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女兒說中心思,秦鳳云抿著嘴巴,不說話了.
蘇黎想到蘇薇的改變,遲疑了下,雙肘放到桌邊,看向她認真地說:"媽,說到底我們是一家人,以後薇薇回來,你對她和顏悅色一些."
秦鳳云不高興,"我什麼時候擠兌過她嗎?"
"我不是這個意--"
"再說了,她都夜不歸宿了,一個女孩子??她當真不要顏面嗎?!就算回來我也要說她!"
蘇黎臉色也惆悵起來,沒說話.
"還有??"秦鳳云突然想起一事,連忙道,"昨天我去醫院,你猜碰見誰了?"
"碰見誰?"
"陸辰九!"秦鳳云恨得牙癢癢,"他真是畜生都不如!我敢保證,他肯定是去找蘇薇的!這丫頭一夜沒回,今天看樣子又不會回來,只怕是跟陸辰九在厮混."
秦鳳云說起來咬牙切齒.
蘇黎一驚,"陸辰九去找過她?"
"應該是,兩人肯定又鬼混到一起了!"
蘇黎知道真實情況,只是不方便跟母親說起.
她今天找到陸辰九在法租界的住處時,也痛恨過蘇薇的不知檢點,不長教訓!
可如果是陸辰九先前去找過她,那麼可能她誤會蘇薇了.
以她的判斷,蘇薇上次的遍體鱗傷,極可能也是被那兩個洋人弄出來的.
陸辰九就是中間拉皮條的!
不管蘇薇品行如何,那張臉無疑是吸引人的,年輕貌美,嫵媚妖嬈,洋人就喜歡這樣的女子.
那些變態行為她不是第一次聽說,只是現在才親眼所見.
蘇薇已經吃了一回苦頭,她不會再主動送上門去被人糟蹋第二次.
極可能,是被陸辰九威逼利誘.
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今天陸辰九給她小黃魚時,她用那種憤懣含恨的眼神盯著,遲疑不接.
她如果只是為了錢,應該會很樂意收下.
可是沒有??
蘇黎心里很亂,替蘇薇擔心.
如果她有把柄在陸辰九手里,只怕今天的悲劇,還不是結束.
夜里,蘇黎失眠.
明亮的月亮如一輪銀盤掛在半空,映著已經冒出嫩綠青葉的樹木,寂靜無聲的夜里,甚至能偶爾聽到一兩聲蛙鳴.
東去了,春來了,夏天也不遠了.
短短幾個月,他們每個人的生活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未來命運如何,誰也不知.
思緒紛飛,漸漸落定,停留在陸宴北身上.
明晚就是月圓之夜,他會來找自己嗎?
如果找了,她去還是不去?
眼前浮現出旗袍店里,他陪著那位國色天香端莊優雅的名門千金逛街的一幕.
那是他們在一起這麼久,都不曾出現過的畫面.
她只是藏在背地里的人,見不得光,不能暴露在人前.
而那位名媛千金,卻可以光明正大地挽著他的手臂,出入成雙.
一想到這些,蘇黎心里便劃過陣陣酸澀.
***
翌日一早,她去了醫館.
想著配點藥給蘇薇帶去.
還沒來得及出門,醫館里來了不速之客.
瞧著陸建南,蘇黎愣了秒,繼而清秀的眉宇微蹙,斂了一臉防備訝異之色,平靜下來.
陸建南走過來,雙肘微曲放在櫃台上,看著正在打包藥物的蘇黎,臉上扯了點笑.
既然跟陸宴北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五官上自然還是有點神似的.
只是,細細分辨,又會覺得這兄弟間的氣場完全不同.
陸宴北無論是哪一副表情,都不改眉宇間頂天地里的英氣,和深瞳里殺伐果決的霸氣!
那是軍人的擔當!
是將帥的風采!
而陸建南,雖五官長相也算上乘,可眸底流轉的光芒總給人幾分陰氣,好像他隨時會從背後捅刀子似得.
蘇黎想起,陸辰九也是這副模樣.
大概是因為一顆心偏袒著陸宴北,蘇黎瞧見這人後,有一種本能的抵觸和反感.
但陸建南不在乎.
他瞧著女人,細細打量了會兒,唇角的笑越發明顯.
"我大哥要娶妻了,你知道嗎?"
他出聲,開門見山,拋出一顆重磅炸彈.
那雙陰森邪氣的眼眸,直直盯著女人的臉,不錯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
蘇黎盡管做好了准備,可當聽到這話,眼睫還是不受控制地重重一抖.
而後,清若如水的視線定住,停留在男人臉上.
雖早有准備,可當聽到確切的消息,她心里還是受了打擊,疼痛從心髒處緩緩蔓延,游走,繼而席卷全身.
"昨兒??他未婚妻專程從津南過來,來拜見家長.我大娘不知道多開心,恨不得當場讓賀大小姐改口,他們連婚期都訂好了,三個月後."
蘇黎摳著手里的藥包,心里一片麻木.
那些疼痛好像到了指尖,又好像到了面頰.
她覺得身上有很多部位都失去了知覺,沒了感知.
"我知道??你是被你之前那個未婚夫陷害,被送到了我大哥身邊,陰差陽錯地??有了今日."
"蘇醫生留學西洋過,醫術高超,名氣響亮,人也年輕貌美--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我大哥迷戀你也是正常的."
"只不過,我們督軍府這樣的門第,即便是娶個姨太太也由不得我們自己做主,所以??他跟你在一起這麼久了,半個名分都沒給."
陸建南說這些,是想激怒蘇黎.
可她除了第一眼露出震驚傷痛之外,這會兒整個人都沒什麼反應了.
他不信這女人能一直沉得住氣,頓了頓,越發下猛料.
"那位賀大小姐,是津南督軍府的掌上明珠.你可能不知,我大哥野心勃勃,立誓要統一南北,他得拉攏手握軍權的人,才能實現這宏圖抱負."
"過年時,我阿爸便給他張羅了這門親事,他欣然接受,特意去了津南一趟.他儀表堂堂,年少成名,對方自然是願意的.所以這婚事就一拍即合!"
過年時?
蘇黎僵滯的神情終于又有了回應.
靜止的眼睫突然抖了下,雖然很輕微,可陸建南還是發現了.
男人笑了,心里得意起來.
"看樣子,我大哥跟你只字未提.也是??你又算得上什麼呢,他跟你也沒提起的必要."
蘇黎心里,痛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