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薇聽到這話,明顯害怕,抬頭看向她.
"你等著,我去拿醫藥箱."
蘇黎身為醫生,看到這種情況實在無法袖手旁觀.
她輕手輕腳地出去,取了醫藥箱,又把自己房間門關上,輕輕回來.
蘇薇沒再趕她走,大概也害怕這些傷口會發言感染.
她腦海里到現在還殘留著那幾個畜生猙獰大笑的聲音.
她越是疼,越是叫的慘,那些人就越是興奮.
她身上的傷遠不止表皮看到的這些,還有里面的傷,她無法想象??
她甚至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能生孩子了.
她的器官肯定都壞了.
"你把衣服脫了吧,我幫你傷口消毒."
蘇黎戴上橡膠手套,取出醫用酒精,看向她說道.
蘇薇猶豫著,還不肯.
她一身傷,實在是太恐怖了.
要她在蘇黎面前把一身傷露出來,無異于是將她最難堪的一面撕開給她看.
若她們姐妹關系和睦,這也沒什麼.
可偏偏,她一直對這個姐姐心懷嫉恨.
甚至,若不是為了跟她一較高低,她也不可能踏上這條路.
她被陸辰九算計,被自己的表兄誘惑,成了活脫脫的表子!
蘇薇越想越氣,越氣便越恨.
兩人僵持,房間里鴉雀無聲.
蘇黎知道她心里惱恨什麼,無奈地一歎息,又道:
"我轉過身去,你脫了旗袍趴著吧,我只幫你處理背上的傷,其余那些你能自己處理的,你自己慢慢來."
她這麼說,蘇薇頓抬眼眸看向她.
蘇黎知道她是妥協了,便轉過身去,給她時間.
背後傳來趕趕咐咐的聲音,蘇黎耐心等著.
等蘇薇發出一聲極輕微的"好了",她才轉過身.
頓時,嚇了一跳.
她背上,縱橫交錯著各種鞭傷,灼傷,還有看不出是什麼東西擊打留下的傷痕.
她緊緊皺眉,想問什麼,可琢磨著蘇薇估計也不會告訴她,索性沒問.
鑷子夾著酒精棉,擦過那些傷口,蘇薇頓時疼得渾身顫抖.
她疼不止是因為酒精帶來的火辣感,還因為她趴著的姿勢壓到了胸前的傷.
她胸前,被那兩個變態弄的慘不忍睹.
這樣趴著,更是鑽心的疼.
她死死咬著牙,雙手攥著枕頭,眼淚不受控制地簌簌下落.
陸辰九的獰笑就在眼前.
她不敢想,曾經她怎麼會那樣愛他,還幻想著他會娶自己,寵她一生一世.
卻原來,他只是個人面畜生!
而蘇黎,她一直憎恨嫉妒的姐姐,卻不計前嫌這般對她.
蘇薇有些迷茫了.
"你??為什麼要幫我?"
蘇黎聽她冷不丁地這麼問,有些意外.
她把蘇薇背後的傷細細消毒,又一點一點上消炎藥.
聽到這個問題,她微微勾了勾唇,淡淡地說:"都是蘇家人,我難道見死不救?"
"呵??"蘇薇冷笑,"你心里其實幸災樂禍吧,我罪有應得,你幫我,其實也是在侮辱我."
蘇黎苦笑,覺得這個妹妹已經完全鑽進了牛角尖,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她現在就算掏心掏肺地對她好,也會被她嫌棄.
"蘇薇,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告訴你,我從沒想過要你落難,我一直都盼著你好過."
"阿爸不在了,這個家里就剩下我們幾個女人,生存何其艱難."
"如果這時候我們不團結一致,還要內斗,互相傾軋,那未來便只有死路一條."
"你母親患病,我這幾天了解了下,其實問題不大,她若相信西醫,動個手術,休養十天半個月就好了."
"可我的話她未必會聽,你若真想她好,找個機會跟她說說."
蘇黎忙完了,直起腰,將手里用過的東西收拾好准備出去時丟掉.
看著趴在床上遍體鱗傷的蘇薇,她眸底劃過心痛,對她放逐自己不知檢點的心痛.
"背上的傷都塗了藥,其余的傷,你自己處理吧.這幾天最好別出去了,好好養著."
蘇黎還有好多話想說,但深知多說無益,索性點到即止.
心底里,她也告訴自己,這是最後對她的示好.
