哪兒去了!聽說蘇家要給蘇大小姐立個衣冠塚."
衣冠塚??
陸辰九沉默著.
媒婆又問:"那給蔡家過禮,還要不要安排在明天?"
陸辰九猶豫著:"最近還有什麼黃道吉日?"
媒婆掰著手指翻著眼皮,數了數.
"其實今天是個大好的日子,所以我上門來說媒??再往後推嘛,得到年後去了."
年後?
陸辰九想著初一和十五兩個日子,怎麼能拖到年後去?
那他沒法跟魏老板交代.
"就今天吧!你看看需要准備什麼禮,我立刻讓人安排."陸辰九一錘定音.
媒婆大吃一驚,隨即笑了,"今天啊??這有點倉促,陸少爺怎麼也得--"
她磨磨唧唧,陸辰九怎會不懂深意,立刻給了她一條小黃魚.
"夠了沒?"
媒婆看著到手的小黃魚,雙眼放光,眼珠子驚訝地都要掉出來!
"夠了夠了!陸少爺真是豪爽!蔡家這是祖墳冒青煙啊!"
媒婆得了好處,立刻喜笑顏開!
"陸少爺放心,我今兒一定給你這事辦妥了!"
"嗯."
陸辰九目送著媒婆興高采烈地出門張羅去了,臉上的神色漸漸落下來.
想著跟蘇黎相愛一場,他心里多少還是難過.
只是,難過歸難過,他也要為自己的未來打算.
魏老板那邊,喜歡干淨漂亮的姑娘.
他只能盡快重新謀一個,把人哄好了送過去.
***
"少帥,蘇醫生還是不吃飯,我們怎麼勸都沒用."
小紅跟另一個女傭見陸宴北上樓來,立刻低著頭戰戰兢兢地說.
陸宴北面無表情,軍靴沉穩地踩在地板上,不緊不慢地走過來.
兩名女傭下意識後退了步,越發低頭.
他周身氣場冰冷,小紅端著碗的雙手都抖起來.
"少帥??"
陸宴北看了她們一眼,抬手接過那碗粥,低聲道:"下去吧."
兩人如獲大赦,頓時松了口氣,趕緊下樓.
陸宴北軍裝筆挺,舉手投足間都帶著一股子軍人的硬朗做派,眉宇間更是英氣逼人.
他接過碗,一手端著粥,另一手執起湯匙,輕輕地攪了攪.
而後,淡淡瞥了眼床上的女人,轉身,在床邊坐下.
"活活餓死可比一槍爆頭痛苦多了,你何必跟自己過不去?"
男人低沉清冽的語調緩緩勸著,一勺粥舀起來,慢條斯理地吹了吹,喂過去.
"你先把粥喝了,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蘇黎一動不動,眼睛防備地看向他,啞聲問:"什麼好消息?"
陸宴北沒說話,只是動了動擱在她唇邊的湯匙.
那意思很明顯了--先乖乖喝粥,他才會告訴.
蘇黎沒辦法,眼神憤憤地瞪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撐著坐起身.
陸宴北看她軟綿綿的樣子,不冷不熱地問:"你還有力氣?"
她抿著唇,板著臉,不語,只伸手去接粥碗.
然而,陸宴北卻避開了.
蘇黎抬頭看著他,淡漠的眼神重新燃起怒火.
"跟我置氣,懲罰的是你自己,這筆賬不會算?"
陸宴北重新把粥喂到她嘴邊,開玩笑似的威脅說:
"如果這樣喂你不張嘴,我不介意換種方式."
蘇黎眼眸倏地一抬,盯著他幽深如暗夜般的眼眸,突然,羞憤更甚!
他的意思是--
"陸宴北!"
她憤怒羞惱,可因為絕食的原因,有氣無力,這話喊出來也什麼威懾性.
"乖,快把粥喝了,趁著我還沒改變主意前--否則,好消息也可能變成壞消息."
一慣冰冷威嚴的男人,突然語氣溫和了幾分,像是情人間的呢喃.
蘇黎一心想著回家,盼望著他嘴里的好消息是放她回家.
又猶豫了兩秒,她終于慢慢張開嘴巴.
男人笑了,把還剩著余溫的粥喂進她嘴巴.
粥熬了很久,已經稀爛,她入口後不用咀嚼便能吞下去.
在床上躺了幾天,她的病恢複了不少,只除了偶爾咳嗽外,氣管跟喉嚨都好受了很多.
除了前幾口吞下去有些艱難外,後來可能是喉嚨適應了,她吃的速度明顯快了些.
很快,一碗粥見底.
陸宴北的臉色好轉不少,眸底甚至微微帶著笑.
"要不要再來一碗?"他低聲詢問.
蘇黎只想著那個好消息,沒有心思繼續喝粥,搖搖頭,拒絕了.
"你剛才說的好消息,是什麼?"
陸宴北知道她惦記著這個,也沒再為難.
把粥碗放回小桌上後,他轉過身,站在床頭,居高臨下地看著女人.
"陸辰九跟你的婚約解除了."
蘇黎一驚,看向他.
這算什麼好消息?
她"死"了,婚約自然就解除了.
陸宴北把她"囚禁"在這里,不讓她回去,不就是這樣打算的嗎?
"他不但跟你解除了婚約,而且今天又重新跟另一家的姑娘訂婚了."
陸宴北見這個消息不足以讓她驚訝,淡淡地,又拋出一個重磅消息.
這一次,蘇黎整個面色僵住,盯著他,完全不敢置信!
陸辰九又跟別人訂婚了?
"很吃驚?"
陸宴北笑了笑,問道,微微一思量.
"我前幾天就說過,你死了,他未必多傷心,說不定轉身就去迎娶別人--"
是,蘇黎記得,他的確說過這話.
當時,雖然她沒說話,但心里卻認為這不可能.
辰九不會是這種人.
"他又跟誰家姑娘訂婚了?"
"一個小官員家,庶出的女兒,姓蔡."
見女人怔愣著,不說話,陸宴北挑眉問道:
"不信?"
她臉色漸漸落下來,無所謂信不信的.
之前她一直鬧著要退婚,陸辰九死活不讓.
現在好了,她死沒死成,倒陰差陽錯地讓陸辰九把婚退了.
也算因禍得福.
"那我可以回家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