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辰九早就快昏死過去了,可當脖頸處一塊肉生生被女人的牙齒拽下來時,他又活活痛醒了.
"蘇薇!蘇薇!"
蘇黎抱著她,小心翼翼地將她翻轉過來,靠在自己懷里.
"媽??"
她顫抖著抬起手,劉云慧忙一把握住.
"薇薇??薇薇--"
劉云慧泣不成聲,看著女兒身上的傷,痛到不知所措.
"媽在??薇薇,你要說什麼?你堅持住,堅持住--"
"媽,對不起??女兒不孝,不,不能給你,養老送終了--"
蘇薇捏著劉云慧的手,身體因為失血發冷而逐漸顫抖抽搐起來.
蘇黎立刻抱她更緊.
"你別說話了!我送你去醫院!堅持住!"
"不??不用了--"
蘇薇很清楚,自己中了兩槍,都在胸腹部,她不可能活下去了.
她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能親眼看到陸辰九死在她手里!
"蘇黎??姐--"
蘇黎一聽這聲"姐",眼淚簌簌下落,心里痛的好似被人狠狠揉搓著.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老天爺要一個一個奪去她的親人,讓他們一個一個接連死在她面前!
"我不是個??好妹妹,從小??就跟你爭執,你總是??讓著我--"
蘇薇艱難地吞咽,眼皮都漸漸支撐不起了.
"我都知道??只是,你樣樣,都比我強,是我自己??心胸狹隘,嫉妒你??是我不好--"
蘇黎連連搖頭,心痛到極點:
"薇薇,你別說這些??我沒怪你,真的??你堅持住,姐姐一定想辦法救你,你相信我!"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蘇薇在這個時候的懺悔道歉,徹底喚醒了蘇黎心底對這個妹妹的親情.
過往糾葛,早已煙消云散.
阿全派了人去開車,這會兒見車開來,立刻提醒:"蘇醫生,快!車來了,趕緊送二小姐去醫院!"
"好!去醫院,去醫院??"
看蘇黎抱不動蘇薇,阿全立刻上前幫忙,把渾身是血的蘇薇抱到了車上.
而另一邊,陸辰九因為那一刀紮在心口的位置,早已經昏死過去,也被那些衛兵七手八腳地抬上車了.
蘇薇是看著這一幕的.
"陸辰九??陸辰九,不得好死--我到了陰曹地府,也不會??放過你--"
蘇薇怔怔呢喃著.
蘇黎跟劉云慧坐上車,阿全遞來一個小醫藥箱.
混他們這一行的,受傷中槍在所難免,車上會備一些急用藥品.
蘇黎見狀,大喜!
連忙接過醫藥箱打開,取出工具幫蘇薇止血.
"媽??女兒不孝??下輩子,你可要生個好女兒--"
蘇薇又艱難地豎起手來,拉住劉云慧的手,把心里藏了太久,從沒說過的話,全都說出.
因為她知道,再不說??就永遠沒機會了.
劉云慧托著女兒的頭,早已淚如泉湧,泣不成聲:"傻丫頭,你胡說什麼!你不會有事的!你姐在救你!堅持住??媽就你一個女兒啊--"
蘇薇扯了扯嘴角,眼眸緩緩閉了閉.
車外一晃而過的霓虹照進車廂里,她臉上的笑容有點渙散了.
蘇黎以最快的速度幫她包紮止血,不住地跟她說話,喚醒她的意識.
可蘇薇還是漸漸失去了氣力.
"姐??"
"姐姐--"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蘇黎被淚水模糊了雙眼,加上光線昏暗本就看不清,她一邊忙碌一邊不停地用袖口抹著眼淚.
"你不要說話了!我會救你!我一定會救你!"
"姐??我死後,拜托你--幫我,照顧我媽??"
"蘇薇??"
蘇黎心痛難忍,慌亂之下,打翻了醫藥箱,又趕緊低頭去撿紗布.
"還有??陸辰九,是個王八蛋??姐,他如果沒死--你,一定要幫我??報仇--"
蘇黎用完了所有紗布,勉強將兩個槍口包紮起來,然而血水很快染紅了紗布.
她握住蘇薇冰涼的手,重重點頭:"薇薇,你放心,不管怎樣,我都不會放過陸辰九!阿爸是被他害死的!他請了殺手,把阿爸騙到一個廢舊的庭院,在里面對阿爸下手??"
劉云慧還是第一次聽說這話,聞言,血紅含淚的眼眸看向蘇黎.
"你說老爺是陸辰九派人殺害的?"
"對!"
蘇黎咬牙,"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他!為阿爸報仇!為薇薇出氣!"
蘇薇得了蘇黎的保證,終于放下心來,握著劉云慧的手指,力道漸漸渙散??
"薇薇!薇薇!你堅持住!"
