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虹嵐看著兒子的反應,面上不露聲色.
"宴北,婚姻是一輩子的大事,你不能這麼敷衍."
賀雅琳本來聽了他的回答就不高興,嘟著嘴巴,見陳虹嵐向著自己,她立刻埋怨撒嬌起來.
"就是……什麼叫我喜歡就好,你若是不想娶我,那就不娶算了!"
說完,一把撇開陸宴北,走到一邊扭捏著坐下.
場面頓時尷尬起來.
蘇黎站在一邊,完全多余,不知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壓制著沒有甩手走人.
陳虹嵐看看准兒媳,又看看兒子,小聲嚴肅地勸:"宴北!"
她微微甩頭,朝著賀雅琳,那意思很明顯,讓兒子去哄哄賀大小姐.
可陸宴北的性子,怎麼可能哄女人?
何況,還是在蘇黎在場的時候.
只見陸宴北杵在那里,不動如山,英俊剛毅的臉龐面無表情.
片刻的功夫,廳里氣氛凝結到極點.
正在陳虹嵐不知如何圓場時,衛兵來報:"夫人,山本大佐來了!"
"大佐來了?快請進快請進!"
陳虹嵐松了口氣,立刻轉身看向兒子:"宴北,你快去招待山本大佐!"
陸宴北看向母親,臉色陰沉似水,"既是家宴,請他來做什麼?"
"這個……這是你阿爸請的,我怎麼知道為什麼?大概是有軍務要商議?"
陳虹嵐抵不住兒子的巨大壓力,索性推卸責任.
陸宴北焉能看不出母親在說謊?
或許不是她邀請的,但她絕對知情.
而另一邊站著的蘇黎,一聽山本來了,渾身更加難受.
這到底是鴻門宴,還是相親宴?
***
廳里,甯雪迎歡快地吃著水果.
那些果子都是從南方新鮮運來的,江城這邊很難買到,機會難得,她當然不會放棄.
她厚著臉皮跟蘇黎一起來了,總不能還不識趣地跟去人家偏廳.
反正人在這兒守著,給蘇黎做個伴兒就行.
山本穿著軍靴,誇誇有聲地走進來.
里面,陸宴北正好出來迎接.
甯雪迎吃了一驚,同樣好奇山本為什麼也來了.
抬眸看去,見蘇黎跟在督軍夫人身後,臉色看起來不是太好,她立刻拍拍手上前.
"怎麼,他們為難你了?"
她湊近,小聲打聽.
蘇黎看著山本走來,皺起眉頭,"雪迎……你還能不能有什麼辦法,讓我們提前離開?"
"啊?"
甯雪迎發出小聲吃驚,為難地道:
"我總不能,再裝病一次吧?這大白天的,不好演……"
蘇黎也知道.
可就是,這場面,她要如何呆下去?
一方面,要看著陸宴北跟未婚妻恩愛.
一方面,陸宴北還要親眼目睹山本對她的糾纏.
她怕這人一個沖動,直接沖上來把山本斃了!
光是想象著那副畫面,她就渾身發猝,提心吊膽.
"蘇醫生……"
山本跟陸宴北寒暄之後,立刻笑著走向蘇黎.
"蘇醫生,我……本來要去,蘇家找你,聽說你來,督軍府……我只好,過來打擾--"
山本漢語不精,平時一般都帶著翻譯,講日語.
但只要見到蘇黎,他再難也會說漢語.
可見對其重視.
蘇黎僵硬地笑了笑,"山本先生找我有事?"
"哦,那個--你給我開的藥,已經服……"
蘇黎明白他的意思,沒等他結結巴巴地說完,便立刻問道:"藥吃完了是吧?"
"是的."
"好,我晚些時候再讓伙計配好藥送去您府上."
"不用麻煩……等會兒,我跟你,一起……回去."
山本自從出現,視線一直停留在她臉上,不曾移開.
說這話時,他明顯帶著期待和急切的眼神,更是毫不遮掩.
別說陸宴北看了不爽.
就連一旁站著的甯雪迎,也覺得這目光太放肆了些.
真是麻煩,誰能想到山本也會對蘇黎有意思,還追得這麼明目張膽!
蘇黎正不知如何接下這話,忽聽陸宴北清冽的語調淡淡傳來:
"山本大佐,不如就讓蘇醫生現在為你診治,寫下藥方,我讓衛兵立刻去蘇氏醫館取藥."
一向沉默寡言的陸宴北,突然說出這話.
督軍夫人吃了一驚.
賀雅琳更是驀地抬眸看向他,眸中滿是疑惑.
這話,明顯是在維護蘇醫生.
好像很擔心山本跟蘇醫生單獨相處.
陳虹嵐見賀雅琳臉色變了,立刻笑著道:"山本先生,宴北的意思是--這點小事吩咐下人去做就行了,哪里需要您親自跑一趟."
山本大佐愣了秒,明白過來,笑了笑,"沒關系……我很樂意."