若她依然不接受,還要一意孤行,以後死活她都不會再過問.
***
這一夜之後,不知蘇薇是受了苦痛長教訓了,還是被蘇黎的話勸醒了,一連好幾日,也未見她出門.
春光浪漫,氣溫一日一日升高,院里的白玉蘭悠然綻放,惹來蝴蝶蜜蜂纏繞飛舞,淡淡芬芳隨春風送進屋里.
午後,蘇黎沒去醫館,坐在藥房里,繼續翻著那些醫書.
其實,已經全都翻過兩遍了.
蛛絲馬跡都沒有.
陸宴北已離開一月有余,上個禮拜連甯家兄妹都一起回了駐地,她看報紙上說,前方又打起來了.
那人既要臨陣指揮,還要面對一月兩次發作的神秘毒蠱,也不知他現在怎麼樣了.
查出血型之後,這件事便再無進展.
她總覺得,自己做為藥引應該還有另一重用途.
只是,到底該怎麼用呢?
除了翻翻老爺子留下的醫書,她實在想不到還能從哪里下手.
春困來襲,她拿著醫書在太師椅上搖晃,不知不覺,竟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間,聽到耳邊有鳥兒撲閃著翅膀的聲音,還有咕咕的叫聲.
她起初以為在做夢,等緩緩睜眼,看到那只在窗欞上踱步的信鴿時,猛地一驚坐起身來.
信鴿早已對她熟悉,見她快步撲過來也沒嚇跑.
蘇黎心跳惶惶,臉上驚喜,抱起信鴿拆下它腿上的小紙條,一時熱淚盈眶!
【一切安好,勿念,三日後回城.】
沒有落款,但他的字跡早已被她銘記在心.
蘇黎看著那個紙條,心頭一陣濃濃的酸澀,好似一顆石頭丟進了湖里,蕩起一圈一圈的漣漪.
剛才還想到他,這會兒便有了他的消息.
他人沒回來,那這信鴿是如何來的?
難不成,這信鴿被他帶在身邊,從駐地那麼遠地飛回來?
蘇黎疑惑,但這些疑惑很快就被他要平安歸來的喜悅蓋過.
晚上吃飯時,秦鳳云察覺到女兒的異常,好奇地問:
"你今兒心情很好?"
蘇黎一怔,筷子頓了住.
"沒有啊??我每天不都是這樣?"
秦鳳云看著女兒,覺得不像.
另一邊,劉云慧跟蘇薇也安安靜靜地吃著飯,兩人聞言看了蘇黎一眼,也沒說話.
飯後,蘇黎准備回房時,被劉云慧叫住.
她轉過身來,看著對方,態度溫和地開口:"二娘,找我有事?"
劉云慧一臉尷尬,仿佛有苦難言,吱吱唔唔.
這副模樣在她的臉上可不多見,蘇黎頓時明白,她可能有事求自己.
"二娘,你有話就說,我能幫就幫."
劉云慧松了口氣,這才問道:"西醫??開刀真的不恐怖嗎?"
蘇黎知道是什麼事了.
看樣子,蘇薇還是說服了她接受西醫治療.
"西醫開刀,是一種很常見的治療手段.
你身體里長了瘤子,通俗來說,就是長了個多余的東西.
這個東西若是不管它,它繼續長下去就會壓迫到其它器官,還會引起病變,所以你時常覺得腹痛.
開刀就是把那個多余的東西割掉.
你放心,會有麻藥,開刀時你不會有什麼感覺,只是手術結束後,會有些疼痛,你要臥床休息一些時日."
蘇黎很耐心地跟她講解了西醫開刀的原理和過程.
劉云慧猶猶豫豫,"那??我要是開刀,醫館里能做嗎?"
"最好是去教會醫院,更安全點."
劉云慧不說話,垂下眼睫,似在思考.
蘇黎道:"教會醫院那邊,有我的朋友,我去找他們幫忙,不會有問題的."
劉云慧短暫一思量,終于點頭了.
第二天,蘇黎便去了教會醫院.
想到上次跟梁超維的事,她不敢再去麻煩這人,找了另一個師姐.
那位師姐的老公是從德國留學回來的,是教會醫院很有名的外科醫生.
蘇黎幫劉云慧聯系好,便安排她住院了.
蘇薇自然也跟過去照顧.
在醫院住了兩天,所有檢查都做好了,確定了手術方案,劉云慧便被推進了手術室.