蘇黎拉著她的手,高聲呼喚.
可蘇薇還是漸漸閉上了眼眸,嘴里呢喃著,"媽??姐??我好冷啊,好冷??"
蘇黎一聽這話,心知回天無力了,只能緊緊握著蘇薇的手,"薇薇,你堅強點!馬上就到醫院了!"
片刻的功夫,蘇薇的呢喃聲徹底消失不見??
劉云慧看著女兒歪過頭去,掌心的手也軟軟地滑落下來,頓時一聲痛哭:
"薇薇!我的女兒??你不能死啊,你死了叫媽怎麼辦啊--"
"薇薇!薇薇!"
蘇黎臉色一驚,捏著手搖晃了兩下,見她沒有反應,立刻翻過她的手探向脈搏,而後,整個身子劃過一陣寒涼.
蘇薇,走了??
小汽車進了醫院,阿全飛身下身,拉開車門.
"蘇醫生,到醫院了!趕緊送二小姐去看醫生!"
劉云慧抱起女兒上半身,緊緊護在懷里,哭得肝腸寸斷.
蘇黎渾身寒涼,直到這一刻,她都不敢相信,蘇薇就這樣死了.
雖然,這些年里,兩人勾心斗角鬧得不可開交時,有那麼一瞬間,她的確想過這個妹妹怎麼不早早夭折了才好.
可她只是想想,她並沒有真盼著這個妹妹年輕輕就死去.
而現在,這一幕真實地發生在眼前.
一個活蹦亂跳的人,剛剛還在跟她們吵,跟他們鬧,眨眼間成了一具冰冷僵硬的尸體.
耳邊,劉云慧還在失聲痛哭.
蘇黎聽到阿全的話,如行尸走肉一般下了車.
她站在車邊,看著黑暗的夜,緩緩抬頭,看著遙遠的蒼穹.
整個世界天崩地暗.
陸辰九??陸辰九!
染血的手指緩緩攥攏,指甲深深紮進了掌心,給麻木的神經帶來一絲遲鈍的刺激.
殺父之仇,殺妹之仇.
她若不報,枉世為人!
"阿全??"
好一會兒,蘇黎麻木地發出聲音來,淡薄的語調險些被夜風吹散.
"蘇醫生."
阿全看向她,等著吩咐.
"你想辦法,打聽下陸辰九的情況."
"是,我馬上安排人去."
阿全轉身知會開車的手下,一番耳語,那人快步離開了.
悲傷籠罩著夜色,蘇黎在車外站了好一會兒,臉上的淚脫離控制,一直流個不停.
良久,車廂里的聲音哭到精疲力盡,她才緩緩落下眼睫,看向里面.
白發人送黑發人,世間最悲痛之事莫過于此.
她想安慰二姨太,可深知此時任何話語都是蒼白無力的.
她後悔,當時看到陸辰九,她應該有所預感的.
她應該更用力地拉住蘇薇,不能讓她做傻事.
為了這樣一個漢奸敗類,搭上自己的性命,多傻!
傻丫頭從搬出家的那天,就在籌謀著這件事吧.
所以,她把手里所有的錢都給了二姨太.
所以,她在離家的那一刻,對她們母女鞠躬道謝,讓她們代為照顧二姨太.
是她的疏忽,她若是早點察覺,早點讓人把她找回來,這完全可以避免.
然而,世上沒有後悔藥.
阿全知她心里難受,一直靜靜候在一邊,只是夜漸深了,幾人總不能一直呆在這里.
"蘇醫生,節哀,請問二小姐這身後事??"
他走上前一步,低聲提醒.
蘇黎微微一怔,回過神來,一手抹去滿臉的淚,無意識地點了點頭.
"麻煩你了,還得送我們回蘇公館."
她啞著嗓音,很用力才吐出這話,帶著客氣.
阿全道:"這是我該做的,您上車吧."
蘇黎點點頭,喉嚨里發不出聲音來,動了動,重新鑽進車里.
劉云慧依然抱著死去的蘇薇,一手捧著女兒的臉,緊緊捂在懷里.
那一幕,蘇黎不敢多看.
只慌忙地瞥了眼,便趕緊移開.
"二娘,我們帶薇薇回家吧."
劉云慧早已失魂落魄,也不知有沒有聽到蘇黎的話.
阿全啟動車子,離開醫院,送她們回蘇公館.
短短半年,蘇家連去三條人命.
消息傳開,全城轟動.
蘇黎跟劉云慧還沒帶著蘇薇回來,蘇公館就已經得了消息.
秦鳳云身體本就不好,聽聞噩耗,身體一晃就要倒下去.
"夫人!夫人你保重身體啊!"張媽扶住她,連聲勸道.
秦鳳云坐下,臉上失去了血色.
"這??怎麼可能?好端端的??人都找到了,怎麼會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