大家的視線全都瞥向蘇黎,等著她表態.
可她能怎麼辦?
"那好吧,"蘇黎也賠著笑臉,心里立刻有了另外的打算,"那不如山本先生,現在就隨我去醫館吧."
話音剛落,督軍從後廂走來,揚聲道:"這都中午了,不急在一時,先吃飯吧,難得一家人團聚."
一家人……
蘇黎握著手,渾身僵硬.
她本想拉著山本做借口,提前離開算了,也不用辛苦演戲,更不用擔心陸宴北會沖動行事.
可現在--
督軍邀請了山本,兩人一邊說著話一邊朝餐廳走去.
蘇黎站在原地,下意識看了眼陸宴北,後者同樣目光沉沉,似藏著千言萬語,但最終歸于平寂.
甯雪迎走上來,拽了拽蘇黎的手臂,壓低聲:"怎麼辦?這頓飯哪里吃得下?"
蘇黎也只有在她面前,才能露出心里的惆悵憂慮.
"我也不知道怎麼辦……他們擺明是故意的."
"要麼直接走人吧!"
甯雪迎也覺得這場面太要命了!陸家的人一個比一個狠!
她真想直接帶著小姐妹不告而別!
可是,沒等到她們付諸行動,陸建南已經笑著走上前來.
"蘇醫生,甯大小姐,請吧."
兩人對視了眼,縱然心里翻江倒海,面上還要壓著冷靜.
陸建南走在蘇黎一側,依然掛著滿臉的笑,"蘇醫生,你若是不喜歡山本,還可以選我."
蘇黎還沒給出反應,甯雪迎先跳腳了.
"二少,你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我這可是誠心誠意的!親上加親,我相信我阿爸會同意的."
蘇黎面無表情地道:"就算世上男人死絕了,二少也不會有這個機會."
話落,她徑直朝前走去,留下陸建南愣在原地,恨恨地瞪著她的背影.
***
這頓飯,比鴻門宴都更讓人難受.
蘇黎原本是要坐在下方位的,可山本欽點了他身側的位置,再加上督軍親自開口,她直接被二姨太推到了山本身旁.
陸宴北看著這一幕,垂放在桌下的手掌不受控制地攥攏.
偏偏陸建南還要火上澆油.
"蘇黎,快給山本先生斟酒啊!"
說著,將酒盅推了過去.
甯雪迎見狀,暗暗心驚,戰戰兢兢地瞥了陸宴北一眼.
蘇黎心里也抖了下,但很快,就云淡風輕地道:"山本先生不能飲酒,還是戒酒為好."
山本還不知陸家人各懷鬼胎.
只是本能地,他選擇相信蘇黎的話.
況且,他兩個月前才做了大手術,割了一個腎去,能不能飲酒他自己心里有數.
聽聞這話,他頗為不悅地看了陸建南一眼.
甯雪迎察出端倪,悶悶地笑.
"既然山本大佐不宜飲酒,那我們就以茶代酒."
督軍笑著,端起面前的茶杯.
山本立刻也舉起茶杯,"謝謝督軍."
眾人舉杯,桌上氣氛總算緩和了些.
蘇黎心無旁騖,也不去看別人.
可陸宴北的視線太具有侵略性,即便只是微微一瞥,她也能敏感地察覺.
只盼著,賀大小姐不要看出端倪才好.
這頓飯,蘇黎食不知味.
倒是山本,異常熱情,不時地回頭與她說話,勸她多吃些,好像他是主人一般.
督軍看著這一幕,心里頗為滿意.
飯後,陳虹嵐組牌局,喊蘇黎一起來玩.
蘇黎雖然會,可極少玩這些.
況且,這是非之地,她只想著早早離開,于是又拉山本做借口.
"義母,我還要陪山本先生回去取藥,今天怕是不能陪您玩牌了."
另一邊,山本跟督軍聊著什麼,兩人笑得開心.
陳虹嵐看了眼丈夫那邊,收回視線時笑了笑,"瞧我這記性!竟把這事忘了!"
蘇黎笑著,轉身准備走了.
陸宴北也起身,"我下午還有軍務要處理,晚些時候再回來."
"你給我站住!"陳虹嵐看向兒子,臉色嚴肅.
"雅琳難得過來,你再大的事也得放一放.還有,婚禮要准備的事情多了,你不得張羅著?先趕緊去把照片拍了."
賀雅琳站起身,走上前挽住陸宴北的手臂.
"我聽說城里有一家照相館,拍婚紗照特別好,我們今天下午就去拍了吧."
陸宴北沉著臉,哪有心情拍照.
蘇黎心里麻木一片,卻轉過身來,笑著道:"少帥的確應該多陪陪賀小姐,平日去了駐地,更沒機會見面."
賀雅琳笑著,"你看,蘇醫生都這麼說了!"
陸宴北瞧了蘇黎一眼,可後者立刻撇開視線.
另一邊,山本跟督軍告別了,朝她走來.