蘇黎一邊忙著劉云慧的事,一邊算著陸宴北回來的時間.
三天轉瞬即過,她等在手術室外,也不知那人回來沒有.
她想去找染坊找暗衛問問情況,可醫院這邊又走不開.
她幫劉云慧,母親是不贊成的,說這母女兩人都沒良心.
現在有求于她,聽她的.
等病好了,肯定又反目成仇.
更擔心萬一劉云慧吃了苦頭,病依然沒好,那蘇黎更是好心辦壞事,越發被她們埋怨.
蘇黎也擔心手術有什麼問題,而蘇薇拿不定主意,所以還是在醫院陪著.
好在,一切都很順利.
傍晚,劉云慧回了病房.
蘇黎的師姐叫她過去,說了下手術的情況,將割下的瘤子給她們看.
蘇薇一想著這麼惡心的東西是從母親肚子里割出來的,便覺得渾身發寒,看了眼就嫌棄地走開了.
蘇黎跟醫生交流完情況,回到病房里,劉云慧還在睡著.
蘇薇見她進來,想了想,終究起身.
姐妹兩人走出去,在走廊站定.
"謝謝你."蘇薇表情淡淡,不管情不情願,還是道謝了.
蘇黎很意外,沒想到這個妹妹會有跟自己說謝謝的一天.
她笑了笑,淡聲道:"沒什麼,說到底是一家人??"
蘇薇沒吱聲,沉默了會兒,又道:"你回去吧,我留下照顧我媽就行了."
"好,那你有什麼事可以讓醫院打電話回去."
蘇薇沒理會,轉身又進了病房.
蘇黎處理好這事,心里也覺得松了一大截.
一盤散沙的蘇家,突然間給了她一種希望,一種向死而生的希望.
若一家人能團結和睦,那蘇家這塊招牌就不會毀在她手上吧.
她步伐輕松地下樓,只想著陸宴北是否回來的事,沒注意到身後尾隨她的男人.
梁超維注意到蘇黎有幾天了.
自從上個月幫了她又被她過河拆橋之後,梁超維心里便一直記恨著.
男人都是奇怪的生物,主動送上門的覺得沒意思,越是高傲夠不著的,就越是抓心撓肺地想念.
這個把月他太忙,不然早就想辦法把蘇黎弄到手了--當然,這只是他想象的.
沒想到時隔這麼久,他還未來得及出手,這女人竟主動又送上門來.
男人臉上露出陰邪的笑,而後快步下樓,趕在蘇黎離開醫院前,把她叫了住.
蘇黎一驚,聞聲回頭,看到梁超維後吃了一驚.
"梁師兄?"
看在這人幫過自己大忙的份上,蘇黎對他還算客氣.
梁超維走上前,好奇地問:"你在醫院做什麼?"
其實,他早就打聽清楚了,知道是蘇家的二姨太住院開刀.
蘇黎面上有點尷尬,照實說,會被對方看出她的心思.
可若是撒謊,人家去醫院隨便一打聽便能問清.
她禮貌地笑了下,還是道:"我二娘生病了,住院開刀."
"是嗎?"梁超維很吃驚的樣子,"怎麼沒找我幫忙看看?"
蘇黎笑,"一點小問題,怎敢勞煩梁師兄."
"呵呵??"男人笑著,一手抄進西褲口袋里,微微抬眉看向她,"你是跟我生分了吧?怎麼,上次的事,你還介懷著?"
蘇黎越發尷尬.
梁超維看著她低眉淺笑的樣子,眸光落在她的眉睫,俏鼻和唇瓣上,一時癡然,呆呆地移不開了.
這女人,真是越看越美,越看越叫他心動!
她若還是個黃花大閨女,那該多好!
蘇黎注意到男人的目光,心里微微一驚,急于脫身.
"梁師兄,我還有事得回去了,改日再聊."
梁超維回過神來,趕在她轉身前又叫了住.
"蘇黎,其實我這幾天正要去找你來著!"
蘇黎吃驚,"找我有事?"
"嗯,還是上次你讓我幫忙那事兒--你說巧不巧,我寫了文章,發了雜志,結果收到來自國外的電報!"
蘇黎一聽是那件事,頓時激動了.
"國外的電報?誰發來的?說了什麼?"
"是美國一個醫學家!他說他們在研究血型時也發現了這樣一個血型系統,只是因為人群特別少,到現在還沒得到系統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